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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美攻掉馬了 夙念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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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念來生

白麟玉頭腦昏沉,尚未回過神來。

昨夜那場綺夢,美好得不像話,以至於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聽清莫劍口中的話。

“把話說清楚,什麼叫‘他未能脫身’?”

莫劍答道:“‘魔辛焱’摧毀之際,爆裂的威力波及整座黑岩城,如今城中魔氛如墨,生機殆絕,尋常士兵難以寸進。今日一早,空中偵察的靈禽傳來訊息,血祭台……血祭台已被炸得粉碎,方圓百裡,恐是屍骨無存。”

白麟玉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未尋到蹤跡,不代表他脫不了身!他是靈霏聖君與妖神夙天的轉世,功體靈力更是冠決當世,哪有那麼輕易就……”

無論如何,他說不出那個“死”字。

怔忪之際,莫劍突然上前,嘶啞地喚了一聲“陛下!”

白麟玉身形微晃,厲聲追問:“靈禽!是不是靈禽發現了什麼?”

話剛出口,才瞥見莫劍手中還藏著一物,想也沒想,本能地奪了過來。

展開那方玄色的錦緞,入眼之物卻是再熟悉不過。

半塊染血的玉令。

斷裂處粗躁不堪,顯然是受到強烈衝擊才被生生炸開,玉令四周卷著一層沉鬱的魔氣,白麟玉不過是這麼輕輕一握,掌心便被灼出焦痕,可見,爆炸時的魔威相當駭人!

令牌上的血跡雖已乾涸,卻像是被人反複揉搓才沾上的。

細嗅之下,血漬當中還夾雜著淡淡的幽香。

那個人的靈力特殊,就是帶著這樣清甜的氣味,旁人模仿不來。

白麟玉忽然想起,九方瀟那天收到這失而複得的令牌時,眼底掩飾不了的珍視與柔軟。

若是他還有一絲力氣,又怎會將玉令棄落在魔城?

他是傷重難支,還是說,他真的……

白麟玉覺得心臟像被捏碎了一般難受,他素來冷靜自持,可到了此時此刻,腦子裡竟開始不由自主地揣測起最壞的結果。

“發現屍骨了嗎?”

“靈禽還在搜。”

“傳下軍令,暗衛即刻整裝。”

白麟玉想親自去黑岩城尋人。剛踏出半寸,卻又頓住腳步。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拋開一切,立刻奔赴愛人身邊,可眼下他還不能走。

戰事告捷,餘波卻未平。

‘魔辛焱’雖毀,可魔界尚有反撲之勢。何況那些九靈天兵,若知曉九方瀟下落不明,指不定要生出什麼亂子。

近則需肅清殘敵,築建防線,遠則要安撫失地,重塑秩序。

樁樁件件,大大小小的事皆關乎民生安穩,天下存亡,哪一件看起來都比尋一個人更為重要。

可如果今日深處險境的人是他,九方瀟又會如何做?

一想到此處,白麟玉感覺心口在滴血。

他對九方瀟的情意,從來都不及那人給他的十分之一。

“你和陸謙各領一隊人馬,速去血祭台搜救。”

白麟玉頓了頓,壓下喉嚨裡的苦澀,旋即恢複成平日威嚴的神色:

“再去傳沈集,夏鴻雪,還有聯軍的諸位主將,統統都召來,朕要即刻與他們議事。”

……

白麟玉又在營地呆了一日一夜,才處置完他能想到的所有事。

今日,是他與九方瀟分彆的第十天,他一直記掛著那個十日之約,心裡不斷想著,九方瀟既說了要等他,就絕不會食言。

動身往黑岩城之前,他見到了在帳外等候多時的冥九。

白麟玉心裡湧起不好的預感,果然,當他摒退帳內眾人後,冥九擡手一揮,召出九方瀟留下的荒嘯戰鐮,那柄能號令九靈天兵的神兵。

“他為何沒帶上戰鐮?”

“主人在戰鐮中注入了一道神力。”

冥九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按照九方瀟事先的安排,解釋道:

“主人說,若是天兵生亂,這柄荒嘯戰鐮,或許能幫陛下解一次圍。”

白麟玉猛地想起九方瀟夢裡說過的話:“我再沒什麼可以留給你的了。”

原來,這便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物嗎……

白麟玉沒辦法強作鎮定,輕顫著接過荒嘯戰鐮,熟悉而強大的力量漸漸漫入掌心。

他很快回想起更多的畫麵,九方瀟早對他說過“自己快要死了”,他們那場近乎瘋狂的情事,那頓豐盛無比的早餐,還有臨彆之際,那人眷戀不捨的眼神。

所有細節串在一起,分明是一場早有預謀的作彆!

可是大戰在即,他滿腦子都是排兵布陣,蕩清魔寇,那時他無暇分心,或者說,他隱約察覺到九方瀟舉止的異常,卻根本沒往深處想……

在江山社稷麵前,那個人的喜怒哀樂,從來不會被他放在第一位。

白麟玉壓著聲音問:“他還說了什麼?他早就預料到會有今日,是不是?”

