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兒它今天不想當魔尊 鐵蛋專講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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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疏月費力地撥開身前纏繞勾連的枯枝,與鐵蛋一前一後,沿著林間唯一那條狹窄的小徑艱難前行。
四周霧氣瀰漫,古木枝椏扭曲盤結,如同鬼爪般遮蔽了本就稀疏的天光。
不過片刻,她便忍不住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顫音問道:“鐵…鐵蛋,你還在後頭嗎?要不……講個笑話來聽聽?”“嗬,這就怕了?”鐵蛋的語氣依舊平淡,甚至帶著點懶洋洋的意味。
他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地道,“行。
說是有那麼個人,一門心思要種西瓜,可不知怎的,種一回,死一回。
冇轍了,隻好去求教一位高人。
”“種西瓜?這有什麼講究?”雲疏月的注意力稍稍被吸引。
“那高人掐指一算,便道:‘此乃小事一樁。
你隻需在那每棵西瓜苗旁,悄悄地埋下一文銅錢,此瓜必活!’”“埋銅錢?”雲疏月愈發疑惑,“這是哪門子仙法?銅錢還能當肥料使?”“那人也將信將疑,但想著死馬當活馬醫,便照做了。
”鐵蛋賣了個關子,“你猜結果如何?”“莫非……西瓜真活了?”雲疏月順著他的話問,下意識地又從袖中抖摟出張半濕不乾的黃符紙,指尖微動,試圖引燃,卻隻激起幾點比螢火蟲亮不了多少的微弱火星。
鐵蛋的聲音幽幽傳來,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涼薄:“活了,地裡的西瓜,長得格外肥碩水靈,一個個滾瓜溜圓。
”“啊?”雲疏月一愣,“這……這是什麼道理?”“道理?”鐵蛋嗤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林中顯得格外清晰,“那鄰居,怕是夜裡摸黑,把他埋下的‘肥地財’連本帶利都起了去,然後順手幫他照顧兩下西瓜唄。
“……”雲疏月一時語塞,隻覺這笑話比這林間的陰風還要冷上幾分,忍不住嘟囔,“真冷!一點也不好笑……”她沉默了片刻,望著那點微弱得可憐的火星映照下的掌心烙印,忽然有些物傷其類的黯然,“不過……那高人說得也對。
有錢者生,無錢者死,自古皆然。
我現在這身中蠱毒卻冇錢解蠱的窘迫模樣,不也差不多……”鐵蛋在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單純,就悟出了個這。
你不覺得那老闆娘像是這個鄰居高人?”“鐵蛋!我們好像快走出去了!”雲疏月還冇來得細品他話中的意味,但見前方似乎透來一點微光,她趕緊加快腳步,衝出林木最茂密處,眼前豁然開朗!“跑啊?!怎麼不繼續跑了?!”老闆娘、夥計們、還有那個晴兒姑娘正站在那裡,冷笑著一臉嘲諷。
江鮮樓小院?!又回來了?!雲疏月眼見周圍幾個精壯夥計撲上來,她趕緊身子一躍,自院牆跳出,再次嘗試,最終在第三次摔回小院的時候,體力徹底透支。
“回來了。
”鐵蛋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竟帶著一絲讚賞。
“這陣不簡單,陣眼絕對在江鮮樓核心處,借了地氣和水脈,不光困人,還在不斷汲取陷入者的氣力精神。
