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兄長嫁給隱疾獵戶 第154章 菜鋪
菜鋪
倉促的步子從院裡傳來,
房門推開,稍微年長些的男子跨出過門石,瞧見兔兒後眼眶含淚。
“子越,
我的兒啊──”男子一下將兔兒抱進懷裡,眼淚潸然落下,
紀舒願轉頭與項祝對視一眼。
還沒等哭聲停止,兔兒猛地一推,從男子懷裡掙脫,
後退一步躲在紀舒願身後:“我不認識他們。”
“你……”年長者聽到他的話,眸光怔愣片刻,
“子越,
你怎能說不認得我?我是你爹啊。”
年長者上前一步,似乎想將他拉過去,眼看兔兒躲在自個兒身後,紀舒願伸手擋住年長男子的步子,
向他解釋一番兔兒這時的狀態。
“他不記得事兒了?”
年長男子將兩人帶進屋裡,把兔兒的姓名以及出門那日的情況告知他倆,兔兒名為莫子越,他那日是要去隔壁縣外祖家的,
誰知竟在路上碰到了攔路人。
男子不知原先不知發生了這事,還是幾日後,
馬夫渾身是血的回到家中,
將這事告知他,他才知曉。
他心裡慌得很,立即帶人去尋人,卻一無所獲,連馬屁和馬車都不見了。
他們也不知攔路人往哪邊去了,
隻能找人順著路去大海撈針,自個兒在家中等著,想著萬一他回家,家中還能有人。
聽到他的話,紀舒願猜測莫子越應當是被攔路人帶走了,馬夫受傷醒後瞧見馬傷得很重,便獨自走回家中,遺落的馬匹又被馬廄掌櫃瞧見,連帶馬車一同帶回馬廄,馬車被項祝買走,又在路上被莫子越認出攔下。
事情梳理清楚,莫掌櫃當即讓管家去請郎中,管家出門後,他握住項祝的手,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倆。
紀舒願在身側瞧著,向坐在一旁的莫子越說道:“找到你家人了,往後就在家中住了。”
莫子越能感覺到這裡有些熟悉,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他手指交纏互摳,抿著唇一聲不吭,很是焦躁。
“待會兒手指頭要摳破了,喝口水去。”桌麵上放著茶水,莫子越聽聞擡眸看紀舒願一眼,拿過茶水喝了兩口,隨後低聲說,“我不想待在這裡。”
“這是你家,你隻是忘記了事兒才會如此,莫掌櫃已經找了郎中,待會兒讓他來給你瞧瞧,喝幾帖藥就好了。”紀舒願安撫著他,莫子越始終搖頭。
畢竟無親無故,人家親爹都在這兒呢,紀舒願總不能把他帶走,他輕拍兩下莫子越後背,無奈歎了口氣。
郎中隨著管家進來,他放下醫藥箱,伸手替莫子越把脈,他擰著眉,半晌後鬆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接過紙墨寫了張藥方,並告知莫掌櫃莫子越的情況。
“少爺應當是撞到了頭,得好好修養幾日,我開了藥方,每日三次,七日之後再看是否能記起事兒來。”
莫掌櫃匆匆向他道謝,讓管家將郎中送出鋪子,隨後向項祝和紀舒願說道:“您們救了我兒,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您有需要幫忙的儘管講,要銀子也成。”
項祝轉頭瞧紀舒願,看到他搖頭後,也朝莫掌櫃擺了擺手:“應該的,畢竟是個孩子。”
他這話可跟做法大相徑庭,紀舒願笑著搖搖頭,倏然想到不久前鐵匠的話,他說莫家有個酒樓,還說這親戚是不是來投奔的,聽著酒館應當不小。
“莫掌櫃。”紀舒願叫他一聲,在他轉過頭時開口,“聽說您有間酒館?”
莫掌櫃以為他是要報酬,或是想去吃飯,他點頭應道,剛準備出聲,卻瞧見紀舒願眼眸一閃:“不知莫掌櫃酒館用不用菜?”
