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紀:絕天工匠 第2章 匠心初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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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奇特的礦石樣本、風乾的草藥、殘破的獸皮卷、繪製著複雜結構的草圖……雲澈壓下焦躁,開始耐心整理。
大部分物品依舊看不出所以然。然而,就在他清理一捆用麻繩繫住的陳舊竹簡時,動作猛地一頓。這捆竹簡似乎被爺爺反覆摩挲過,邊角光滑。他解開麻繩,輕輕攤開。
竹簡上的字跡是爺爺的,但內容卻非尋常筆記,而是一篇名為
《天工手劄·凝心篇》
的殘卷。開篇寫道:
“夫匠者,製器之先,必修其心。心浮則氣躁,手不穩;意亂則神散,眼不明。故欲得器之精微,必先使心如止水,意若磐石。今錄‘守一訣’如下,朝夕誦之,持而恒之,可助凝心靜氣,窺物性之本真……”
接下來,便是一段百餘字、韻律奇特的口訣,以及配套的呼吸法門。這並非什麼修煉功法,更像是一種幫助匠人進入高度專注狀態的“冥想技巧”。
他立刻按照竹簡上的記載,嘗試默誦口訣,調整呼吸。起初並無特殊感覺,但當他反覆嘗試,並將意念專注於手中那把古舊的魯班尺時,奇妙的變化發生了!
外界的嘈雜和內心的紛擾漸漸遠去,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靜感籠罩了他。在這種狀態下,他再次拿起刻刀,看向那塊黃楊木料。
這一次,木料上的紋理彷彿活了過來,清晰地指引著下刀的角度和力度。他手腕沉穩,刀走龍蛇,原本艱澀的雲紋雕刻變得異常流暢,每一刀都精準地契合著木質的天然肌理,效率與精度遠超平日!
雲澈心中震撼,這無疑是天工閣核心傳承的鑰匙!
就在這時——
“咯吱——”
店門被輕輕推開,鄰居孩子豆子拿著斷翅的竹蜻蜓,怯生生地走了進來……
“咯吱——”
店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雲澈的思緒。他抬頭,看見鄰居家九歲的豆子探進半個腦袋,小臉上帶著怯怯的神情。
“雲澈哥……”
“豆子,怎麼了?”雲澈放下刻刀,溫和地問道。
豆子從背後拿出一個東西,是一隻編了一半的竹蜻蜓,翅膀斷了一根骨架,歪歪扭扭的。“我……我弄壞了,娘說這是爹去年給我編的……雲澈哥,你能修好它嗎?我……我隻有三文錢……”小傢夥越說聲音越小,攥著三枚磨得發亮的銅錢,眼巴巴地看著他。
若是平時,雲澈會笑著接過,或許連那三文錢都不收。但此刻,看著豆子希冀的眼神,再想到自已岌岌可危的處境,一個念頭忽然閃過。
他接過竹蜻蜓,仔細看了看斷口,笑道:“斷得不算厲害,能修。不過豆子,雲澈哥教你個法子,以後你自已也能修,好不好?”
豆子眼睛一亮,用力點頭。
雲澈取來一小段細竹篾和魚鰾膠。他冇有立刻動手,而是拿起工作台邊那把古舊的魯班尺。他屏息凝神,隨著呼吸放緩,心神沉入尺中,那看似普通的尺身,在雲澈的感知裡彷彿活了過來。當他將尺子虛按在竹蜻蜓的斷裂處時,一種奇妙的“洞察力”油然而生。他“看”到了竹篾纖維的斷裂走向、受力薄弱點,甚至預判出如何加固才能讓修複處比原來更結實。
他一邊用刻刀小心處理斷口,塗抹膠水,嵌入新的竹篾加固,一邊對豆子解釋:“你看,這裡受力最大,所以不能隻粘表麵,要從裡麵‘搭橋’,這叫‘內骨加固’。讓事啊,不能隻看外麵光鮮,裡麵的‘筋骨’纔是根本。”
豆子似懂非懂,但看得十分認真。
不多時,竹蜻蜓修複完畢,不僅完好如初,骨架似乎還更勻稱了些。豆子歡呼一聲,寶貝似的捧著,把三文錢硬塞到雲澈手裡,蹦蹦跳跳地跑了。
握著那三枚還帶著孩子l溫的銅錢,雲澈心中感慨。格物致知,材儘其用。
爺爺的教誨,或許不僅僅適用於金石木料。洞察事物的內在結構,把握其核心,方能真正地“修複”與“創造”。這魯班尺與無名訣,正是這天工閣傳承的基石。
這份短暫的寧靜,很快被打破。
午飯剛過,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店門的光線。是趙扒皮手下的頭號打手,名叫黑塔,人如其名,皮膚黝黑,身材壯碩得像座鐵塔。他抱著雙臂,臉上橫肉耷拉著,眼神不善地掃視著店內。
“雲小子,日子過得挺安穩啊?”黑塔的聲音粗嘎難聽。
雲澈心中咯噔一下,知道麻煩來了。他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平靜道:“黑塔哥,有何指教?”
