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第 121 章
雖是已經入了盛夏,
但因為晏白薇他們這處新園樹木繁盛,因此也還算清涼。
尤其是在早上,晨露微涼,
比起日頭正盛的午間,
總是難得地睡覺時機。
不過這樣清涼的時光,晏白薇卻沒有半分貪戀,一大早就起了床。而令沛今日難得休沐,聽見動靜,一把又將人拉回懷裡,
大手一攬就將人揉進懷裡,“再睡會兒。”
若是往常,
遇上這樣的要求晏白薇大抵都不會拒絕,可不曾想晏白薇一把把他推開,
“今日郡主回城,
昨日就備上了食材,我得去廚房做幾樣她愛吃的點心,
一會兒去接她的時候正好給她帶過去。”
說完也不顧令沛答不答應就起了身去,
一頭紮進了廚房裡。
令沛看了看空空的床榻,有些不大高興,
卻又無奈得很,隨即也跟著起了床。在外頭打了一套拳回來之後,就見著雲夏拿了早膳過來。
“姑爺過來得正好,
姑娘剛剛讓我將早膳給你端過來。”
令沛瞧著,就是一些簡單的粥和饅頭餅子之類的。
他看了看廚房那邊,“薇薇她人呢?”
雲夏跟著就道,
“姑娘還在廚房裡做東西。”
令沛以為是還在替他備東西,想著有這些也夠了,
不想晏白薇太辛苦,於是道,“讓她過來一起吃吧,這些已經儘夠吃了。”
雲夏卻連忙道,“姑娘她是還在給郡主做點心,姑娘說了,讓您不用等她。”
令沛一聽這話,眉頭皺起來,心想著不是一大早上起來就在做了嗎?這會兒還沒做完?這是要做多少?
心頭雖是這般想,但還是沒開口問出來,自己淨手之後就默默吃起了來。
等吃過了早膳見著晏白薇還沒出來,心頭更加不得勁了,眉頭也籠得更深了些,可又不好說什麼,乾脆去了書房。
等晏白薇出來時就提著滿滿兩盒點心,催促著就讓雲夏搬去馬車上。
看著日頭越升越高了,隻囑咐了府中的仆從,說自己去城門接賀蘭飛雪就出了門。
而令沛這頭在書房待了半天沒見外頭有動靜,再出來的時候,就隻得了個仆從傳來的話,心頭一陣好笑。
所以這是問都沒問他一句?
他這個夫君竟還不如一個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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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白薇今日是特意打聽過的,賀蘭飛雪就是走這東門,於是急急地就跟著過了東門來。
在城門處一邊擦著額頭汗一邊焦急地望著城外的方向。
八月的風如火似錦,湛藍的天空沒有半分雲彩。
約摸等了一刻鐘,人就熱得不行,雲夏一邊替她扇著扇子,一邊勸說道,“姑娘,這頂大的太陽誰著得住?不如咱們去城裡尋個茶鋪吧,要是中了暑氣,姑爺怪罪下來,咱們誰受得住啊?”
上一回,晏白薇就因為手沒好利索就下了廚房,結果果不其然就又燙傷了指頭。
令沛回來的時候一聽說了就發了大氣。自那以後雲夏就對晏白薇更加小心了些。
眼下,這日頭這般毒,難免不會中了暑氣。
晏白薇自然也是覺著熱的,不過瞧著時間也不早了,於是搖搖頭,“多的都等了也不急這一時,郡主今日回城,我哪t能坐得住,你算算我都多久沒見她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瘦了,有沒有受傷。聽說南邊潮濕,那邊蛇鼠蟲蟻也多,都不知道郡主能不能適應。”
這般一說,她又問起來,“剛剛給你的酸棗糕可用冰鎮著?”
雲夏點點頭,“放在馬車裡呢,酸棗糕、馬蹄糕、蜜浮酥、鬆子百合酥、碧澗沙都放好了,小六又拉去了陰涼處,想來不會壞的。不過姑娘,這麼大的天氣,至於特意冰鎮著拿過來嗎?若是郡主喜歡請去新園不就好了。”
晏白薇搖搖頭,“郡主此去南境,怕是想著這些糕點,一會她回來便能吃上可不正好。而且她這頭回來想必也要進宮回稟事情,太後那裡肯定更是擔心,誰知道一時半會兒能不能出得宮來?我啊怕得好幾天才能又見著。不如都帶了過來,先飽飽肚,也解解思鄉之情。”
雲夏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辯駁,隻得不作聲。
又等了一陣兒,就見著前頭有蕩起來的塵土,晏白薇一下就警醒起來忙地就往去看。
然後隨著一陣馬蹄聲就見著一隊人馬往這邊過來,晏白薇瞧得真切,那走在隊伍前頭的正是賀蘭飛雪和賀蘭卿。
她連忙揮著手,一臉興奮的模樣。
可由於馬匹行進得太快,等賀蘭飛雪發現她時,馬兒已經往前去了。
晏白薇退到一邊,吸了一臉的沙塵。
雲夏忙拿了水來,“姑娘,沒事吧?”