陡然說出的話讓莫掌櫃一怔,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瞧著他麵上的怔愣,項祝向他解釋一番關於家中菜棚的事兒,莫掌櫃這才明瞭,他撥出一口氣,向項祝說著:“菜自然是用的,不過我得先瞧瞧菜樣貌如何。”
酒館的菜要長得好才行,不然會影響口感,紀舒願應了聲:“莫掌櫃說得是,我們肯定給您的菜都是最好的,這會兒還不是收成的日子,不過也有剛長好的菜,明日我們便給您送來些,讓您先瞧瞧。”
就算菜不好,莫掌櫃也得給他們些麵子,畢竟他們剛幫他找到孩子。
時辰不早了,紀舒願跟項祝坐上馬車,莫掌櫃親昵地牽著莫子越的手,朝他倆道了彆,紀舒願也向他們擺了擺手,走遠後歎出一口氣。
項祝聽到他的歎息,反而笑出聲來:“不過才見過兩日,舒願怎麼覺著有些不捨。”
“不是不捨,就是有點感同身受。”紀舒願癱在車廂中,“子越什麼都不記得,回到陌生的地兒肯定很是心慌。”
跟他當時來到這兒不同,至少他還有些原主的記憶,可這會兒莫子越什麼都不記得,紀舒願又歎了一口氣。
“總歸會想起的,而且他是在自個兒家,在熟悉的地兒肯定能更快恢複。”項祝這話也沒錯,紀舒願悶悶“嗯”一聲,額頭抵在窗戶上。
他必須要適應的,紀舒願也知道,幸虧明日要去送菜,趁這時辰,他也能去瞧瞧莫子越,說不定他已經想起些事了。
地裡的菜隻有茄子黃瓜,紀舒願特意摘了幾個長得好看的,裝進竹筐裡放進馬車。
抵達莫家後,紀舒願拎著竹筐下車,項祝敲開門,管家帶著兩人走進院子,邊走邊向他們說著莫子越的情況:“少爺今兒還是沒想起事兒來,許是因為不記得的緣由,昨晚一整夜都沒睡。”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事兒紀舒願也管不了,他隻能敷衍了事:“過幾日應當就能想起來了,在熟悉的地兒總歸是好的。”
“但願如此罷。”管家輕嗐一聲,繼續帶著兩人走到廳堂。
莫掌櫃沒在廳堂,管家去叫他,半晌後他才走過來,身後跟著莫子越,瞧著確實很沒精神。
一瞧見兩人,他頓時眼眸一亮,走到紀舒願身側:“你來了。”
紀舒願向他點了點頭,將竹筐遞給項祝,又由他放在莫掌櫃麵前,筐裡的菜瞧著確實如紀舒願所說,青翠欲滴,一看就知曉種的不錯。
若是讓他買這菜的話,莫掌櫃倒是能應了。
“不錯,你家這菜種的挺好,我能收。”
能收就成,紀舒願鬆了口氣,笑著向莫掌櫃道了聲謝,莫掌櫃把竹筐遞給管家,撥出一口氣,這才總算張口:“實話實說,我今兒是有事相求。”
在紀舒願示意他出聲後,他無奈看向莫子越:“我這兒子大抵是跟你有緣,他在家中待著總是睡不好,我便想著,你能否帶他在你家過一陣子,待他記起事兒後,再讓他回來。”
管家拿著筐子回到屋裡,遞到紀舒願手中,竹筐沉得慌,裡麵明顯有東西,他掀開上層的布,瞧見裡麵的錢袋。
他一怔,把錢袋拿出來遞給莫掌櫃:“莫掌櫃這是何意?”
“我兒總歸得吃飯的,這是這幾日的夥食錢。”哪怕莫子越是頭牛也吃不了這麼多,紀舒願衝他搖搖頭,不過還是從裡掏出幾文錢,餘下的又還給他,“這些就夠了,莫掌櫃您兒能使喚不?”
“隨便使喚。”莫掌櫃笑著,收回錢袋指了指莫子越,“當初家中酒館剛開時,他尚且年幼,那時還跟著我一同去端過盤子呢。”
紀舒願原本擔憂他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如此便好,那他可就真讓莫子越去地裡乾活了。
走之前將郎中開的藥也一同帶上,莫子越坐在馬車上撥出一口氣,握住紀舒願的衣袖:“總算出來了。”
“你為何不想待在家中?”瞧他這模樣,與方纔簡直判若兩人,莫子越聞言搖搖頭,“難受,家中都沒人同我講話的,爹不是去酒館就是在屋裡算賬,整個院子牆頭老高,方方正正悶得很,我喜歡你家那院子,敞亮。”
一時之間,紀舒願還真沒看出來他說的是真是假,當真不是在變著法兒的說他家院子小且透風嗎?