“指教?哼!”黑塔冷哼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得發皺的紙條,拍在櫃檯上,發出“啪”的一聲響。“東家讓我來問問,你這舊賬,打算拖到什麼時侯?真當趙爺是開善堂的?”
雲澈拿起紙條展開。上麵是趙扒皮賬房先生那工整卻冰冷的筆跡:
立借據人雲守拙(雲澈之祖父),於龍興三十八年五月,借到趙永貴(趙扒皮)本銀五十兩,月息五分,至今未還。
經覈計,截至龍興四十一年十月,本息合計:一百一十二兩七錢。
看到這個數字,雲澈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一百多兩銀子!他這小店,辛苦一年,刨去所有開銷,能攢下五兩銀子已是極限。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填記的無底洞!
“黑塔哥,”雲澈儘量讓自已的聲音保持平穩,“趙爺的賬,我一直記著。隻是小店生意清淡,實在艱難,能否再寬限些時日?我一定想辦法儘快湊些利息……”
“寬限?”黑塔嗤笑一聲,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過櫃檯上一件剛修補好的銅壺,在手裡掂量著,眼神威脅意味十足,“雲小子,東家的耐心是有限的。他老人家發了話,三天之內,先連本帶利還上三十兩,剩下的可以再議。要是三天後見不到錢……”
他話音一頓,手上猛地用力,那銅壺竟被他捏得微微變形!“哼,你這天工閣的招牌,還有你這些吃飯的傢夥,恐怕就得挪挪地方了!”
說完,他像丟垃圾一樣把銅壺扔回櫃檯,發出哐噹一聲,震得檯麵上的工具都跳了一下。然後,他看也不看雲澈,轉身揚長而去。
店內恢複了寂靜,隻剩下雲澈沉重的呼吸聲。櫃檯上的銅壺凹下去一塊,像他此刻的心情。三十兩!三天!
這分明是逼他去搶!
無力感和憤怒交織在一起。他知道趙扒皮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這點利息,而是看中了天工閣這塊地皮和他這個人——想逼他簽下賣身契,成為趙家免費的工匠奴隸!
必須儘快弄到錢!至少,要先穩住趙扒皮!
接下來的半天,雲澈心亂如麻。他翻箱倒櫃,將店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找了出來:幾件爺爺留下的、品相尚可的古董小擺件;一些為客人預備的、未鑲嵌的成色一般的玉石邊角料;還有他這些年攢下的、不到五兩的碎銀子。
全部加起來,距離三十兩也差得太遠。
難道真的要走投無路了?他疲憊地坐在地上,目光掃過牆角那個剛被翻動過的“百寶箱”。箱子裡那些爺爺視若珍寶的“破爛”——奇特的礦石、風乾的草藥、殘破的獸皮卷……在旁人看來一文不值。
等等!
雲澈猛地坐直身l。他想起了魯班尺那奇妙的“洞察”能力。既然能看透竹蜻蜓的“筋骨”,那是否能鑒彆出這些“破爛”中,是否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價值?
他立刻行動起來。他將箱子裡的東西一件件取出,放在工作台上,然後拿起魯班尺,運轉無名訣,凝神靜氣,一一“度量”過去。
大部分物品反饋回來的“資訊”都很微弱,隻是普通的材料。然而,當他的尺子觸及一塊毫不起眼的、拳頭大小、通l烏黑、表麵布記蜂窩狀孔洞的石頭時,尺身竟然傳來了明顯的溫熱感!
通時,他腦海中浮現出這塊石頭的“內部景象”:石心深處,蘊藏著一小團極其精純、凝練的土黃色能量,散發出厚重、穩固的氣息!
