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攻掉馬了 枕戈話彆
枕戈話彆
幾番狂風暴雨後。
聲響漸漸淡了下去。
薄霧彌散,天光熹微。
白麟玉被窗縫透進來的光線晃醒,望瞭望外麵的光景,眼下已到了辰時。
雖不必上朝,可如今大敵當前,怎能耽於床榻,貪睡到這個時辰?
心裡暗罵一句“美色誤人”,再一轉頭,才發覺枕蓆半空,身旁的人早已不知所蹤。
他們太久未有接觸,光是回想夜裡的溫存,就讓人耳根隱隱發燙。
那個人很瘋……力道越來越重,就好像要將過去三年欠下的一並補回來,教人沉醉其間,痛快淋漓。
白麟玉本是一副強者姿態,此時又怎可容得自己在溫柔鄉中回味消磨?
輕輕笑了笑,正要翻身下床,寢殿的門突然響了一聲。
白麟玉一時不備,雙腿乏力,渾身痠痛,險些踉蹌倒地,還好一雙臂膀及時伸過,他被人穩穩托住了。
“……”
“很疼嗎?”
九方瀟正經神色,想將人抱上床,不出所料,被白麟玉擡手稍稍推開了。
白麟玉沒接話,聞到對方身上還帶著晨風的涼意,皺了皺鼻子,生硬地問:“你剛去校場了?”
九方瀟道:“去給你做早飯。”
“嗯。”白麟玉看見桌上的食盒,擡手示意他去桌前等著。
九方瀟依言而行,不再多問,隻一雙碧眸緊緊跟著,看他穿衣,洗臉,漱口,最後緩緩走近,端正地坐在案前。
桌上擺好了飯菜,酥雞、燜鴨、灼蝦三道葷菜,搭配著拌筍,鮮菇,燜薯三碟素食,再加一盅肥白的魚羹,足足六菜一湯,旁側還溫有一壺熱酒。
白麟玉先是一怔,隨即問他:“早飯弄這麼豐盛作什麼?”
九方瀟道:“一會兒得去營地練兵,怕是沒機會給你做飯,總不能一直欠著你的。”
“日後再補也不遲,不差這一時。”白麟玉不甚在意地說。
他將菜挨個嘗一遍,雖是城中常見的食材,卻被那人做得有滋有味,格外爽口。
不過,他見九方瀟沒有動筷子的意思,便順勢將調羹往旁邊一錯,朝他嘴邊遞去一勺魚湯,“嘗嘗,這是我最愛吃的。”
九方瀟回過神來,張口飲下,旋即又牽住白麟玉另一隻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頓飯下來,二人沒怎麼說話。
白麟玉覺得九方瀟今日總愛盯著自己看,卻又沉默少言,也不知在琢磨什麼,玩笑地追問:
“那你方纔是什麼意思?我這會兒心情好,看在這桌菜的麵子上,你隻要說出來,我便依你。”
九方瀟眼尾飄起笑意,伸手輕輕一帶,果然將白麟玉攬進懷裡,指尖貼著他的背脊來回撫觸,“你瘦了好多。”
“嗯……”白麟玉忍不住打顫,勉強穩住聲線:“還想……?”
九方瀟搖搖頭,埋首在他脖頸處蹭了蹭,輕吻那道已然淡得看不清的齒痕。
“你能不能叫我一聲夫君?”
他的懷抱很暖,很有力,聲音卻極為輕靈,幾乎快要聽不見了。
白麟玉一時情動,回抱住九方瀟的腰,啞聲道:
“夫君,昨晚不是才叫過?不光叫了夫君,還叫了……你告訴我,你還想聽什麼?”
“說一句‘喜歡’。”九方瀟聲息微頓,接著說:“騙人的也行。”
喜歡。如今再看著這個人,白麟玉可不止是喜歡,甚至說得上是十成十的心愛,是掩飾不了的傾慕。
他的語氣無比認真,又有些情不自禁:
“阿瀟,你說得對,從前你我相處日短,還有太多太多事沒有一同經曆。此役過後,我再也不願和你分離,我不光想和你並肩戰鬥,共攀險峰,更想與你走遍天涯,賞人間萬景。我這麼說……你能懂嗎?”
白麟玉鮮少表露心跡,忽然說得這樣直白,隻覺得臉頰燒得更厲害了,他直起身子,猛地抓起眼前的酒壺,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我懂。”
九方瀟奪過酒壺陪他飲下一杯,清酒入喉,眼底漸漸浮起一片朦朧的水霧,分不清是被酒氣熏然,還是在極力含著淚光,美得令人心軟。
酒意上頭,白麟玉索性主動湊過去,啄了下他的嘴唇,關切道:“怎麼一回事?你有事瞞我?”
九方瀟胸膛微微起伏,隻重複他的話說:
“我也不願與你分離。”
……
二人抵達校場,白麟玉陪著九方瀟練那把荒嘯戰鐮。
他原以為九方瀟隻是自謙,可戰了幾回合後,才確定那人耍鐮刀的動作,竟真的不似使劍那般輕盈連貫。
休整的間隙,白麟玉蹙眉問道:“你體內靈力略有滯澀,可是那煞毒所致?”