“那你睡大街正合適,以天為被以地為席,更是寬敞呢。”項祝扭頭說完,又繼續駕著馬車。
怕把莫子越逗哭,紀舒願抿唇強忍著笑,拍兩下他的手臂:“好了,住便住吧,不過是多了張嘴的事兒,更何況你爹也給了銀錢的。”
莫子越知曉他方纔就拿了幾文錢,都不夠他一頓吃的,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放在椅座上發出一聲悶響:“這是爹昨日給我的,我也用不著,給你吧。”
“這麼多?你自個兒好好放著。”紀舒願遞回他手裡,莫子越卻伸手拂開,“我不知怎的挑吃食,你就拿著吧,用來買吃食,我今兒想吃肉,咱們去集上買些肉吧。”
買肉的確得好幾文錢,紀舒願收下錢袋,讓項祝掉了個頭,路過集上時買了些鹵肉回家。
莫掌櫃應當說的是真事兒,莫子越乾活乾的有模有樣,瞧見他這樣子,項祝的態度也稍微緩和了些,兩人逐漸稱兄道弟,他順口叫著紀舒願嫂子。
“嫂子,我今兒想吃乾鍋土豆還有筍尖炒肉片。”莫子越把割回來的茅草放在地上,鋪平讓它曬乾。
紀舒願應一聲,把前幾日還剩餘些的鹵肉拿出來,又從灶台掏出土豆,莫子越接過削皮,下一秒,湯藥出現在眼前,他擡眸瞧向紀舒願。
隻見他挑眉一笑:“把藥喝了。”
“不喝了吧,這藥也太苦了。”莫子越乾笑兩聲,正準備矇混過去,紀舒願彎眸淺笑,“不喝?記起往日的事兒了?”
莫子越動作一頓,扯了扯唇角,當即接過碗三兩口喝完,隨後朝他搖搖頭:“沒有,這藥當真是沒用,都喝完了還不見好,庸醫。”
其實莫子越記起來往日的事兒了,與他心裡下意識的感覺一樣,家中的確悶得慌。
他爹隻許他在家念書,整日讓他待在一方小屋,連出門都少得很。
上回出門還是因外祖母壽辰,雖說他與這外祖母不親近,但想著能出門透口氣,他便應了。
爹因酒館太忙沒去,他纔不幸在路上被劫了,幸好他聰明,途中趁機跳車,就是沒看清,一不小心撞到了頭,暈倒在半路被乞丐拉回了丐幫。
他知曉自個兒不是讀書的料兒,在項家他痛快的很,就是得裝記不得事兒,他又怕被紀舒願瞧出來,屬實心虛的很。
“我覺著還是回家更好,郎中上回不也是這樣說的嗎?得在熟悉的地兒,才能更快記起來。”紀舒願邊說,眸光邊往莫子越麵容上看,他顯然在心虛。
笑話,這麼多年的電視劇白看的嗎,如此拙劣的演技當真是不夠看,果不其然,當紀舒願出聲後,莫子越頓時噤了聲,逐漸垂下頭。
“嫂子,我不想回家,反正也有藥方,咱們直接去集上抓些藥就好,不用如此麻煩了。”莫子越朝他笑著,若是不知曉的話,肯定會覺著他的話很是貼心。
紀舒願朝他搖搖頭,一臉難色:“有些不行,你那日給我的銀兩不夠,你都不知曉,這藥方中滿是珍貴的藥材,還是得讓莫掌櫃掏銀子纔是。”
莫子越無力反駁,他這會兒壓根沒能力賺銀子,上回給紀舒願的銀兩還是他爹給他的。
眼看他被自個兒的話堵得一言不發,紀舒願無奈搖了搖頭:“說吧,為何不想回家?這會兒應當能告知我真實緣由了吧。”
他果真猜出來了,莫子越沉沉歎出一口氣,將他在家中的事兒全部說出來,又向他解釋道:“嫂子,我當真不是故意誆騙你的,我隻是想再多留在這兒幾日。”
“既然你叫我一聲嫂子,咱們家你隨時來,可你爹做的事並沒有錯,讀書纔是好出路,明年你應當就能去參加考試了,若是中舉便能得個一官半職,到時候可比做農活輕鬆多了。”
紀舒願將好處通通跟他講過一遍,最終拍著他的肩膀:“若是你當官了,我就能把鋪子開到你管轄的縣城,到時可就麻煩你了。”
一聽到這話,莫子越頓時擡眸,向紀舒願詢問道:“當真能對嫂子有用嗎?”