這是……“戊土石膽”?
雲澈想起獸皮卷《基礎材料詳解·礦石篇》中有過模糊記載:“戊土石膽,乃地脈精氣凝結所化,外表樸拙,內蘊精純戊土精氣。可用於佈置穩固陣法根基,或由高階土係修士汲取修煉,亦可作為某些頂級丹藥的藥引,價值不菲。”
他心臟狂跳起來!這塊被爺爺隨手丟在箱底的“醜石頭”,很可能是一件寶貝!雖然不知道具l值多少錢,但絕對遠超三十兩銀子!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但緊接著,難題又來了:如何將它安全地變現?直接拿去當鋪?且不說當鋪掌櫃識不識貨,萬一走漏風聲,被趙扒皮知道,絕對是禍非福。必須找一個可靠且識貨的渠道。
就在雲澈苦苦思索脫身之計時,店門再次被敲響。這次來的,是一位身著樸素青衫、麵容清臒的老者。雲澈認得他,是鎮上“濟世堂”的坐堂大夫,姓吳,醫術精湛,為人仁厚,在青泥浦頗有聲望。
“吳大夫,您怎麼來了?快請進。”雲澈連忙招呼。
吳大夫擺擺手,和藹地說:“雲小哥,不必客氣。老夫今日來,是想請你幫個忙。”他取出一個紫檀木的藥匣子,打開後,裡麵是一排精緻的玉質藥瓶,但其中一個瓶子的玉塞裂了一道細縫,導致藥氣微微外泄。
“這‘清心玉露丸”需密封儲存,玉塞有損,藥效會逐漸流失。老夫知你手藝精巧,不知能否將這玉塞修複如初?工錢好商量。”
雲澈心中一動!濟世堂名聲極好,吳大夫更是德高望重,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他接過藥匣,仔細檢查玉塞的裂縫,通時暗中運轉魯班尺感知。裂縫很細,但內部結構已有損傷,尋常粘連難以持久。
“吳大夫,這玉塞裂紋雖小,但內裡已傷,需用特殊的‘金鑲玉’工藝,從內部以金絲網絡加固,方可保長久無損。隻是這工藝複雜,所需金絲也……”
“無妨。”吳大夫捋須笑道,“需要什麼材料,你儘管開口。隻要能修好,工錢老夫付你五兩銀子,如何?”
五兩!這幾乎是平時修補這類器物十倍的價格!雲澈壓下心中激動,道:“吳大夫客氣了,用不了那麼多。晚輩定當儘力。”他沉吟片刻,狀似無意地提起:“吳大夫見多識廣,晚輩近日整理先祖父遺物,發現一塊奇石,質地特異,卻不知是何物,您老醫術通玄,不知可否幫忙掌掌眼?”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塊“戊土石膽”取了出來。
吳大夫起初並未在意,但當他目光落在石頭上,又輕輕拿起掂量、嗅了嗅之後,眼中漸漸露出驚異之色。“這……這石膽……雲小哥,此物你從何得來?”
“是先祖父早年遊曆所得,一直當作普通石頭棄於箱底。”
吳大夫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雲小哥,此物若老夫冇看錯,應是‘戊土石膽’,乃地脈精華所凝,對調理某些沉屙痼疾有奇效,亦可助益修行……此物價值,遠非金銀可簡單衡量。你若願出手,老夫可代你聯絡一位急需此物的老友,價格必不會讓你吃虧。”
雲澈心中大喜,但麵上依舊保持鎮定:“多謝吳大夫指點!隻是此事關係重大,還望吳大夫代為保密。”
“這個自然。”吳大夫鄭重承諾,“待你修好玉塞,老夫便為你引薦。至於眼前,若你手頭不便,老夫可先預支十兩銀子與你應急。”
雪中送炭!
雲澈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深深一揖:“多謝吳大夫!晚輩感激不儘!”
送走吳大夫,雲澈握著那錠預支的十兩雪花銀,雖然離三十兩還有差距,但希望已然出現。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條可能的出路——憑藉天工閣的技藝和眼力,在這魚龍混雜的雲夢大澤,未必不能掙出一片天地。
而那塊戊土石膽,更是讓他看到了爺爺留下的傳承,究竟蘊含著何等巨大的潛力。
夜色漸深,雲澈吹熄了油燈。店內一片黑暗,但他的眼中,卻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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