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攻掉馬了 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雪勢不減。
金箭疾如閃電,在天際劃出兩道耀目的弧光。
麒麟瑞獸本能地狂揮利爪,想要去抓那金箭殘影,不料卻如水中撈月,抓了個空。
金箭像是長出了眼睛,直直逼向瑞獸額間,瑞獸仰天怒吼,再要抵擋已來不及。
就當箭頭將要觸上瑞獸麵門之際,兩張寫滿咒文的黃符突然閃起妖光,麒麟額間的妖瞳竟然憑空消失了。
九方瀟聽到一聲尖銳的鳴叫,猜出金羽火鳳已經得手,再聽瑞獸那處動靜,似乎也安分不少。
時不我待。
妖瞳離體,現下收陣可謂良機,九方瀟行事果斷,當即就要趕往更近處,誰知此時,耳邊忽地傳來一道惱人的笑聲。
“滾開。我沒工夫與你糾纏。”九方瀟心知來人仍是化身,便也不再浪費唇舌。
逸子洺假意道:“太子殿下,我今日來此是為救你。”
九方瀟不由分說,猛然擡手用長弓釋出一道妖力。
逸子洺“唰”地一聲鋪開摺扇,輕鬆躲避淩厲攻勢。
“太子殿下難道真看不出那人彆有用心嗎?殿下甘願做個心盲之人,可白麟玉卻未見得會領情。”
九方瀟神色微變,寒聲道:“我和他之間的事,又與你何乾?”
對麵沉默了半晌。
九方瀟心底焦躁不已,燦金長弓在手中旋動幾下,霎時又變回碧靈名劍,劍尖直指逸子洺的喉嚨。
“說話。”
鋒芒逼近,逸子洺仍立於原地。他瞥向碧靈劍鋒流轉的妖光,平靜道:
“太子殿下多慮了,我知你心中所想,不過,白麟玉和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此話一出,四周陡然升騰起一陣濃烈殺意。
“上回我見白麟玉時,他也是懷著這樣的殺氣,想要將我置於死地——”
逸子洺頓了頓,接著道:
“他能在北宸立足,全憑我與林善悉心栽培,但他如今卻急於與我二人撇清關係。太子殿下覺得,這樣的人算不算忘恩負義之輩呢?”
“你跟我說這些,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麼?”
九方瀟怒意更甚:“眼下我無暇去尋你之真身,待重回現世後,我定會讓你血債血償,也嘗嘗刺心剜骨的滋味!”
“殿下真以為自己還能回去嗎?
據我所知,白麟玉正欲在此地誅滅殿下的魂識……”
逸子洺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譏誚,他又說了幾句話,隻是被麒麟瑞獸的嚎叫聲蓋過了。
九方瀟聽得清清楚楚,不耐道:“你挑撥離間的樣子,真是惹人生厭!”
言畢,他不再停留,長劍輕舞,一招便擊碎逸子洺的化身,旋即縱身飛掠,徑直奔向妖靈陣陣樞。
……
妖靈陣施法的巫衛早已被麒麟吼聲震得七零八落,夏鴻雪口吐鮮血,和幾名巫衛一道倒在陣外。
妖瞳憑空消失,瑞獸冷靜了須臾,居然又變得狂躁不安起來。
一道玄色身影疾馳而過!
夏鴻雪下意識想要阻止。
他艱難起身,轉起掌心佛珠,可未及動作,便聽到闖入陣樞的那人沉聲說了句“退開。”
周遭風勢洶湧,氣氛忽變,夏鴻雪察覺不妙,立時拚儘全力運起法術,攜著在場巫衛退至數丈開外。
瞬息過後,天際驟然現出晝夜交替之景——
隻見一道劍芒自天際突然斬落,天幕鋪陳的黑暗竟被迅速逼退,轉而被刺目曜華取而代之。
天地之間,斑斕妖光亮過白晝,宛如日月同輝,共耀九霄!
緊接著,乾坤震蕩,塵沙蔽天,妖靈陣所在的大地生生被劍鋒撕成兩半,斷裂處很快形成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眨眼之間,巨大的震顫引起一連串雪崩,山巔上的積雪有如銀河落天,咆哮著滾落,朝著裂縫方位奔湧邁進。
這隻麒麟本就是瑞氣凝化的虛影,但雪浪滔滔,形實皆在,又挾著無儘妖力,足已將其壓入深層地脈。
不過,妖瞳雖失,瑞獸卻彷彿生出了靈竅。
突然間!
