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攻掉馬了 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
火光映著雪色,山林間蒸騰起一層暗紅濃瘴。
白麟玉緊緊盯著九方瀟離開的身影,心緒激蕩,久久難平。
月鸞刀今夜躁動不止,刀鋒所在隱隱流出玄黑煞氣。
白麟玉感覺到煞氣正慢慢侵蝕自己拿刀的右臂,於是隻得收回思緒,彙聚真氣暗發一道掌力,強行抑製刀身溢位的邪氛!
“原來赫赫威名的白將軍,竟也無法駕馭萬兵之兵!”薑硯嘲諷道。
白麟玉道:“我有心放你們兄弟一條生路,你卻偏要往絕路上撞。恐怕薑舒至死都不會想到,自己竟會亡於最疼愛的親弟之手。”
薑硯惡行被人戳破,頓時麵色紫紅,惱羞成怒道:“白麟玉,你少血口噴人,我們兄弟乃是征討暴君的忠義之士。分明是你勾結妖人,居心叵測,害我兄長枉死,意圖篡奪北宸皇位!”
“勾結?”
白麟玉挑眉一笑,“成王敗寇,我與九方瀟是何關係,還輪不到你來評判。”
言畢,他向林中某處遞出眼色,暗處一人霎時心領神會,立刻號令手下暗衛分散各處。
少頃,漫山遍野轟然傳出兵器相擊的響聲,鏘金鳴玉,聲勢震天!
薑硯自知實力不濟,調兵遣將也非白麟玉的對手,當即青筋暴起,衝著某處怒吼道:
“林善!!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話聲剛落,白麟玉搶先一步掠至薑硯身側,風馳電掣之間,月鸞刀“蹭”地一下,直直揮向薑硯頸前!
薑硯左支右絀,隻覺眼前殘影紛飛,壓根看不清月鸞走勢,慌亂中他急急召出玄鐵寶刀,勉勉強強抵擋一招。
白麟玉瞧出刀是薑舒的,不由喟歎道:“你的刀法比之薑舒,差得太遠。”
薑硯被此話激怒,裝腔作勢地又使出幾道虛招,刀氣淩亂,虛浮無力。
白麟玉輕鬆避開,長腿橫掃,將薑硯掀翻在地,再反手一劈,那人手中的玄鐵寶刀便被擊飛數十丈!
“我……我我……不會交出哥……哥哥的虎符!”薑硯舌頭打結,整個人都蜷在月鸞刀下,但他心裡仍抱有一絲僥幸,瘋狂地吼起林善的名字。
“你在林善眼中連顆棋子都算不上,他又怎會救你?”
白麟玉眼底晦暗不明,冷道:“有無虎符,與我無異。我願留你性命,不過是念在昔日袍澤之誼!”
“你……你,你要放我?”薑硯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本來是要放的。你,薑舒,還有他麾下那批銳騎本來都不必死的。”
這句話他說得極輕極慢,每個字都透著淡淡的惋惜。
下一瞬。
白麟玉手起刀落,不躲不避,任那人鮮血噴湧,濺灑滿身。
他心裡難過,順勢用刀尖挑起一抔碎雪,蓋上薑硯仍汩汩冒血的喉間。
“阿玉,你向來殺伐果斷,從不讓人失望。”林善的聲音幽幽響起。
白麟玉驀然轉身,眸光堅定道:“林善,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
“我對你恩同再造,你真要棄為父而去?”
林善雙手扶著枯木杖,咯咯地笑了兩聲:
“你若不想殺妖神,這天下仙魔妖人數不勝數,我們再殺旁的就是。”
白麟玉胸中怒火翻湧。
什麼十代忠魂,吉星轉世,無非是盜名欺世的荒誕之辭。
白麟玉垂眼望向月鸞,再一擡眸,目中殺意縱橫:“義父向來深藏不露,從不以真麵目示人,今日我便想領教一番滅生魔功的真正威力!”