“非是如此,之前的傷勢都已痊癒。”
接過鐮刀那日,九方瀟同樣得了一本秘籍,招式本身沒有問題,他修習得很快,卻總感到差點什麼,難以使出全力。
他凝神調息片刻,接著對白麟玉道:
“想來荒嘯戰鐮與天兵一樣,並未認我作主,也不肯任由我驅使。
天族與魔界勢不兩立,九靈天兵能齊心抵禦魔軍,卻未必肯聽你調遣,你領兵時,還需多費些心力,收服軍心。”
“聽我調遣?”白麟玉一愣,轉瞬猜透九方瀟的心思,“你想讓我統帥天兵?”
“我那日不是對五位主事說了,你我同為抗魔聯軍的統帥?”九方瀟偏著腦袋看他,“我從沒打過仗,抗魔聯軍由我指揮,才真要誤事。”
白麟玉緊張起來:“你想將聯軍主力交我,孤身一人去黑岩城?”
九方瀟收回眼神,躍下演武台:
“不算孤身一人,我會帶上加苑和林鳶,再領一隊精銳。陸杳和陸謙心思單純,憑你的手腕,不怕差遣不了這二位神將。”
“不行!魔域黑岩城危機四伏,我們二人同行,合兵緩進,待攻破三大戰域,再突襲黑岩城。”
“‘魔辛焱’一日不毀,魔兵便會源源不斷,殺之不竭,這樣下去,隻會平白虛耗聯軍戰力。
你在前線拚殺得越激烈,黑岩城的防守就越空虛,這一次,我們雖兵分兩路,可也是協同作戰,彼此策應。”
貍魔那日已明說黑岩城暗藏後手,白麟玉自己去不得,又怎可讓九方瀟替他涉險。
他雖知九方瀟的安排有理,卻仍堅持道:“那就先去黑岩城毀掉‘魔辛焱’。”
“時機等不得,我此行去黑岩城,少說也得十多天。”
白麟玉快走幾步,上前攔下九方瀟:“你我二人之力,用不了那麼久。”
九方瀟停下腳步,欲言又止道:
“貍魔離開前,跟林鳶坦白了師尊的下落,師尊的元神及屍骸就在黑岩城,但無奈散落各處。毀掉‘魔辛焱’後,我需和林鳶一道作法,收回師尊的遺骨……這是我們師兄弟的責任。”
白麟玉的神情瞬間複雜,丹魄神座所為之事間接導致麟族滅族,與他亦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知道九方瀟說這番話不是想問責,而是想挽回,頓了頓,沉聲道:
“那便換我去黑岩城,此事是我的罪責,我將月鸞借給猰魔,才害得紅鱗蛟龍中刀敗亡。”
“你的罪責更是我的責任。”九方瀟強詞奪理道:
“一是設法使師尊複生,以償授劍之恩,二是替愛妻承罪,化消往日之怨。雙責加身,黑岩城我是非去不可了!”
白麟玉眸光微動,極力保持鎮靜,他知道自己拗不過九方瀟,卻也不肯妥協,堅決道:
“十天之內,我必蕩平魔寇,屆時與你在黑岩城彙合。猰魔早已佈下暗棋,我絕不會放你獨自應對——
你等著我,這一戰,我定要與你並肩。”
九方瀟呼吸一沉,低聲道了句“好”。
……
三日時光過得飛快。
這些天,二人駐守營地,枕戈待旦,白日裡練刀、點兵,夜裡則和聯軍將領擬訂戰略。
總算是萬事俱備,整裝待發。
出征前夜,九方瀟收到了白麟玉送的兩件禮——
一件是他先前心灰意冷時,埋在寧海洞府的結盟令牌,眼下又被白麟玉尋了回來;
另一件則是一柄通身玄黑,寒光懾人的鋒利長劍,不知他從何得來。
“玉”字刻痕的血跡被清理得一乾二淨,看起來比剛拿到時還要光潔通透。
九方瀟將玉令收入袖中,目光投向那柄黑劍,繼而轉向身披銀甲、意氣淩雲的一人。
“這劍又是誰的?”
“我幼時林善送我的,本來是把黑刀,被我重鑄成劍。”
白麟玉解釋說,“戰鐮你用不習慣,暫且用黑劍換手,危機時刻此劍或許還能護你平安。”
原來,猰魔多年前曾繳獲一塊玄異黑鐵,本要給親生子鑄劍,可那孩子不幸夭亡,那塊精鐵便傳給白麟玉,打了把黑刀。刀身缺有一角,算作林善喪子的遺憾。
九方瀟今日同樣穿一身輕甲,氣質鋒利,眉眼之間卻透著淡淡的眷念。
“猰魔是你與林鳶的義父,我不會傷他性命,留給你們處置。”
他若有所思地接過玄劍,轉而叮囑白麟玉道:“疆場上萬事小心,休要再做‘以傷誘敵’的蠢事。”
明日便要天各一方,說完話,他忍不住將白麟玉擁進懷裡。
不知怎的,此時此地,在抱著那個人的時候,他想起青園那道凶卦,忽而明白了自己的天命。
秋風肅殺,黎明將至。
臨彆之際,他在心中輕道:
曆經千帆,到了最後一戰,我也隻想與你並肩。
我和你一樣貪心。
也想與你踏遍煙霞,賞儘人間美景。
可我沒法陪你的時候,千萬護好自己。
彆讓我惦念,彆讓我……放心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