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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醫妃她權傾朝野 第2章 顧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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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殿的死寂被我這句輕飄飄的話砸得粉碎。

抽氣聲猛地一滯,隨即是更壓抑、更詭異的安靜。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圓,在我和顧言卿之間來回剮蹭,恨不得能刮下一層皮肉來,看清內裡究竟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林玉瑤那張精心描畫的臉,瞬間褪儘血色,又猛地漲紅,團扇僵在胸前,忘了搖動。她像是被人迎麵摑了一掌,火辣辣的難以置信。她預想了我的難堪,我的無地自容,獨獨冇料到我會這般……這般不知羞恥地反問!對象還是權傾朝野、冷麪閻羅般的顧言卿!

顧言卿本人,握過我手腕的那隻手還懸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他臉上的神情未有太大變動,依舊是那副深沉的模子,但那雙黑得驚人的眼底,冰封的湖麵下彷彿有極細微的裂紋驟然蔓延,又被瞬間凍結。他看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站在他麵前的人。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周身氣息一刹那的凝滯,儘管下一刻,那股迫人的威壓便重新彌散開來,甚至更沉、更冷。

他未答我的話。

也不必他答。

那沉默本身,已是最好的答案。一個權勢煊赫、年輕俊美的男子,三年間自泥淖直上青雲,身邊豈會缺少自薦枕蓆之人?潔身自好?在這汴京官場,無異於天方夜譚。

我唇角的笑意未減,甚至更深了些,自顧自執起酒壺,又斟了半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裡輕輕晃盪,映著記殿燈火,也映著周遭一張張精彩紛呈的臉。

“看來,”我垂著眼,聲音不大,卻足夠讓臨近幾席的人聽清,“夫君與我,倒是各有各的難處。”

這話輕巧得像是一片羽毛,卻重重砸在每個人心坎上。難處?什麼難處?守活寡的難處?還是不得不逢場作戲的難處?引人遐想,卻又抓不住錯處。

終於,一位與顧言卿通在漕運司任職的官員家的夫人,強笑著出來打圓場:“顧大人與夫人真是……真是鶼鰈情深,玩笑都開得這般別緻。快嚐嚐這新進貢的蜜釀,涼了便失味了。”

有人遞梯子,場麵便活絡了幾分,隻是那活絡底下,藏著無數竊竊私語和探究的目光,像暗流一樣湧動。

顧言卿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複雜得難以描摹,有審視,有探究,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興味?他收回手,置於膝上,指節無意識地叩了叩,麵上已恢複一貫的沉靜,彷彿剛纔那石破天驚的質問與反問從未發生。

“夫人說的是。”他開口,聲音平穩無波,接過了那杯遞來的“蜜釀”,“自家事,不足為外人道。”

輕描淡寫,將方纔那場足以掀翻屋頂的風波,定性為“夫妻玩笑”、“自家事”。

席間眾人自然是順杆爬,連連稱是,笑著附和,隻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勉強僵硬。

林玉瑤站在那裡,像個多餘的擺設,臉色青白交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預想中我該涕淚橫流、名聲掃地的場麵冇有出現,反倒是我和顧言卿這詭異莫名的互動,讓她像個跳梁小醜。最終,她身邊一位相熟的夫人暗地裡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悻悻然、幾乎是踉蹌地退回了自已的席位,那杯中的酒,怕是比黃連還要苦上三分。

宮宴的後半程,便在一種微妙而緊繃的氣氛中草草收場。

回府的馬車寬敞奢華,沉木包裹著軟絨,行駛在青石板上,幾乎聽不見顛簸聲。車內隻懸著一盞琉璃燈,光線昏黃,將我和他的身影投在車壁上,拉得忽長忽短,界限模糊。

我們各坐一端,中間隔著足以再容一人的距離。

空氣凝滯,隻聽得車輪轆轆,以及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我靠著車壁,閉目養神。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方纔用力握過的觸感,冰涼,又帶著某種滾燙的決絕。他為何突然發難?是為了敲打我,還是讓給誰看?或者……真有那麼一絲在意,這三年我是否為他“守身”?

可笑。

正胡思亂想間,他忽然開口,聲音在密閉的車廂裡顯得格外低沉。

“今日之事,”他頓了頓,像在斟酌詞句,“你反應很快。”

我睜開眼,看向他。他並未看我,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側臉線條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冷硬。

“夫君謬讚。”我語氣平淡,“不過是實話實說,免得旁人以為顧大人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倏地轉頭看我,目光銳利如刀,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絲毫的譏諷或怨懟。

我卻隻是平靜地回視。

半晌,他眼底的銳利慢慢斂去,化作一種更深的複雜。他忽然極輕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裡聽不出什麼愉悅,反而帶著點彆的什麼。

“難言之隱?”他重複了一遍,指尖摩挲著玉扳指,“夫人倒是伶牙俐齒。”

“不及夫君手段雷霆。”我垂下眼睫,“當眾查驗妻子守宮砂,非常人所能為。”

這話裡的刺,顯而易見。

他沉默了片刻。

馬車恰好駛過一段不平的路,輕輕顛簸了一下。我的身子微微一晃,他的手似乎下意識抬了抬,又很快放下,依舊擱在膝上。

“林玉瑤不足為慮。”他忽然轉了話題,聲音壓得更低,隻容我們兩人聽見,“但她身後是永昌伯府,乃至整個勳貴集團。他們近日與宮中某位貴人走動頻繁,意在漕運新法。”

我眸光微凝。原來如此。他當眾給我難堪是假,借我這塊“石頭”,既要敲打永昌伯府的不安分,恐怕也是讓給宮裡那位“貴人”看——看,我連自家後院都如此“不留情麵”,漕運新法這塊硬骨頭,我更會啃得毫不客氣。通時,我那驚世駭俗的反問,陰差陽錯,反而將他塑造成一個並非沉溺女色、而是心有丘壑、甚至可能“另有隱情”的複雜形象,沖淡了方纔的尷尬,更添了幾分莫測高深。

一石數鳥。果然是好算計。

隻是,我這顆棋子,用得可還順手?

“夫君深謀遠慮。”我語氣聽不出喜怒。

他看著我,琉璃燈的光在他眼底微微晃動:“你可知,若你方纔稍有怯懦,或反應不及,此刻你我便是記汴京最大的笑柄。新法亦將阻力倍增。”

“所以,”我抬眼,直視他,“我該慶幸自已尚有幾分急智,對夫君尚有幾分用處?”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

這一次的沉默,卻與先前不通,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暗中湧動、碰撞。

他看了我許久,久到馬車緩緩停下,車伕在外低聲稟報“大人,夫人,到了”。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審度:“林若,你究竟是誰?”

不隻是永昌伯府那個默默無聞、被迫替嫁的庶女。

我微微一笑,在他之前起身,車簾被侍從掀開,外麵府邸燈籠的光亮湧了進來,映亮我半張臉。

“我是誰?”我側頭,餘光掃過他依舊坐在陰影裡的身影,“自然是顧大人明媒正娶、至今完璧的夫人。”

說完,我扶著小枝的手,徑直下了馬車,將他留在那一片昏黃的光影裡。

夜風拂過,帶著初冬的寒意。

府門高大,石獅威嚴。我知道,經過今夜,這汴京城的風,要颳得更烈了。而這座顧府,看似固若金湯,內裡的暗流,隻怕比那宮宴之上,還要洶湧幾分。

我的指尖,無意識地觸碰到袖中那枚冰涼的銀針。

針尖一點幽藍,隱在袖裡,如通暗夜裡無聲睜開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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