晏白薇咳了咳擺擺手,“無礙。”
晏白薇轉頭過去也跟著奔過去,“郡主!”
她看著賀蘭飛雪,忍不住有些眼睛發澀,看著她一聲藏青色的戎裝,和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的臨安郡主完全是兩個模樣。賀蘭飛雪整個人瘦了整整一圈,不僅如此,人也黑了些,褪去了原先的英氣嬌媚反倒更加冷銳了些。
看著當真沒有郡主的樣子。
她想要問些什麼,可感覺要問的太多竟不知道該從何處問起了。
半天才道,“郡主在南境可受傷了?在那裡可還都好?一切都還習慣嗎?”
賀蘭飛雪搖搖頭,“沒有,我雖人在軍營,但也並沒有真上戰場拚殺,不過是輔助做些軍內雜物,或是帶人尋個路什麼的。”
這話聽起來簡單,但晏白薇是去過北境的,軍營的日子,就算是男子也是十分辛苦,更彆提她一個女子了。
她略帶哽咽地點了點頭。
賀蘭飛雪說罷也打量起晏白薇來,“我聽說你去了北境?你可真是膽子越發大了,知道是什麼地方嗎就敢去?”
晏白薇聽見她這語氣,果然還是原來的模樣,這才笑起來,“不知道是什麼地方那還不得迷了路了?你能去南境我就不能去北境了?”
賀蘭飛雪一副驚訝的模樣,“幾月不見,你倒是學會駁人了?”
晏白薇抹了抹眼,“雖然是去了北境,不過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她指了指自己不遠處的馬車,“我帶了好多點心過來,都是特意給你備的。知道軍隊不比家裡,想來飲□□細不了。這些都是我早上剛做好的,你吃吃看,看看可還是京城的味道。”
賀蘭飛雪也沒推辭跟著一起上了馬車,撩開簾子就見車內的方桌上擺了琳琅滿目的點心,一下覺得有些感慨,坐下來隨意拿起一塊來咬了半塊在嘴裡,“薇薇做的東西還是這般好吃。”
晏白薇剛剛沒發現,這會兒見她吃東西才發覺她雙手的手指上多了許多口子和繭子,鼻頭又一酸,“想來郡主還要進宮吧?一會兒我將東西送回你府上。”
賀蘭飛雪夜不與她客氣,點點頭,“好,我確實還得隨父親進宮,皇上和太後那邊都還等著呢。”
晏白薇也沒再多做停留,隻點了點頭,“對了,這東西是送去你私宅還是放府?我聽說房大人也去了南境,不過怎麼沒見著他一起回來?你們?”
賀蘭飛雪臉上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送去房府吧,其他的,等過後我再同你細說。”
說罷,想起什麼似的,又問道,“對了,我聽說謝如意和親之後然後被令沛尋到也回京了?”
晏白薇一愣,隨即笑著道,“嗯,我同她一起回來的。”
賀蘭飛雪沒再說什麼點點頭就下了馬車。
晏白薇本來也是要跟著一起下來的,卻被賀蘭飛雪阻止道,“天氣熱,你就甭下來了,我上了馬就入宮去了。”
見著如此,她這才和賀蘭飛雪道了彆,“好,那等你出宮我再去看你。”
賀蘭飛雪點頭,“好,到時帶上你釀的酒,咱們不醉不歸。”
晏白薇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神情,“好。”
賀蘭飛雪很快就上了馬,然後揚長而去。
晏白薇慨歎了一聲,這才讓小六駕著馬車把東西送去了房府之後,這纔回了和令沛的新園。
一進門就聽見著說令沛仍舊在書房內。
晏白薇心裡一愣,都這般時候了,還未出來?
正想著問問午膳的事情,元伯就過來悄悄遞了話,說是令沛打從她出門之後就一直在書房內沒出來過,看著心情不大好。
晏白薇當下就奇怪起來,打從她出門之後就沒出來?早上不還是好好的嗎?難道因為早上沒有陪他睡覺的事情?
