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攻掉馬了 赤焰詭事
赤焰詭事
三日後,茶韻軒。
清香溢滿雅間。九方瀟臨窗而坐,冷白而修長的指尖輕輕複上茶盞,方纔還冒著熱氣的茶湯瞬間結了一層薄薄的寒霜。
他拂去衣袖上的冰晶,緩緩嚥下一口冷茶,朝著對麵的空位道:“出來吧。”
冥九的身影悄然浮現:“皇宮裡未發現妖骨,整座王城也讓冥靈搜了一圈,仍是一無所獲。”
“他的寢宮仔細察看了麼?”九方瀟的語調依舊平靜。
“這三日一直在找。”
九方瀟眉間隱約透出一絲不耐,冰軀雖已修複,但若無妖骨之力支撐,他仍是難以運功自如。
冥九見狀,推測道:“或許白麟玉將妖骨隨身攜帶?”
九方瀟垂下眼眸,看向杯中映出的倒影——
燈下黑他不是沒想過。棲鳳閣裡確實沒有,至於白麟玉的身上他也早已摸過一遍。
若是不在北宸?他眸光一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你再去一趟冰川,看看歸元轉生法陣之中有沒有一顆淡紫色的明珠。”
九方瀟是以血肉之身為根基而重塑的冰軀,因而他還有許多法寶散失在陣中。若能尋得那顆記錄昔日景象的綺夢珠,他便能知道白麟玉究竟是如何救他的了。
冥九點頭應下。
九方瀟又從袖中抽出一塊染著鮮血的衣料,那血是白麟玉那天吐的。
他遞給冥九,道:“再派冥犬去一趟華縣,看看它能否通過此血嗅出逸子洺葬於何地。”
白麟玉和逸子洺同是麟族,血氣有彆於常人。若真能找到逸子洺的屍骨,也就說明他們並非是同一人。
“是。”冥九接過衣料,同時遞給九方瀟一張字條。
“命冊找到了?”九方瀟眉頭微挑。
“暫時沒有,但這是獰魔讓屬下交由主人的線索,他說主人可能會感興趣。”冥九低聲解釋。
九方瀟展開字條,上麵一行寫著一個“蓧”字,下麵一行則是一處民宅的地址。
他的心裡突然騰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你可去過?”
“尚未去過。”冥九如實回答。
九方瀟心中冷笑。
朱陽大街,赤焰坊,丙字三號——陽氣如此旺盛之地,怎麼看都像是暗藏玄機。
從茶韻軒出來後,九方瀟便徑直往朱陽大街走去。天氣炎熱,正值飯點,大街上幾乎沒什麼行人,連商販的叫賣聲都弱了幾分,隻有食肆飯莊人來人往,頗為熱鬨。
九方瀟邊走邊叩響腰間玉令。白麟玉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早上的時候還是他自己拿刀破開的結界。九方瀟想著他定是憂國憂民,忙著處理國事,便傳音問道:
“陛下不來陪我用膳,難不成是想餓死你的救命恩人?”
傳來的聲音透著冷峻:“我去了,你不在棲鳳閣。”
“那今日的藥膳你吃了嗎?”
過了很久,白麟玉才傳音道:“這等小事,彆來打擾我。”
九方瀟還想繼續試探字條的事,可怎麼也聽不到對麵的聲音了。
他在心裡暗暗罵了句忘恩負義,這會已到了赤焰坊,他隻得收起令牌,去找丙字三號的宅院。
他順著甲字乙字的巷道一路前行,起初還有幾個零星的人影,越往裡走就越安靜。明明是正午時分,可四周卻忽然飄起陰嗖嗖的涼風,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九方瀟走得不快,一群步履匆匆的年輕男子從他身後超過,迅速向三號宅的方向奔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那些人雖穿著常服,但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能人異士。九方瀟心中疑惑,便也加快了腳步。
待他走到丙字三號的門前,一股淡淡的氣息從門內撲麵而來,那是玉蘭花的味道。他皺了皺鼻子,上前一步叩響門環。
“什麼人?”門還沒開,一道黑影突然從天而降,眨眼間便飛到了九方瀟的身後。
九方瀟的心思還停留在門內的香氣上,回頭一看,說話的人竟是莫劍。看來此處真有貓膩!
“路過而已,討口水喝。”
九方瀟如今恢複了男子形態,莫劍顯然是不認識他,他也不會自曝身份。
莫劍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神色猶疑地用手中鐵劍指了指門上的封條,道:
“這裡是前朝貪官的舊宅,早已被官府查封,若要討水還請另尋他處。”
那封條很新,像是剛粘上沒多久。九方瀟又聯想起方纔那群步履匆匆的可疑人士。
難不成妖骨真藏在此處?
