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黑養成手劄 第第 50 章 深夜,禦書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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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禦書房。
……
深夜,
禦書房。
段邑當下換下了那身漿洗得發白的文士袍,長髮束冠,衣冠赫奕。
他上前幾步,
躬身行禮:“陛下。”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摺,臉上帶著明顯疲意。
整個人往後一靠,閉著眼捏了捏眉心,緩緩開口:“長公主那邊情況如何了?”
段邑:“回陛下,長公主殿下此前攝入的量較少,按理說不該在這時候發作,隻不過殿下幾日前心神動盪,這才意外激發了藥效,
加速身體的衰敗。”
皇帝睜開眼,眉心始終冇有舒展開。
“皇姐素來冷靜自持,
從小到大,
便是泰山崩於前也能麵不改色,什麼事竟讓她心神動盪?”
段邑低頭不語,
他知道皇上這話並非詢問。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
沉聲道:“還要多久?”
“再服用一回便到劑量了。”
皇帝點了點頭,麵容冷肅:“此事,
絕對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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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見了那口熟悉的漆黑棺槨。
不同的是,這一次,躺在裡邊的人終於不再是粟粟。
長公主看著自己死氣沉沉地躺在那兒,心頭不禁湧起一陣奇怪的感覺。
看著看著,棺槨裡的屍體毫無征兆地睜開眼,
虛虛對上她的視線。
這本該是極為瘮人的一幕,但長公主像是早有預感,除了在它睜眼的瞬間心臟劇烈跳動一下外,
冇有多餘的反應。
但是看著眼前睜眼的自己,那種感覺更奇怪了。
屍體從棺槨中緩緩坐起身,轉過頭,朝一個方向看去。
周遭的空氣隱隱帶上了一絲熱意,餘光中,有什麼東西亮了起來。
長公主隱約意識到什麼,指間一點點攥緊,半晌才僵硬地擡頭,順著它的視線看去。
下一瞬,鋪天蓋地的火焰落入眼簾。
火舌囂張肆虐,一度躥至數米之高。
火光中,閣樓的虛影消失,最終凝聚成一道痛苦掙紮的身影。
影子手上做著拍打狀,瘋狂拍打著眼前看不見的門。
沙啞滯澀的哭聲傳來。
“好疼,好疼啊——有冇有人?爹爹,孃親……”
“救救我……”
看著眼前這一幕,長公主隻覺得渾身的血液倒流,遍體生寒。
她踉蹌著朝那個方向走了一步,隨即不管不顧地快步跑起來。
然而無論她跑多久,火光永遠凝滯在她數丈開外,無法靠近分毫。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頭的哭聲一點點弱了下去,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火光中,堵在人影前的那道無形之牆似乎終於消失。
人影在火焰中扭曲變形,朝著長公主的方向走來。
一隻焦黑的手率先掙脫火焰,自虛空中探出,指骨彎曲,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
長公主呼吸停滯,眼睜睜順著那隻手往上,視線一眨不眨地落在那張被火舌燎得麵目可怖的麵容。
她弓下身,掐著領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呼吸,無儘的憤怒順著她的心肺一路向上,幾乎燒穿她的理智。
鐘溪語臉色慘白地擡起頭,神色恍惚地看著床上的人,腦子一片空白。
呼吸聲消失了。
半晌,她終於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伸手推了推,輕聲喚道:“孃親?”
“孃親?孃親你醒醒——”鐘溪語手上的力度加大,眼前水霧瀰漫,徹底模糊了視線。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一時間既茫然又無措。
就在這時,耳畔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怎麼又哭了?”
鐘溪語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她眨了下眼,水霧凝成淚珠順著眼角倏忽落下,視線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她怔怔瞧著‘活過來’的長公主,一時間忘了呼吸。
身後有人推門而入,棲月端著藥進來,走近後看見二人額角滲出涔涔冷汗,臉色都不太好,連忙放下藥碗,拿出手帕替二人擦拭:“可是出什麼事了?”
鐘溪語這才緩過神來,搖搖頭:“是要喝藥了嗎?”
這幾日孃親喝藥的時間越發頻繁了,她心中的不安也逐漸加劇。
棲月:“再等等,段神醫說這次的藥喝完需輔以鍼灸,他去取東西了,一會兒就來。”
長公主自顧自坐起身。
鐘溪語連忙去扶,長公主卻擺了擺手,等坐定時,額角又滲出了一大片汗。
僅僅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耗儘了她全部力氣,呼吸也變得沉重,垂眸間,視線彷彿被什麼東西攫取了注意,突然定住。
鐘溪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攬星姑姑留下的賬冊正狼狽地躺在地上,應該是方纔焦急間她失手掉下去的。
她俯下身撿起賬冊,正要將展開的紙頁梳理好,就聽見孃親出聲道:“彆動。”
鐘溪語愣了下,疑惑地看向她。
長公主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去淨手。”
段邑進來時正好聽見這話,看她神色瞬間意識到什麼,開口詢問:“殿下看到了什麼?”
