提督夫人今日後悔了嗎 第九十七章 開戰
-
開戰
葉蓁蓁站在甲板上，迎著海風，感受著浪潮上下起伏。這幾日海上風浪有些大，她不僅毫不畏懼，且半點冇有暈船，立在船頭眸光反而比此前更堅毅了。
這便更讓霍滿對她這位嫂嫂刮目相看。這幾日，霍滿還開始教她使用手銃，以待登島時她能護住自己。
而她素來學什麼都很快，此刻正拿起手銃，凝視前方，上手已然有模有樣。隻此行匆忙，尚冇有足夠的時日給她練習射術。
“嫂嫂當真是個奇女子，什麼都會，什麼都上手得快！”霍滿止不住讚歎道，實則這海上風高浪大，便是他都不時有眩暈嘔吐之感，葉蓁蓁卻安然無恙。
“你快回屋裡歇會兒吧，”葉蓁蓁眼見他秀美麵容染著蒼白，便瞧出他頭暈目眩，且從京城出發至今，他都未能好好歇息過，“你呀，身邊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了。”
霍滿勾唇一笑，憔悴麵容便恢複了些許神采，“那待我們都平安回了京，嫂嫂幫我相看一下呀！”
“行！隻不知什麼樣的姑娘能入你的眼。”葉蓁蓁亦是莞爾一笑。
叔嫂二人便都笑開了，又返回船艙裡。船隊在海上乘風破浪，他二人細細端詳著懸掛於牆板上的大齊東南海域地圖，便知再過不久就要登島上岸了。
卻說這邊
這段時日霍承煜真的再未逃跑，平日裡說說笑笑，不時也於海岸邊信步吹風，望向開闊蔚藍的海麵，笑容明媚又釋然，便給了阿塔莉一種他真的接受了這裡、不再想逃跑的錯覺。
此刻，他正在岸邊踩水，不時垂首凝望淺水處於珊瑚礁間潛藏、淺浮的五彩斑斕的魚群，試著伸手向水中探去，魚兒便頃刻間四散開去。
“這裡挺好的，是不是？”阿塔莉邁著輕盈的步子向他走來，“早如此多好，也不會受那許多傷了。”
身後傳來女人清脆而嘹亮的聲音，他身子下意識顫栗一分，片刻便又鬆弛下來，隻回望她淺淺一笑，“此處遠離塵世，的確是個世外桃源。此前一直生活在北地，這風光自是從未見過的。”他便侃侃而談。
“那你永遠留在這裡，好不好？”女人便又詢問道，碧藍眼眸裡，眸光便似這碧波盪漾的海麵，閃動著粼粼波光，又含著期盼。
“我從始至終都是大齊人，你怎知哪日我不會又想逃了？”他沉聲反問，眸中卻含著笑意，春光般明媚，似玩笑又似認真。
“你此前逃了那許多次，該知道逃不掉的，”女人嘴角漾起一抹自負，“你也知道此處遠離塵世，你如今不再逃跑，這日子過得難道不舒坦麼？”
“是，舒坦，暢快，又恣意。”霍承煜沉聲道，望向她時眸中仍含著笑意，隻這話說到最後，聲音卻愈發陰沉下來，直至他回首再望向那一望無際的蔚藍海麵，笑容便已消失不見。
自信鴿送信回去已過去了十餘日，他這幾日總覺著，葉蓁蓁一行人就要尋到這島上來了。還有霍滿，他二人多年兄弟，霍滿或許早已離京，領著一眾監察院番子便來了泉州尋他。
隻一日日過去，這無邊無際的海麵上仍不見半點船隻的蹤影，每每絕望之時，他便自我暗示，就快了，就快了，重逢在即，此前那許多風浪都挺過來了，也不在乎這一關了。
今日便又是很尋常的一日，時下傍晚時分，遠處天邊，落日於海麵灑下一片旖旎的嫣紅霞光，伴著層層疊疊的浪潮，盪漾開去。
眼看夜幕降臨，阿塔莉便行至他身側，伸手搭上他肩背，又握住他修長手指，這便向島上行去。
如今麵對她的觸碰，他已然可以做到收斂那本能的抗拒和牴觸，便不再掙紮，與她一道走向島上石屋。
夜幕沉沉下，她海藻般捲曲濃密的棕色長髮隨風搖曳，映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彆有一番風情。她隨手一揮，立於海岸邊的崗哨便換了人，這是她治下立的規矩，每隔三個時辰岸邊崗哨便會換上一波，儘管這許多年來從未有人登過島，但不得不防。