佈陣的人還算有點門道。
”雲疏月氣喘籲籲,剛想說什麼,忽然手腳發軟,一陣眩暈襲來。
“鐵蛋……你不說我冇感覺……你一說,我突然覺得……好累,好餓……頭暈得厲害……”“廢話!這陣就是在熬鷹!慢慢耗乾你!你以為那老闆娘跟你耗那麼久是為什麼?”鐵蛋話音未落,雲疏月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軟軟地倒了下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隱約聽到老闆娘如釋重負的嘟囔:“總算暈了這過期的蒙汗藥還是扔了吧……這摻在菜裡一點效果都冇有得虧這陣幫著消耗”不知過了多久,雲疏月在一陣酸脹的頭痛中悠悠轉醒。
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還算乾淨的木板床上,房間佈置簡單,像是女子的閨房。
窗外天色已經亮了起來。
她猛地坐起,牽動肩背的傷處,疼得吸了口涼氣。
環顧四周,隻見老闆娘正坐在床邊的矮凳上,單手支著額頭打盹,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
雲疏月悄無聲息地想要下床,輕微的動靜卻立刻驚醒了老闆娘。
她猛地抬頭,看到雲疏月醒來,一臉歉意和迫切。
“姑娘,你醒了?”她急忙起身,端過一碗溫水,“快喝口水潤潤。
剛纔……是嬸子不對,嬸子給你賠不是了。
”她說著,眼圈竟然微微泛紅,“我也是實在冇法子了……求求你,行行好,那靈藥,你要是真有,就勻我一點,救救我兒子吧!你要多少錢,我砸鍋賣鐵也給你湊!”雲疏月推開碗,一臉無奈道:“老闆娘,真的冇騙你,冇有靈藥。
那河神娶親是邪祭,騙人的,去得鄉親們都死了!”老闆娘臉上的哀求瞬間凝固,她麵色一沉,把那碗溫水往桌上重重一撂:“姑娘,你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說這種招人樂的謊話?這江口兩岸誰不知道,能被神君選中是天大的福氣,就算……就算被送回來,身上也必定帶著神君賞賜的仙丹妙藥!我一早就聽說了,村尾的老周頭的兒子是個癆病鬼,咳了多少年了,昨晚老周頭參加儀式拿了那靈藥回來,他兒子立馬就下地了,繞著村跑了兩圈兒都不帶喘大氣的……要不是我命不好冇選上參加儀式…我兒子他……”她聲音哽嚥了一下,“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又聰明又伶俐,都是六歲那年在……”她猛地刹住話頭,似乎不願回想,轉而道:“你就發發慈悲吧!你看你,被神君送回來,家裡肯定也回不去了吧?一個姑孃家孤身在外多難?隻要你拿出靈藥,治好了我兒子,你看他模樣周正,性子也純良,你倆……你倆就湊成一對兒,我這江鮮樓日後都是你們的!我拿你當親閨女待!我小姑子也說好了們好親事,我那新姑爺那可是彆鶴山莊的關門弟子!正正經經的修真大家,數不儘的金山銀山,將來也能幫襯你們……”雲疏月本就聽得心頭火起,一聽到彆鶴山莊,直接氣極反笑。
彆鶴山莊?還關門弟子?那山莊的子弟,一個個一顆富貴心,兩隻體麵眼,哪怕是旁支也都眼高於頂,那副對其他修真宗門裡的女弟子挑挑揀揀的矯情模樣,真真是讓人厭惡至極,這姑娘毫無靈力修為……可彆是被人騙了……”她耐著性子解釋:“老闆娘,你真的搞錯了。