“打擾了。”九方瀟轉身便退。
莫劍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此人有幾分熟悉之感,正當他準備推門進入時,忽然覺得鼻間一涼,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
這座宅院前前後後一共才十幾個守衛,九方瀟簡單施了道法術,這群人就昏昏入睡了。
眼前是一座兩進兩出的院子,青白牆壁配著玄黑簷瓦,與牆角的幾株蘭樹相映成趣,看起來是間寬敞舒適的普通院落,確實沒什麼不尋常,隻是采光不太好,大中午的竟然隻有些微日光能照進來。
再往前走是一處小花園,五顏六色,花開得正豔,此處安靜又愜意,九方瀟沒發現活人的氣息,便畫了道追蹤妖骨的符紙,任那道黃符在院中遊走,替他找尋妖骨,他自己則索性變了把躺椅,留在花園當中賞起景來。
九方瀟輕輕展開字條,盯著上麵的“蓧”字陷入沉思。他記得自己剛來北宸時,皇宮中某些多嘴饒舌的內侍,提起過一些有關皇帝的風言風語。
好像是說,白麟玉原本是薑舒的部下,二人一起集結部將討伐舊王巫馬泰,但白麟玉見色起意覬覦薑舒之妻的美色,為了一名叫“蓧”的女子大打出手,反目成仇。後來白麟玉手刃薑舒,登上皇位,於是坊間很快傳出其意欲殺人奪妻的傳聞。
九方瀟那時對這番造謠中傷不以為意,可如今卻——
這裡難不成是!
九方瀟猛地起身,赫然看見一名白衣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後。
練武之人本就靈敏警覺,更何況九方瀟又是武冠天下的厲害角色,按照常理,他不會發現不了有人接近他,除非那女子的修為遠在他之上,或者是其身上藏著能夠隱藏行蹤和氣息的法器。
眼前的女子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眼睛,好像已在他身後呆了很久。
她雖麵容憔悴,但言行舉止卻是沉靜溫和,長相也極為清雅秀麗。
九方瀟鎮定道:“擅入貴府,實乃抱歉,在下是——”
“你是阿玉的朋友麼?”
白衣女子打斷道,她的聲音聽起來輕飄飄的,眼睛沒什麼光亮卻一直在九方瀟腰間的“玉”字令牌上打轉。
阿玉?九方瀟的目光冷了下來。
他道:“我與他非是朋友,而是仇敵。”
白衣女子掩麵一笑,好像是認為九方瀟在同她說笑。
“許久沒見到他了,他還好麼?”
女子的反應有些遲緩,笑容裡卻帶著淡淡的暖光,與她蒼白手臂上的屍斑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九方瀟的眸底閃過一絲疑惑。
陽宅陰屍,起死回生。
以陰陽對立之理佈下法陣,這座宅院便是一方與外界隔離的陽棺,既可掩蓋陰氣替鬼魂續命,又能夠起到鎮壓屍變的作用。
這不算什麼高明的術法,也不是長久之計,隻是采用此術之地都免不了鬼氣紛紛,邪祟肆虐,而這裡確實花香馥鬱,令人心曠神怡,所以九方瀟剛才根本沒往這道邪術上想。
他盯著她思索片刻:原來,白麟玉那時拚了命想救的人,根本不是林鳶。
白麟玉擅闖冥府,砍倒魂天柱,不惜與冥界為敵,隻是為了將這女子的魂魄帶回人界,強行替她續命。
“白麟玉是你什麼人?”九方瀟雙手抱臂,目光如刀鋒般銳利。
白衣女子原本還在微笑,可就在九方瀟擡手的瞬間,她忽而瞥見他左腕處的禁製符文,臉色驟然一變。
她突然發瘋般尖叫起來,聲音淒厲刺耳,宛若地獄中的怨靈,與方纔的溫婉判若兩人。
“夫人不必驚慌,我不會害你。”
九方瀟逼近幾步:“你為什麼怕我?莫非你也是麟族?”
他並無惡意,但眼前之人顯然知曉白麟玉的秘密。這是他離真相最近的一次,他當然不能退讓。
白衣女子不敢回答,眼神慌亂地四處遊蕩,雙手緊攥衣角。
九方瀟將左腕舉到她眼前,繼續問道:“夫人可知道這禁製符文是什麼意思?”
“你是…你是夙天…”
女子答非所問,她跪倒在地,拽著九方瀟的衣袖,聲音顫抖道:“我求你,不要飲阿玉的血!”說完,她低聲嗚咽起來,整個人癱坐一團,彷彿失去所有力氣。
九方瀟的心中驀然湧起莫名的失落,他輕聲自語道:“我不會。”
他伸手想扶她起身,那女子卻以為他要傷人。
“救命!!誰來救救我們!”她喊道。
就在這時,九方瀟身後猛然襲來如電刀風,直直逼向他的右肩。他沒有兵刃,隻得旋身擡臂,徒手抵擋。
瞬息之間,九方瀟便識出那股力道的主人。
他猶豫一下,最終收回了攻勢。
冷白的掌心被刀氣燒出幾道灼痕。
九方瀟眉頭微蹙,冷聲道:“白麟玉,你就這麼狠心?”他胸口堵得難受,又平白捱了白麟玉一刀,心情自是降到了冰點。
既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他不願在此地糾纏。
他轉身想退,卻見那人手中的刀光變得愈發鋒利,銳意逼人——
九方瀟萬萬沒想到,白麟玉的眼中竟浮現出點點殺意。
即使在浪舟山,他暴露身份受白麟玉要挾之際,也未曾在他眼中看到過這種情緒。
原以為他們二人相處了這麼些時日,關係總算有所緩和,怎料白麟玉仍是對他恨之入骨,將他視為滅族仇人。
灼痕滲出血來,九方瀟卻感覺不到疼。
他任由鮮血順著掌心滴落,刺目的紅色漸漸複上腕間若隱若現的傷疤。
他用衣袖輕輕遮住這處新傷。白麟玉恐怕永遠也不會發現,那碗甜藥是怎麼來的。
九方瀟眸中勾起笑意,他走到他身前,問道:
“想殺我麼?”
白麟玉收起刀,低聲道:“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