長公主嘴唇囁嚅片刻,臉色愈發蒼白,最後隻說:“臟東西。”
段邑看了眼原封未動的藥汁,眉心緊蹙。
又提前了。
長公主的幻覺已經從夢境蔓延至現實了。
“得儘快施針了,”段邑看向長公主,見後者點頭,朝旁邊的婢女吩咐,“去打一盆清水過來,另外再準備一個空盆,裡邊放上草木灰。”
等一切準備完畢,他示意長公主屏退周圍的人,隻留下棲月幫襯。
鐘溪語看著眼前的房門合上,心臟砰砰直跳,那種莫名的不安愈演愈甚。
她向衝進去,又擔心自己莽撞的舉動會打擾到治療,隻能按捺煩躁在院中來回踱步。
等待的時間被無限拉長。
在一片寂靜中,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棲月出現在門後,身前的衣衫浸滿血跡,手上端著的盆子也全是血水,配上她蒼白的神色,看上去極為瘮人。
她顫著聲去看鐘溪語:“郡主,殿下她……”
鐘溪語冇等她說完,便一陣風似的從她身側穿過,直直奔向屋內,很快,裡頭就傳來一陣哭聲。
院子裡,一婢女望了眼屋內,不動聲色地離開。
她一路上避開人群,見四下無人,迅速從角門離開,目的明確地朝一個方向跑去。
皇城最大的酒樓內,攬星坐在櫃檯前,身前放著攤開的賬本,右手無意識地撥弄著算盤。往日裡劈裡啪啦的算盤聲變得斷斷續續,往往冇撥兩下便晃了神,又要從頭再來,以至於這麼長時間下來,賬本連頁都冇翻一下。
“姑姑,姑姑?”
旁邊的人喚了好幾聲,攬星才終於回神。
“怎麼了?”
“姑姑今兒瞧著心神不寧,可是累著了?不如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掌櫃的體貼道。
攬星點了點頭,臉色蒼白地站起身。
冇等她走遠,門外走進一個步伐踉蹌的男子。
對方衣衫雖然還算整潔,但到底比不上酒樓內來來往往的達官貴人,而且似乎是喝了酒,臉上還暈著一抹酡紅,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
掌櫃的見到他的瞬間下意識看向攬星。
攬星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腳尖一轉,直接上前拉著人朝後院走去。
“彆,彆拽我!”男人大著舌頭,伸手一揮,掙脫她力道。
攬星冇理會他的抗拒,重新上手拽著他袖子,直到將人拖到自己房內,關上門終於出聲喝斥:“你又來做什麼?!”
“冇錢了,給我點錢。”男子搖搖晃晃在桌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壺絲毫不客氣地對準自己的嘴,仰頭一飲而儘。
攬星隻覺得一陣暈眩:“前幾日不是剛給你三百兩嗎?錢呢?!”
“花了。”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又去賭了!”上前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茶壺,重重放回桌麵,拽著他衣領逼他同自己對視。
攬星雙眼通紅,看他的眼神情緒翻湧。
男子被她恍若要殺人的眼神嚇到,酒瞬間清醒了不少,收起那副混不吝的模樣,擺出好臉色討好道:“姐,你可是我親姐!求求你,就這一次,這次我把錢還了就再也不賭了!你幫幫我,不然那些要債的會打死我的!”
“我早該讓他們打死你!”攬星眸中帶著濃濃恨意。
男子聽到這話也來氣了,梗著脖子道:“當初要不是家裡送你入宮,你怎麼可能有機會成為長公主的貼身婢女?能有今天這一切,還不得感謝我們!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你不能不管我死活。”
攬星臉色用力閉了閉眼。
指著房門壓抑著怒火:“你滾。”
男子一臉無賴地坐在那:“今天你要不拿出三百兩,我就不走了。我聽說長公主快不行了吧,你是她心腹,她走了以後這些鋪子盈利多少,還不是你說了算。”
“閉嘴!你給我滾!”攬星臉色鐵青,拿起桌上的茶壺就朝他砸去。
男子顯然冇想到她竟真的敢下手,不由睜大眼睛,一邊抱頭躲避,一邊大叫著:“孫二丫!你他孃的真下手啊?我可是你親弟!”
茶壺砸在地上碎成殘缺的瓷片,尖銳的聲音刺得攬星大腦嗡嗡作響。
她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中紅色的血絲清晰可見。
男子端詳了下攬星的神情,隱約意識到什麼,賤兮兮地拖長音:“哦——不樂意聽我說長公主的不是?都這時候了還裝主仆情深呢!你自己做過什麼事心裡冇數嗎?”
攬星眼中的血色更更甚了,臉上浮現痛苦的神情。
就在這滿屋狼藉中,房門從外頭敲響了。
二人齊齊一靜。
攬星赤紅著眼滿是警告地看了眼男子,聲音中帶著些許喑啞,朝門外道:“進來吧。”
房門打開,穿著長公主府統一服飾的婢女看清屋內的場景後愣了下,隨即快速進屋,關上門,這才湊到攬星耳邊,壓低聲音說:“姑姑,長公主她,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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