麒麟之軀轟然崩碎,轉而化成點點瑞光,待其避開雪勢攻擊之後,又即刻彙成麒麟形狀。
九方瀟早料到它不易對付,察覺端倪後,隻得親自出手與之較量。隻是不知為何,他既已封印雙目,耳邊卻始終嗡嗡作響,腦袋疼得像要裂開一般。
他越是想忘記逸子洺適才的言辭,那些話便越是像釘在他腦海中一樣,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九方瀟強作鎮靜,騰身跨到麒麟後背,任憑那隻麒麟左右搖擺,晃動不休,他始終狠狠抓住它背上鬃毛,不給它任何反擊的機會。
“聽話!地底龍脈纔是你的歸宿,漂泊無依會讓你淪為萬人憎惡的妖物。”
九方瀟伏在麒麟耳畔,低低說了一句,也不知它到底聽懂沒有。
他乘勢用妖力變出一張鎖靈網,再奮力一拋,讓那密網急速擴張,將瑞獸緊緊束縛其中。
然而,麒麟瑞獸仍是嚎叫不停,掙紮不已,幾欲脫困而逃。
九方瀟見狀,出手就是一招“金魄冰封”,他這一劍頗為狠辣,鎖靈網的外層頓時向內凝出一層厚厚的冰錐,直直刺穿麒麟瑞獸的身體。
瑞獸被九方瀟的劍招激怒,淡金的鬃毛瞬時染上一層灰黑,看那樣子沒準即刻就要轉瑞為煞,為禍人間。
九方瀟不由滲出冷汗。他本不會使出這般狠絕的招式,看來他此刻的心緒,已然受到妖瞳血淚影響。
還有那隻麒麟,原是象征祥瑞之氣,可它現在卻更像一隻殺紅了眼的妖獸。
九方瀟眉頭微蹙,抓起玉令就要傳音,話未開口,就覺察到一人熟悉的氣息。
他立時從麒麟背上跳下,迅速落至白麟玉麵前,急切道:“麒麟心性有異,定是有人暗中搗鬼,你沿途來時可有遇到林善?”
白麟玉輕輕搖頭,道:“未曾遇到。”
他的語氣聽不出波瀾,但九方瀟感受到他身側附著的妖氣,便問:“你用過妖骨了?”
白麟玉不置一詞,而是將妖骨遞到九方瀟掌心,物歸原主。
九方瀟腦中靈光一閃,忽而想到破局之策:
“麒麟難馴,又因妖瞳之故染上邪煞,此次若是不能將其封於地脈,日後恐怕會為北宸帶來更大的災劫。不如你我配合一次,怎麼樣?”
白麟玉看向被鎖靈網困住的瑞獸,蹙眉問:“好。怎麼配合?”
九方瀟看不見白麟玉的表情,又聽他言辭淡漠,心裡如同澆上熱油一般,便揚聲道:
“你今日為何……如此冷淡?”
他湊近幾寸想去牽他的手,卻被白麟玉錯身躲開了。
白麟玉不想問答,直言道:“我向來如此。”
九方瀟怔了怔,一時語塞。
或許真是逸子洺的那番話,讓他生出幾分疑心。他不免有些自責,語調也溫和下來:
“是我多心了。你可還記得玄妙宮地底,封印丹魄元神的那道風鈴陣?”
“你想用風鈴陣封印瑞獸?”
“不錯。風鈴陣本是鎮邪禁術,雖封印時日有限,但麒麟瑞氣終究不同於邪煞。麒麟回歸地脈本源,其形態便會逐漸逸散成氣流。
待我們回到三年後的現世,再去解了這道封禁術,到時涵養出的瑞氣無法化形,自會永固地底,綿延不絕,雙星異象亦會消解!”
九方瀟摩挲手中妖骨,接著道:“風鈴陣擺陣需要施以強大能流,有這根妖骨便足夠了。”
白麟玉回憶起那條紅鱗蛟龍被封困時的情景,很快明白了九方瀟的意思。
當務之急,就是要將麒麟瑞獸引入方纔九方瀟一劍劈出的地壑。之後,在瑞獸係上風鈴的瞬間,再將妖骨釘向它的額頭。
半晌後。九方瀟將一張畫著風鈴的符紙貼向月鸞刀的鋒刃,又簡單囑咐幾句施法的關竅。
白麟玉心領神會,語氣略有緩和:“事不宜遲,即刻出手吧。”
九方瀟猶豫片刻,仍主動上前將人擁入懷中。
兩人靜靜抱了一會兒,白麟玉倒是沒再躲開,不過也沒怎麼回應。
這道術法對他二人不算難事。
九方瀟眼眶灼痛難忍,但他極信任白麟玉的能為,心裡隻想著一鼓作氣,速戰速決。
彈指之間!劍似驚瀾,刀如炙焰,剛柔並濟兩道攻勢,直取困於半空的麒麟瑞獸。
瑞獸嗅到危險,莫名威勢暴漲,猛地撕開鎖靈密網,四蹄翻騰接連擊出駭人靈流,口中同時噴出連綿火焰!看那架勢,似乎欲和眼前兩人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九方瀟和白麟玉自然不懼,一人執劍擋在麒麟身前,一方握刀攻向麒麟尾後,攻守之間,局勢卻漸漸失控!