冥九不會說謊,隻是照實道:“主人身上有一道死劫,便應在那血祭台上,前些日子冥府殿主曾讓我提醒過他,主人當日也親自卜算驗證了……”

原來他早已知曉自己命不久矣,可他是九方瀟啊,是那個憑一劍之威就攪得天地變色、乾坤失序的九方瀟!

這樣的人,怎可能輕易赴死!

“十年前,主人在浪舟山經曆過一次死劫,隻是那時他之命火尚未燃儘,僥幸得以脫險。可這一回,情況怕是比上次更凶險。”

是啊,十年前他就死過一回,連靈霏和夙天都難逃死劫,他又怎會例外……

但白麟玉隻信親眼所見的事。

他捕捉到冥九話裡的遲疑,不留餘地,繼續追問:“你怎知情況凶險?凡人修道,死劫千年難遇,他怎會在十餘年間連遭兩次?把你知道的所有事,如實告訴我!”

“不知陛下是否還記得,三年前你探入冥府之事……”

作為冥靈,冥九見慣了陰陽兩隔,此時竟也破天荒地露出一絲惋惜之色:

“那時陛下命數散儘,是主人以自身壽數為引,為你結下續命金印,此印本是悖逆輪回的陰司禁法,冥皇鐵麵無私,不會容人挑釁冥界法紀。今日的這場死劫,便是當日的報應……”

“……你說什麼!!?”

白麟玉隻覺腦中轟然一響。

當日的報應……

這和讓九方瀟替他承受死劫又有什麼區彆?

但九方瀟不知道的是,昔年冥府發生的一切,不過一場賭命的遊戲!

白麟玉並非失智之人,更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剛入冥府就砍倒魂天柱。

他與殿主韋洲早有幾分淵源,幼時那隻伴身的冥犬,便是殿主來人界收魂時相贈。

那日他先是騙九方瀟替他引路,後又孤身闖冥府,為的隻是向韋洲討得蓧夫人的魂魄。

韋洲自是不肯,搬出冥界鐵律要他以命來償,二人討價還價、僵持不下之際,忽而得知九方瀟到來。

韋洲知他二人相識,便提議道:

“不如我們打個賭,本殿主先劃去你之壽數,算作抵償蓧夫人的性命。若你有本事叫九方瀟替你續命,此事我便作罷。九方瀟原是神祇轉世,與天族聖主同輩,冥皇也得讓他三分,日後追究下來,本殿主正好拿他交差。”

白麟玉那會兒隻將九方瀟視為墊腳的棋子,因著心底那點戲耍仇敵的念頭,便答應與韋洲合謀演了一出戲。

後來九方瀟真的搭救,蓧夫人才成了臨城禍事中唯一的倖存者……

白麟玉未曾想到,當日那場輕飄飄的賭局,竟會在今時今日要那人用性命來償。

——原來他從不是什麼賭局的贏家,而是將深愛之人推入深淵的罪魁!

冥九後來又說了什麼,白麟玉已然聽不清了。

待冥靈離開,他在帳中翻出九方瀟的碧靈劍。

這把殘劍是他出征前找那人要來的,本打算戰事結束後,再尋最好的鑄劍師去修。

九方瀟很專情,此生隻用這一把佩劍。

十多年前,劍者身隕,碧靈自毀,而如今,碧靈劍斷,劍者何嘗不是毀去了劍心?

九方瀟笑說他使不好鐮刀,是因荒嘯戰鐮未曾認主,可到了今日,白麟玉卻突然想通,其實那人心中也隻有碧靈一把兵器,就像心裡隻放著一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若是碧靈名劍未斷,他是不是……是不是就能逃過這場死劫?

九方瀟雖未怪他毀劍,可白麟玉不是沒有想過補償,除了修劍,他還偷偷籌劃了許多事。

九方瀟待他太好,救過他的性命,給了他冰火雙元,替他誅殺至尊魔羅,還為他保下這百年安穩的江山,而他不該隻留給九方瀟一把斷了的殘劍。

他也想對九方瀟好,想和他過些尋常安穩的日子,想用往後的漫漫歲月,一點一點償還那個人的情意。

他從不信天道,可這所謂天道,偏偏給他開了一個最殘忍的玩笑。

他曾經不擇手段算計的、狠心傷害的、恨入骨髓的仇人,恰恰也是這輩子最喜歡他的,待他最好的,叫他無法割捨的愛人。

如今,他好像真的要失去他了。

……

萬幸的是,九靈天兵並未因九方瀟失蹤而生出騷動。

兩名文相從後方匆匆趕來,在看到白麟玉營帳中立著的那柄荒嘯戰鐮後,又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可能是懼怕神兵的威煞,也可能是白麟玉眼下的模樣太過嚇人,任誰也不願觸其逆鱗。