她歇息了片刻,洗了臉,換了身衣裳,然後就沏了茶過來,一進屋子,果真就感覺到一股不大對勁的氛圍。
見著她進來,令沛連眼都沒擡。
晏白薇慢慢往他麵前過去,將茶放桌上,倒了一杯出來,“三爺看了這會兒子的東西想必也累了吧,不如喝喝茶休息休息眼睛。”
令沛沒說話。
晏白薇便遞了一杯茶水過去。
令沛沒挪目光,直接接了過來,剛挨著就有些不滿地道,“燙了。”
晏白薇隔著試了試,好似也還好啊,不過還是跟著拿了扇子過來,扇了扇,然後才又遞過去,“三爺這下試試呢?”
令沛冷著臉將那茶杯拖過來,淺淺飲了一口就吐了出來,又道,“涼了。”
這一下晏白薇明顯感覺到他是在故意找茬了,不過還是耐著性子將茶杯裡的水倒了一半出去,然後添了壺裡偏熱一些的。
這才又端了過去,“那三爺這下再試試呢?”
令沛看了一眼那茶色,好似氣頭還有些不順,隻飲了半口就道,“茶色濃了,泛苦。”
晏白薇瞧著他一副挑三揀四的模樣,端起茶就往外去,卻被令沛給叫住,“你去哪裡?”
她耐著性子道,“三爺剛剛不是說這茶色濃了嗎?我再去給您重新沏一壺過來呀。”
令沛自知自己剛剛是在故意為難她,還以為她是生氣了,聽見這話對晏白薇這般模樣很是滿意,心頭的那口氣散了些出去,“那就辛苦夫人了。”
晏白薇擠出一個笑容來,“不辛苦。”
出了門來,就讓雲夏拿了蓮心來,足足放了一大把進茶裡,又加了好些黃連,好生熬了一壺,涼好了溫度之後這才又送去令沛書房。
她笑著進門,伸手倒了一大杯,“三爺,這茶重新煮了,又特意晾了一會兒纔拿過來的,你試試呢?”
令沛這會兒心中的氣悶消了大半,打算著不再為難她了,端起茶杯大口飲了一口,不曾想一口噴了出來,“怎麼這麼苦?”
晏白薇一副驚訝模樣,“苦嗎?我瞧著三爺心火旺盛得很,都說這蓮心去心火,剛剛出去的時候特意抓了一大把進去,正適合三爺你呢。”
令沛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模樣,看著晏白薇一副得逞模樣,心頭恨得牙癢癢。
晏白薇見他這般終是忍不住笑起來,“三爺,你這氣可是消了?”
令沛心頭一凜,一把將人拉到自己麵前,“我可是你夫君,怎麼?你這一大早上忙著為彆人,眼下就不能哄哄你夫君了?”
話未說完,令沛就將她抵到牆上,輕輕吻上去,慢慢吮/吸著,“可我也想你多關心關心我。”
他眉眼低垂,眼色繾綣,整個人貼將過來。
晏白薇望瞭望門的方向,臉上浮起一層紅雲,試圖想推開他,可奈何這男人跟堵牆似的,半分都推不動。她忍不住嬌嗔道,“三爺,眼下可是白天。”
令沛身子沒動,t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低頭去含她的唇瓣。
一下一下輕輕遊移,隻在唇邊婆娑,搞得晏白薇心頭發癢,片刻之後才鬆開人,他緩了口氣這才退開來。
晏白薇也跟著長吐了口氣,往一旁挪開來,伸手就要去端那苦茶,“三爺這般怕是用不了這苦茶了。”
端著就往外跑開了去。
說起來也成婚這麼久了,可每次與他親近,晏白薇還是會常常被他搞得心神亂七八糟的。
令沛瞧著她這落荒的模樣,心底徹底沒了氣意。
往案前一坐,正經著處理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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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賀蘭飛雪親自登門來了晏白薇這處的新園。
正好就碰上了也來看新園子的謝如意。
賀蘭飛雪今日要來晏白薇是早就知道的,而謝如意則是臨時來的。
卻沒想到還正好撞上了。
其實自打上次令家出事之後,謝如意就一直想出宮來,不過端妃這兩日身子不適她這才耽誤住了。昨個兒天的時候端妃身子就好了許多,所以她這才抽了身出宮。
兩人彼此見著,謝如意先開口道,“喲,這不是臨安郡主嗎?還真就回了京啊?倒是沒想到。”
賀蘭飛雪看著她也是一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態度,“我也是沒想到,如意公主還有這般勇氣,敢答應這天齊的和親自己去往北境。不過更沒想到的是如意公主還能回來,也屬實讓我意外了一些。”
謝如意白了她一眼,“本公主福大命大自然回得來。”
賀蘭飛雪一聽也跟著道,“天佑我大祿,我自然也能回得來。”
兩人你言我一句的倒又似回到了從前一般。
晏白薇從裡頭迎出來的時候正好就聽見了說話,忙打著圓場,“今日新啟封的果子酒,公主和郡主要不要都嘗嘗?”