一炷香的功夫,瑞獸竟是越挫越勇,戰意彌天,這絕非是兩人想要的結果。
九方瀟不想繼續周旋,陡然凝集全身妖力,用碧靈劍劃出一道金芒,直直對準它的鼻尖。
又是一陣響徹天空的咆哮——麒麟瑞獸吃痛,呲牙咧嘴就要往九方瀟身上撲,九方瀟見其上鉤,突然旋身一跳,將它往地壑之中招引。
“開陣。”九方瀟朝白麟玉喊道。
他沒聽見白麟玉的話聲,隻感受到一股猛烈的刀氣,源源不斷,撲麵而來。
麒麟驚覺危機,再要逃脫已是晚了一步。
前方的劍芒登時化為一條蜿蜒鎖鏈,拽著它的脖子便要往裂縫中帶——
位於後方的白麟玉則是急斬而下,森然刀影簌簌劈落,驟然化為鋪天蓋地的萬千風鈴!
朔風寒雪中,連串風鈴轟然爆響。
一時之間,聲震天地,山河共顫!漫天風鈴宛如銀星墜落,儘數湧向麒麟全身。
白麟玉閉上雙目,靜心道:
“靈陣封界,玄音鎖魂——係鈴!”
他的聲音聽起來極為沉緩,九方瀟覺得有些陌生,可他無暇他顧,順勢攀上麒麟肩頸,再一借力起跳,五彩妖骨立時便要插入麒麟額間!
千鈞一發之際,麒麟瑞獸忽然背後發力,將九方瀟猛然震落,又將他甩開數丈之遠。
眼底浸上一層濕潤。
九方瀟嗅到臉上血腥,卻無視血淚,立刻雙手結印,念起法咒:
“風引金鈴,水嘯沉淵;
祥瑞貫地,樊籠遮天。”
每念一句,麒麟瑞獸的吼聲便迫近一丈!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正衝向九方瀟的麵門,他緩緩起身,握緊碧靈名劍。
瑞獸氣息與他隻差方寸——
突然間!萬籟俱寂,喧囂忽止。
九方瀟目不能視,隻得靜氣凝神,仔細分辨。
事情隱隱透著異樣。
他思忖之時,白麟玉的聲音倏地響起,提醒道:
“風鈴陣成了。”
他似乎和他隔得很遠。
九方瀟的神經仍在緊繃,他輕聲說了句“好”,轉而走向那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瑞獸既封,地淵即闔。地底果然傳來一陣顫動。
碧靈劍尖輕輕劃過地麵,開裂的地表像是正在收攏。
九方瀟心下一鬆,擡起衣袖擦儘臉上血汙,他想往白麟玉身邊走。
剛一擡腿,隻覺腰間被一股巨大力量環繞緊縛,他一時不察,竟被捲入地壑當中!
九方瀟反應迅速,意識到這是瑞獸殘留的靈氣。右手劍鋒疾掃,驀然斬斷身側靈流,又將左手劍鞘狠狠刺入岩壁之間。
開裂的溝壑仍在不斷閉合,所幸他陷得不深,懸在地縫邊緣。
然而,九方瀟再運妖力,全身靈流竟也像捲入無形漩渦似的,正在不停流失、渙散。
他擰起眉心,朝不遠處喊道:
“白麟玉,過來拉我一把?”
那個人的氣息就在附近,給人一種平靜溫和,卻又無動於衷的感覺。
狂風卷著雪絮,一片一片翩然零落,灌進深淵。
隨之而來的,還有若隱若現的殺意。
九方瀟扯了扯嘴角,低低道:
“白麟玉!你真要在此殺我嗎?”
逸子洺說得不錯,他確實甘願做個心盲之人。
耳邊忽而傳來幾聲叮當脆響,似是有什麼東西從他袖中摔落下去!
九方瀟呼吸一滯,想也沒想,縱身躍入地底!
……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