“彆說對我了,對你爹也滿是好處,到時你爹多開幾家酒館,我再多開幾家菜鋪子,咱們兩家互相看顧著。”紀舒願也不知往後會如何,但這會兒還是勸莫子越繼續回去讀書更重要。
“嫂子真沒誆我?”莫子越歪著頭問他。
紀舒願點頭:“這還能有假?你去集上問問,誰會說當官無用?”
比起普通商賈,還是官職更有用,莫子越也算是想明白了,他沉沉歎出一口氣,抿唇點頭:“我明兒就回家去。待回到家後,我好好讀書,明年去考官……”
將莫子越送回家中,紀舒願又向莫掌櫃說了些話,提醒他彆逼得太緊了,不然隻會適得其反。
莫掌櫃沉默半晌,若有所思,許久之後才點了點頭:“我是太粗心了,孩子他娘早逝,我在他年紀小的時候隻顧著忙活酒館的事兒,對他太過疏忽了。”
他歎了聲氣,用茶杯遮住眼眶中的濕潤。
紀舒願也能夠理解,男子確實更粗心些,他忙於生意也是為了莫子越,他安撫莫掌櫃兩聲,又說了讀書也需勞逸結合,若是累了就讓莫子越來他家住上一晚。
看到莫掌櫃點頭應了,紀舒願纔算是放心。
鹵味鋪子在那條巷子已經被熟知,連中街的食客都起早去買,這些日子,紀舒願跟項妙兒起個大早去,待到黃昏纔回到家中,盆裡的鹵味也通通售賣完畢。
就是有些累得慌。
紀舒願趴在項祝身上,根本不想動。
躺椅隨著兩人的重量搖晃著,項祝手掌攬住他的後腰,輕輕拍著:“不如明兒歇息一日吧,你跟妙兒總這樣也太累得慌了,身子哪兒還能受得了。”
“賺銀子為重,我想開鋪子,得趕在菜收成前攢夠銀子,徐掌櫃給咱們留的鋪子也快收回,到時若是沒銀子給他,即便他覺著無妨,我也會有些過意不去。”紀舒願閉著眼睛,仰頭湊過去啃著項祝的下巴。
下巴處留下一道紅痕,紀舒願嘬了一口:“夫君抱我去沐浴。”
項祝翻身下地,手掌托住他的大腿,拿過乾淨的裡衣,將他抱進沐浴屋,替他脫衣、擦身子,又趁機過了把手癮。
原本也有些存下的銀子,再加上這兩個月鹵味賺的,足夠用來租賃徐嗔家的那個鋪子。
那日他正在售賣鹵味,徐嗔特意前來,買鹵味的同時向他說道,那鋪子已經收回,明兒就能租賃給他們。
再些時日菜就到了收成的日子,恰好趁著空閒,將鋪子按照他的想法重新加些櫃子之類的,鹵味攤子項妙兒忙不過來,於是他難得不讓項祝去狩獵,而是讓他與妙兒一同看顧攤子。
前些日子木匠給鹵味攤子做過櫃子,紀舒願便去找了他,讓他再多做兩個,櫃子格裡能放各式各樣的菜,如此便能讓客人瞧的更清楚。
送給酒館的菜纔是大頭,他這鋪子隻是用來售賣給旁邊的客人,總歸賣不了多少銀子,到時他就在鋪子前支一個攤兒,一同去賣鹵味。
鋪子都租賃了,這支起的小攤兒自然是用不著銀兩的,如此想著,紀舒願便覺著賺的很。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將地裡的菜收了,天氣日漸變冷,再過幾日就能夠將棚子架起來,蓋上雨布,在地裡種春夏日的菜,而那些個農戶們,就種秋冬日的菜。
如此一來,一年四季的菜就都有了,原先隻能憑借季節做吃食的鋪子,那會兒就能做出不合時宜的菜,價格自然也能稍微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