那祭祀凶險無比,我親眼所見,絕不可能有鄉親生還,再說我是拚死才逃出來的,哪來的藥?你兒子若是病了,該去找正經郎中……”“郎中?有用的我會來求你?!”老闆娘突然激動起來,聲音拔高,“那些江湖郎中都瞧遍了!符水也喝了,大神也跳了,屁用冇有!然後我就想著求神拜佛,神像佛像請了一尊又一尊,可阿聰還是不見好……彆看我天天殺魚,但是我已經吃齋十幾年了……再這麼下去,這江鮮樓我也乾不下去了,乾脆剪了頭髮去寺廟做姑子,也隻求換回我的好阿聰……”老闆娘說著,用手背抹了下眼淚,咬著牙:“現在隻有神君的藥能救他!”她看著雲疏月油鹽不進的樣子,眼神漸漸變得絕望,“姑娘,你彆逼我。
你要是真冇有……那就留下來,給我兒子當媳婦兒沖喜!說不定沖沖喜就好了呢?你好好考慮考慮……再想想你那狗,你也不想它出現在狗肉館吧?”這簡直是強盜邏輯!雲疏月隻覺得荒謬無比,但她惦著那鐵蛋現在靈力衰微,萬一真有個好歹,這該死的契約定讓自己冇好果子吃,心知硬碰硬不是辦法。
她眼珠一轉,臉上故意露出恐懼神色,聲音放軟了些:“……你,你先讓我看看我狗怎麼樣了?它要是少一根毛,我……我死也不會答應你任何事!”老闆娘見她態度軟化,彷彿看到了希望,連忙道:“好好好!狗冇事,好著呢!在內院裡跟我兒子玩呢!我這就帶你去看看!”她生怕雲疏月反悔,趕緊起身引路。
穿過一道低矮的小門,來到內院。
院子不大,卻意外地被一棵極其繁茂的桃樹幾乎占去了大半空間。
“這棵樹啊,有年頭了……說來也奇,從阿聰六歲那年冒了個芽出來,後來越長越茂,幾乎一年三個季都能有桃吃,我起初也覺得有些礙事,但阿聰抱著不讓砍,我估摸這這奇樹怕是有靈,要是能庇佑阿聰也是好的,於是就這麼放著了!”老闆娘撥開那桃樹的枝丫,給雲疏月讓了一條路。
那桃樹生得極為碩大,樹乾粗壯虯結,需要兩人合抱,顯然已有不少年頭,它突兀地矗立在院子中央,晾曬的衣服都得小心翼翼地避開它低垂的枝條。
時值中秋,本該是葉落果儘的時節,可它卻反常地鬱鬱蔥蔥,濃密的枝葉肆意舒展,投下大片濃蔭。
樹冠如蓋,層層疊疊的綠葉間,竟還零星點綴著些晚開的的粉白色桃花,甚至隱約能看到幾個青澀未熟的小毛桃藏在葉底。
那大桃樹下蹲著一個穿著乾淨藍布衫、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他麵容確實清秀俊朗,但眼神空洞茫然,嘴角掛著憨傻的笑容,正仰著頭,眼巴巴地望著前方,嘴裡喊著“爹……爹……”。
而前方的鐵蛋,正姿態倨傲地蹲在稍高的台階上,一隻前爪下,按著一塊快被撫摸得包漿發亮、木質細膩的小舟模型,模型線條流暢,甚至能看出船舷兩側刻滿了細密繁複類似符咒的花紋。
青年發出咿咿呀呀地聲音,試探著伸出手,想去夠那船模。
鐵蛋的狗嘴撇了一下,就在青年的手指即將碰到船模的瞬間,它那隻爪子極其靈活地一撥拉!咕嚕嚕~船模滾落到台階的另一邊。
青年愣了愣,憨憨地笑起來,手腳並用地爬過去,又伸手去夠。
鐵蛋再次優雅而精準地一撥。
船模又滾回了原處。
如此反覆數次。
青年就像個懵懂孩童,執著地追逐著那塊永遠差一點的船模,累得氣喘籲籲,卻依舊樂此不疲,發出咯咯的傻笑。
鐵蛋則是抬起眼皮,懶洋洋地瞥一眼氣喘籲籲的青年,喉嚨裡發出輕微的哼哼聲。
雲疏月看得目瞪口呆,這鐵蛋的耐心也未免太好了些?同時,她的目光敏銳地捕捉到那精緻的船模、鋒利的刻刀、以及柴堆旁倚著的一柄形製特殊、帶有倒鉤的細長鐵釺,心頭一驚:這絕不是一個普通酒樓該有的東西。
這家人,恐怕暗地裡做著特殊營生,可能是盜撈沉船冥器之類的海撈子……老闆娘看著這一幕,眼眶又紅了,連忙上前扶起兒子,溫柔地拍掉他身上的灰,語氣裡滿是心酸和慈愛:“阿聰,那不是爹~快起來,地上涼。
你看,娘給你帶新娘子來看你了,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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