“你果然聰慧,當真識出為父的來曆了。”
林善拖著病腿上前幾步,手中枯木杖忽地杵向地麵,枯朽的杖頂登時竄出密密匝匝的枝蔓——藤條盤錯,黑葉片片,宛如毒蛇一般發出“嘶嘶”鳴叫。
白麟玉吸了一鼻子魔氣,手中之刃再次狂氣暴漲,掙動不休。
銀星似的刀鋒已被團團黑煞包裹,如今它不再是白麟玉善用的月鸞,而是那把回歸最初暴戾之態的萬兵之兵,恐怕唯有魔界的泣血魔刀才能與之相較。
佩刀的形態會直接影響刀者心性,林善篤定白麟玉不敢貿然駕馭此刀。
“阿玉,你知道的,萬兵之兵可是為父費儘心思,收集凶煞之刃,又著天下第一神匠精心鑄造而成。你如今神思不寧,真能掌控得了這把狂刀麼?”
白麟玉定定直視林善雙眼,語氣堅決:“試試便知。”
林善怔了怔,旋即陰笑道:“年紀輕輕就要命喪於此,實在是讓為父痛心!”
白麟玉的心思確實不在此處。但倘若今日過不了林善這一關,自己非但無法掙脫此人的轄製,來日還極有可能為整個人界招致更為沉重的劫難。
白麟玉心知唯有速戰速決,方能避免邪煞趁機而入。
他未給林善反應的機會,猛然發力躍至半空,上手使出一道“怒炎裂天”——
刀勢如電,瞬息萬變。
方圓數十裡陡然燃爆數聲衝天狂響,刀身之上的火光轟然壓製住周遭黑煞,肉眼所及處皆被霸道靈流裹挾。
白麟玉刀法雖強悍,可林善卻對他之招式更為熟悉。
“阿玉,你幼時第一件兵器便是我送你的——那把缺角的黑刀,是為父戮殺之後獲得的戰利品。你有多大的能為,做父親的最清楚不過!”
言語間,林善已然行步如飛,運起一式魔功,動作敏捷流暢,根本看不出患有腿疾,那副樣子與他平日裡病氣懨懨的狀態完全判若兩人,更像自地獄深處爬向人間的索命厲鬼!
白麟玉橫刀一削,攻向枯木杖的底端,鋒刃竄出的烈焰火速攀向木杖新抽的藤蔓,可是那些虯枝不但未被炎火燃儘,反倒是張牙舞爪,在火舌中瘋狂生長,肆意橫行。
林善見狀,立時使出一道“遊蛇纏絲”,枯木之枝驟然伸長幾寸,如同吐信一般,扭曲著纏向白麟玉的脖頸。
月鸞刀斬之不斷,白麟玉隻好抽身回退,與林善隔開幾丈。
林善得意道:“枯木杖乃是魔界名器之一,哪能這麼輕易就被焚滅摧折?倒是你手中的萬兵之兵,需由兇殘暴戾之人操使。
你方纔與薑硯對陣時,就生出惻隱之念,這場戰鬥勝負已分,即便你拚死相抗,也是萬萬贏不了的!”
白麟玉不置可否,轉而道:“妖骨與萬兵之兵交擊,必遭天道懲戒。可若以妖骨之力相助,又當如何?”
林善眼底閃過疑色,又立刻恢複如常:“阿玉,九方瀟此刻分身乏術,他受你我算計,已然流出血淚,怕是早晚要被瑞獸食入腹中。妖骨難馭,你若強行運用,便是和薑舒一樣的下場。”
白麟玉聞言一笑,左手輕翻,驀然變出一根泛著彩光的妖骨。
這正是薑舒臂中的那根。
妖骨凶煞,常人觸碰必會被妖氣灼傷,可白麟玉的掌心卻無半分傷痕。
林善的眼神瞬間陰鷙到極點,嗓音嘶啞道:
“阿玉,我本以為你會與逸子洺不同,沒想到你為了獲得力量,竟也不擇手段,甘願屈居人下。”
“住口。”
白麟玉帶著前所未有的怒氣,眼尾赤紅,殺招上手!