“老大，遠處似有船隻！”身後傳來崗哨蹩腳的官話。
阿塔莉霎時便轉身，遙望遠處海麵。時下一輪明月高懸於海上夜空，銀色光暈傾瀉而下，極目遠望，便見皎潔月色下，一行船隊正於不遠處海麵向這邊駛來。依稀可見船身頗大，氣勢恢宏，不似尋常遠洋的商船，而是……戰船。
阿塔莉心下生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告訴他們，全島戒備！”她藍色眼眸裡有一閃而過的慌張，瞬間便又恢複平靜。
“是！”幾名崗哨聞訊，便向島上狂奔而去，示意眾人戒備，準備應戰。
須臾轉瞬即逝，待島上男人們提起火器迎戰時，十餘艘戰船模樣的黑色船隻已接連靠岸。阿塔莉定睛一看，但見為首船隻上，一男一女正凜然立於船頭，但見那男子一身紅色錦袍，身段頎長，那女子一身窄袖束腰的颯爽裝扮，卻難掩身型窈窕。二人皆英姿颯颯，目光炯炯，這便就要下船上岸。
而她眼下尚隻瞧得出二人身後，似有一行身著黑衣之人，瞧上去似是大齊水兵，卻又似此前從未見過。但可以確定的是，這行船隊便是大齊皇帝派出的戰船，想必他已下旨出海尋找安定侯了，可他們是如何尋來的？
霍承煜不自覺便向岸邊行來，他衣袖間此刻已藏了一支小型手銃，這便是此前阿塔莉帶他去地下室參觀時，他趁其不備帶離的。地下室裡是堆疊如山的金銀珠寶、西洋物件，自還有各類火器。
“上火銃！”阿塔莉一聲令下，便示意岸邊崗哨動手。同時望向身畔的霍承煜，麵露疑惑。
因這些年從未有人登臨這片島嶼，且這些年從阿速至阿全，雖時有騷擾大齊沿海邊境，大齊皇帝卻也隻是下令沿海一帶官員加強戒備，沉著應戰，從未派遣戰船出海尋找他們老巢。如今怎的尋到這裡來了？
“看好他！”阿塔莉便示意左右手下盯緊霍承煜，心下便意識到這段時日還是大意了些，難道是他趁自己不備向海那頭傳遞了訊息？她隻知將他留在這島上，甚至都忘了他是何身份了，再如何，他可是大齊皇帝親封的安定侯！
戰役這便打響，火銃的轟鳴聲打破了這片島嶼數百年來的寧靜。霍滿此番有備而來，自是臨危不懼，這一行水兵皆是訓練有素之人，監察院番子亦是精銳中的精銳，每人皆會熟練操縱火器。
而此行配備的火器，則是外邦進貢給大齊的，時下最先進的火炮，射程遠，且威力極大。更不用說，每人還隨身配有大齊神機營日常使用的火銃。
不多久，守在岸邊的崗哨便撐不住了，已然死傷一片。一行人這便登島。
葉蓁蓁亦隨著霍滿一道上了島。此前霍滿擔憂她安危，左思右想，便示意她待登島時就候在船艙裡，他會將兄長霍承煜毫髮無傷地帶回來。隻她容不得自己就這般等著，她堅持要與霍滿一道上島。
隨著火炮點燃，島上頃刻間燃起一片火光，光芒過處，便是死傷一片，哀嚎陣陣。
“老大，怎麼辦？！”阿塔莉身畔數名手下便急了，暗道到底是低估了對方實力。
阿塔莉凝神閉目，暗道這島上平靜安寧的日子終究是要結束了。隻她到底心有不甘，仍抄起手中火銃，負隅頑抗。
而她身側之人似意識到什麼，便有兩人自霍承煜身後突襲，一人伸出手臂挾持住他，用手銃抵住他頭顱，“老大，我早說了這大齊人不可信！你為何偏要信他？！”
霍承煜臨危不亂，反手抄起藏在衣袖間的手銃，掙脫此人桎梏之際，那人腿上已然中彈，頓時哀嚎著與他退開一段距離。他無意取他們性命，已然手下留情。
一旁另一人就要扣動手銃，向霍承煜射去，卻被阿塔莉阻止，“住手吧！如今唯有歸順大齊，方能保全自身！”
“老大！你甘心嗎？”這人又道，“定是他傳遞了訊息，否則……無論如何，殺了他！”言罷，隻眸光凶狠地望向霍承煜。
“殺了他又能如何？！”阿塔莉怒斥道，“大齊戰船既已登島，便是此次僥倖硬撐至他們離島，那以後呢？他們既已獲知此處方位，日後再來便易如反掌！”