聞言,兩人這才收了場合,往裡頭來。
謝如意一邊走一邊道,“竟沒想到你們這園子裡頭倒是涼快得很,這夏季納涼可是不錯。”
晏白薇笑起來,“旁的我也做不出什麼新花樣,這纔多植了些樹木。”
幾人坐下來之後,晏白薇就倒了果子酒出來,三人便就著酒說起彼此的事情來。
賀蘭飛雪聽說這令家發生的種種事情,也是有些唏噓,“那位楚姑娘我倒是有些印象,竟沒想到她一副乖巧模樣還真是有些心胸。”
晏白薇點點頭,“誰說不是呢?眼下她這邊已經清醒了不少,怕是不久之後就要被問罪了。”
“準備如何問罪?”賀蘭飛雪問道。
謝如意搶著就道,“那自然是該如何就如何啊,這可是她自己說的。”
“我和三爺的意思還是是送去內監。”
賀蘭飛雪點點頭,“也好。”
三人這般又說了些話,幾杯下肚,後勁就竄了上來。
因為晏白薇知道這後勁大,剛剛喝的的時候就拿捏著分寸。倒是謝如意又貪了杯,這會兒臉色紅撲撲的,好似一個大蘋果。
晏白薇見著吩咐人端了醒酒茶來,“公主可飲些這解酒茶,免得吃得太醉。”
謝如意看著那茶,咕咚咕咚就喝了一大半,可醒酒畢竟不能立竿見影,這會兒謝如意眼神有些放空,盯著賀蘭飛雪看了一會兒,又盯著晏白薇看了一會兒,然後才道,“薇薇,我命苦啊,你們可是不知道,這宮裡可是憋屈死了。這宮裡的人情複雜,表麵上看個個都說本公主厲害得很,為大祿立了大功,但背地啊,你們可是不知道,那話說得是要多難聽就多難聽。”
其實,關於謝如意的那些猜測,晏白薇也聽說過一些,無非是什麼畢竟是握在天齊人的手上的,誰知道有沒有失了清白。又或者是些混在男人中的,誰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些的話。
這樣的話於一個女子來說自然是傷人的。
當初謝如意答應和親的時候原也沒想到這麼多,哪裡就知道她一個公主也有人言可畏的一天。
如今她說出這些話怕是在心裡憋了不短的時間。這會兒若不是酒勁竄上來,怕也都不會說出來。
晏白薇看了一眼賀蘭飛雪正要勸慰,卻見謝如意一下捂住嘴就站了起來。
晏白薇連忙讓人拿了渣鬥過來,謝如意一陣狂吐,片刻之後擡起頭來,往一邊的椅子趴過去,隨即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晏白薇無奈地搖搖頭,讓人扶著到了軟榻。
她看向賀蘭飛雪,“哎,這人言可畏,沒想到一個公主也被有這樣的遭遇。”
賀蘭飛雪倒是像早就料到一般,“她這個公主向來都是受皇上偏愛的,這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眼下她身上有了這一處置喙的汙點,那些人多的是等著笑話。”
說罷,她飲了口酒,“不過,我瞧著她平日裡一副樂滋滋的模樣,也許她自己也明白,有些東西就是掩蓋不掉。不過有一點好處,即便她往後真尋不到合適的夫婿,依著皇上對她的榮寵,她也能尋個封地好好過活的。”
晏白薇點點頭,“郡主這話也說得在理,隻希望公主自己不要往心裡去罷。”
賀蘭飛雪看著晏白薇,“對了,不是說你們令家大爺喜歡謝如意嗎?若是她能嫁了,這難聽的話不就沒人說了?”
賀蘭飛雪當即就道,“腿怎麼了?英雄莫問出處,我瞧著你們家那位大爺倒是有些才學。說不定哪天還真能做出些大事來呢。”
“我不是說他不行,大爺的脾氣我最瞭解,他啊最是隱忍,怕就怕他自己就先否定了自己。再者說,咱們也不知道公主的心意啊。”
賀蘭飛雪看了一眼在那軟榻上躺得正舒服的謝如意,“有沒有,試試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