刹那間!
五彩妖光與月鸞煞氣翩然纏繞,竟是強行扯出刀中凶煞——緊接著,陰森黑煞轟然化為一股淩空黑焰,氣勢洶洶,幾欲焚天!
千鈞一發之際,白麟玉腦中卻飄過許多遙不可及的妄念。
“阿玉!!”林善避之不及,話未出口便被黑焰重擊,應聲倒地。
半晌後,他嚥下口中鮮血,像是好意提醒似的,沉聲道:
“阿玉,你命數既定,來這世上一遭,為的就是逆天而行,何必非要溺於情愛,作繭自縛?”
掌心妖光愈發斑斕刺目,白麟玉的眸底卻逐漸黯淡下去。
林善說得不錯。
他來這世上,便是要爭、要搶,要權勢滔天,要無人敢欺,要讓世間珍寶儘數納入懷中。
對那個人,自始至終都是利用。
也隻能是利用罷了!
……
妖靈陣近在咫尺。
九方瀟加快步伐,掠過大片森林,封印雙目,反而令他更為警覺。
身後時不時飄來幾支鐵箭,仿若生出了靈識,如影隨形地跟在他的身後,角度刁鑽,緊追不捨。
九方瀟覺得惱人,接連發出幾道劍氣,一一將鐵箭擊落在地。
從擊打聲判斷,這批箭似乎做得十分精良,比軍營裡那些尋常的要更加堅韌鋒利!
他輕擡臂膀將鐵箭撈了起來,指尖在箭身之上摩挲片刻,忽而想到一個主意,於是順勢拈了道靈訣——
不一會兒,一隻遍身金羽頭頂紅毛的鳥兒落在了他的掌心。
“喂,你主人的眼睛看不見了,你代替我,跟那隻麒麟打一架怎麼樣?”
金羽火鳳愣了一下,圓溜溜的眼珠向天空飄去。
隻瞧見麒麟瑞獸鬃毛如焰,眼露凶光,正張著巨口昂首嘶吼,氣息雄渾,靈威赫赫,頗有破雲裂天的氣勢!
“……”
金羽火鳳驚然回神,立刻撲棱翅膀,展翼而逃。
九方瀟早料定如此,雙指微動,擒握住火鳳的爪子。
“我在,你怕什麼?”
九方瀟不再跟火鳳多言,上手便薅了它兩根摸起來最柔韌的羽毛。
“等會我放箭之後,你見機行事,將射落的妖瞳帶回浪舟山!”
“……??”
“我的屍身還在那處,之所以能複生全是憑靠妖瞳輪回之力,你需將瑞獸眼中的那雙白瞳帶至冰川深處,否則三年後,恐怕我……”
九方瀟話說一半,猛然想起一事:若是自己此次沒隨白麟玉來到臨城,那上個輪回裡,逸子洺挖出的妖瞳又是如何歸位原主的?
金羽火鳳雖不明其意,卻在他胸前撲騰兩下,示意自己已明瞭指示。
九方瀟摸了摸它的腦袋,輕聲道了句“彆怕”,之後便鬆開指尖縱鳥歸林。
他挑出兩支鐵箭,將方纔扯下的金羽綁在箭尾,又輕運一道妖力施於箭身。感受到金箭當中流轉的力量後,當即在箭頭貼上靈符——轉瞬之間,原先的鐵箭便已變成縈繞妖光的金箭。
九方瀟抽劍出鞘,暗施幾句法咒。
以劍作弓,以鞘化弦,碧靈名劍驟然變成一張燦金長弓!
雙箭搭弓,萬事俱備。
九方瀟從前並未習過射箭,因而金箭離弦之際,不得不屏氣凝神,卯足全力。
不過麒麟瑞獸吼聲震天,即便目不能視,他仍很快找準妖瞳方向——
鬆手一瞬,天空倏然落下茫茫銀粟。
他感受到頰邊落下的冰涼,忽而恍神片刻。
皎然風雪中,不知萬兵之兵是否能儘褪戾氣,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