左右手下聞言，便都沉默了，隻向後退避。
“我此前同你說過，你若歸順大齊，我定會說服聖人網開一麵，並在此島設市舶司和巡檢司，你任市舶司提舉，今後仍是此地之主。”霍承煜沉聲道，再次重申此前提議。
“所以，你此前的順從，不過是虛情假意，對吧？”阿塔莉冷笑道，眸中含著一絲絕望。
“我此前提議仍然作數，我既說了，便言出必行。我是聖人親封的安定侯，這提議，他定會采納。”霍承煜無意於她適才質問，隻平靜道。
“你欺騙過我，我憑什麼信你？！”阿塔莉怒斥道，碧藍眼眸裡含著怒色。
“事已至此，你便是不信我又能如何？你們還有得選嗎？”他冷聲道，嘴角便勾起一抹自信。
卻說這邊
左右番子正護衛在葉蓁蓁身側，兩方僵持之下，一眾番子和水兵顯然占據上風，已一寸寸向著島上挺進。
葉蓁蓁卻眼疾手快地發覺一人自身後突襲而至，下意識扣動手銃，回射，此人已然應聲而倒。鮮血自他額間汩汩向外湧出，他雙目圓睜猶帶著不可置信。
葉蓁蓁見狀便長籲一口氣，她從來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她甫一出手，便取了對方性命。這自然是她，第一次殺人。
儘管血並未噴濺到她身上，她仍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顫抖，以及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的忐忑……
左右番子見狀都止不住驚歎，暗道曾經的監察院提督夫人、如今的安定侯夫人，真真是女中豪傑，頭回出手，便座無虛發。
亟待天已矇矇亮，旭日自海岸線上緩緩升起。島上已是死傷一片，哀嚎聲聲聲入耳，阿塔莉已領著手下倖存諸人退守至島嶼中央丘陵之上。便遣了手下一人同霍承煜一道，向近岸處行去。
“我們此番有意歸順大齊，不知可否休戰？”漢子望向岸邊駐守的眾人，高聲道。腰間尚藏著一支火器，隻行在霍承煜身後。眼見一行水兵已然將島嶼沿岸占據，各個手持火銃，觀之皆是身強體壯、訓練有素之人。
霍滿聞聲，便示意左右番子上前，“眼下已然休戰，叫你們老大親自出來一敘！”
此人確認對方已停止進攻，便示意倖存的兩名下屬去請阿塔莉出來。隻他還留了個心眼，暗示周遭倖存幾人盯緊霍承煜，對方若再次發起進攻，便立即挾持他。
此刻，葉蓁蓁與霍承煜，眸光終於穿過黑壓壓的人群，越過這一地的屍首橫陳，鮮血四溢，望見了彼此。
隻眼下仍擔憂埋伏和突襲，便隻望向對方，默契地露出會心一笑。葉蓁蓁望見他黑如點漆的雙眸，眸中神色又恢複了沉凝和堅毅，便猜到他許是恢複了記憶。
而待阿塔莉領著一眾下屬自島嶼中央行至岸邊，霍滿和葉蓁蓁便不禁感歎，這盤踞一方的東南沿海海盜之首，竟是個美貌女子！且見她膚色雪白，長髮捲曲，一雙碧藍眼眸恰如海麵碧波盪漾，便猜到她許是外邦人。
“阿塔莉，誠心歸順大齊！大齊天子乃天神下凡，還望網開一麵，予我眾人一處安身！”她望了眼霍滿，眼見他立於人群正中央，麵容雖秀美若女子，卻眸光堅毅，滿含氣勢，便猜出他是個有身份之人，也是這一眾水兵和黑衣人的領頭者。
“我此番，便是領聖旨前來。”霍滿沉聲道，便示意身側番子宣讀聖旨。
這聖旨便是他離京前，趙琰已擬好蓋印的，此番前去，若尋到霍承煜，且他安然無恙，對方又有心歸順，便在島上設市舶司和巡檢司，敕封阿全為市舶司提舉。
隻趙琰和霍滿都未想到，如今此地之主已不是阿全，而是這棕發碧眼的異域女子。
這下霍滿便有些為難了，因大齊立國百餘年來，還未有女子任市舶司提舉的先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