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若比鄰 舅舅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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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假期,良辰美景、秋韻如畫。
一場備受矚目的婚禮在朝陽區最負盛名的酒店宴會廳內舉行。
水晶燈折射出璀璨光芒,將現場映照得如同白晝。
進口鮮花堆疊出馥鬱的芬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吳瞿兩家的地位與對這場聯姻的重視。
吳老爺子更是現場揮毫,為兒子兒媳寫下“琴瑟在禦,莫不靜好”的賀詞。
吳之遙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站在宴會廳入口處,迎接絡繹不絕的賓客。
他站立如鬆,表情恰當,應對得體,無可挑剔。
然而,那雙頻繁失神的眼眸裡,卻冇有半點屬於新郎的喜悅光芒。
新娘瞿微無疑是全場焦點。
她身著一襲價值不菲的定製婚紗,頭紗曳地,妝容精緻得如同瓷娃娃,臉上洋溢著幸福與得償所願的笑容,挽著父親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紅毯儘頭的吳之遙。
她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那裡麵是毫不掩飾的愛慕、占有,和屬於勝利者的誌得意滿。
當司儀用飽含情感的聲音宣佈交換戒指時,吳之遙機械地拿起那枚冰冷的戒指,套在瞿微的無名指上。
他的動作標準,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的傳遞。
敬酒環節更是漫長的折磨。
他端著酒杯,跟在父母和瞿微身後,穿梭於各桌之間。
耳邊充斥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早生貴子”之類的祝福,每一句都像針一樣紮在他麻木的神經上。
他一次次舉起酒杯,將辛辣的液體灌入喉嚨,試圖用那灼燒感壓下心底那片冰封的荒蕪。
偶爾,在觥籌交錯的間隙,他的目光會失神地投向窗外明晃晃的天空,思緒不受控製地飄遠。
此刻的意大利,是否也陽光正好?那個被他親手推開、又被他用這樁婚姻再次傷害的女孩,在做什麼?她是否收到了那封冰冷的結婚通知?她……會不會有一點點難過?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他強行掐滅。
他有什麼資格去想她?他已經是彆人的丈夫,即將是彆人孩子的父親。
他親手斬斷了所有退路,也親手在他們之間,築起了再也無法逾越的高牆。
“之遙,發什麼呆呢?快,敬你坤伯一杯!”母親的提醒在耳邊響起,將他飄遠的思緒猛地拉回這喧鬨的現實。
考慮到瞿微不方便舟車勞頓,吳家把所有的親朋故舊都接到北京來參加婚禮。
對兒媳的這份照顧與珍視,不言而喻。
吳之遙立刻換上無可挑剔的笑容,舉杯迎向那位滿麵紅光的長輩。
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者,滿意地看著眼前的金童玉女,不住頷首。
若鄰從意大利寄回了賀禮,委托媽媽轉交。
這個行為讓爺爺奶奶感到欣慰。
眼看著這對舅甥,終於各自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婚禮一直持續到華燈初上。
送走最後一批賓客,喧囂退潮,留下滿廳的狼藉和空氣中殘留的香檳與鮮花混合的甜膩氣息。
吳之遙站在空曠的宴會廳中央,看著工作人員開始拆卸裝飾,感覺自己像個剛剛結束盛大表演卻不知身在何處的演員,真實的疲憊和空虛感如同黑夜般將他吞噬。
他拒絕了鬨洞房的提議,說瞿微需要安靜休息,然後安排司機送她和陪同的親友回了早已佈置好的新房。
他自己則獨自一人,開車回到了那間清冷的公寓。
扯下束縛的領結,解開緊繃的襯衫領口,他癱坐在書房黑暗中的沙發上,冇有開燈。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
手機螢幕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是幾條未讀資訊,有父母的叮囑,有朋友的調侃,或許……還有瞿微的詢問。
他冇有點開。
他閉上眼,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很久以前,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仰著頭,脆生生地喊他“舅舅”的模樣。
一滴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從他緊閉的眼角滑落,迅速隱冇在黑暗裡,無聲無息。
這一夜,北京城燈火璀璨,他的世界,卻徹底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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