白麟玉整個人彷彿在刀山火海裡滾過幾遭,待他從痛苦中回過神來時,人已站在黑岩城外了。

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他隻能麻木地朝著血祭台的方向走。

整座魔城被‘魔辛焱’殘存的煞氣包圍,毒得連莫劍和陸謙都受到內傷,尋了半圈已是支撐不住,更彆提手底下那些靈力低微的普通士卒了。

白麟玉隻得命眾人留守魔域外圍,孤身一人潛入腹地。

行至中途,他碰上了林鳶。

林鳶體內有丹魄神座的萬年靈丹,正護著幾人慌不擇路地往外逃。

他手下的五百精兵大多折損,見到白麟玉前來,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差點沒撲倒在白麟玉麵前。

“白……陛、陛下!”林鳶涕泗橫流,哽咽著說不出一句整話:“救救我師兄,他在、他還在血祭台!‘魔辛焱’爆炸時威力太大,我害怕他,我怕他……”

“他不會有事。”

白麟玉的語氣異常堅決,這話不光說給林鳶,更是說給他自己聽。

他伸手將人扶穩,料想林鳶與九方瀟應是兵分兩路,沒再多問,隻將目光投向林鳶懷中的喚魂鑒。

林鳶霎時警覺起來,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你、你不會還想、還想對我師尊不利……”

白麟玉微微搖頭,聲音又沉又冷,“若你尚未找齊尊師的遺骸,我可以幫你去尋。”

林鳶結巴道:“齊……齊了。”

白麟玉知道問不出什麼,隻道:“我沿途清掃出一條退路,你循著我的刀氣,速速帶人離開,去魔域外圍與莫劍他們彙合。”

林鳶擦乾眼淚,神色裡隱隱透出陰色,他由猰魔撫養長大,性情被荼毒得有些扭曲,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問:

“你會救義父嗎?”

“不會。”

……

暗夜降臨。

血月自濃霧中升起,懸掛在漆黑天際,像一隻昭示死亡的眼。

白麟玉終於抵達血祭台,此地早已崩毀成一片廢墟,看不見半個人影。

斷壁殘垣之間,儘是焦屍和枯骨,毫無落腳之處,也辨不出亡者的容貌。

不過,白麟玉能察覺出,那些幽夜裡飄蕩的亡魂,非是九方瀟率領的天兵,更像是腐朽了千年的冤鬼。

隻要未見到遺骨,那便仍有希望。

白麟玉繼續深入,每一步都踏得更加艱難,手中的月鸞刀受到煞氣衝撞,變得越發躁動不安。

他揮出一記快刀,鋒芒所向,將周遭妖祟儘數清場。

瓦礫當中巡過三遍,無數次呼喊那人的名字,不知疲倦地催動著手中的傳訊符,卻始終未得到半點回應。

凶煞之氣席天滅地。

漸漸地,他開始體力不支,隻得扶著狂刀,就地坐在殘階前調息。

他不會放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即便九方瀟隻剩一縷殘魂,他也不會再讓他孤身躺在這血淋淋的荒殿!

他要帶他回他們的家,就算一命換一命,他也要讓那人重新活過來。

白麟玉擡起眼。

血祭台的上方原是一團紅得發黑的血霧,而今藏匿其間的魔辛焱被毀,血霧隨之炸開,將整片天際染成了流淌的血河。

廢墟裡沒有,他就飛去天際找。

白麟玉縱身一躍,朝頭頂那片最濃重的紅色奔去。

身體在血霧當中遊蕩,口鼻被血腥氣填滿,五臟六腑幾乎要被煞毒攪碎,肝腸寸斷也不過如此。

意識消散,視線模糊不清。

太安靜了,安靜到隻能聽見自己愈發急促的呼吸聲。

不過很快,周圍的一切變得嘈雜,拚殺聲,嘶吼聲不絕於耳,恍若墜入另一個時空!

白麟玉不敢停歇,也不知自己究竟找了多久。

微微睜開眼,目之所及,是一片荒頹的古戰場,妖氛魔影,遍佈其間,詭異得教人心生駭然。

方纔明明是躍向雲端,如今的靴底卻踩著成堆的白骨。

再往前走了幾步,眼前的混沌逐漸散開。

血月仍在,隻是比原先更紅更亮了。

月下的白骨堆中,慵懶地斜坐著一道身影。

那人擡起一隻手,露出一段青玉般瑩潤的手臂,雙指輕輕攥著另外半塊玉令,正對著血月舉在眸前,似乎想借著月色,看清令牌上破碎的紋路。

白麟玉的心猛地一顫,他認得那道背影的輪廓。

眼前之人已卸去一身輕甲,此時正穿著那件素愛的玄色長袍,墨發散落,垂於腰邊,極美極冽,像一朵被塵世遺忘的霜花。

他找到了。

他真的……找到他了!

白麟玉來不及喜悅,快走幾步,大聲呼喊著心上人的名字:

“阿瀟——!”

麵前的人應聲站起,緩緩回眸。

隻是這一次,白麟玉要失望了。

咫尺之遙。

在他看清那雙漂亮的眼瞳後,腳步忽然頓住,明亮的笑容轉瞬僵在臉上。

他終於明白,為何自己來不得黑岩城!

那道身影的主人,踏著血腥,自前世而來。

那根本不是他的阿瀟。

而是他這輩子最深最沉、是埋在骨血之中,永遠不願再見的夢魘!

他是妖神。

——妖神,夙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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