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檔案 第5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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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們被抽調溝幫子站搶修溝營線鐵路。

深夜的運煤車哐當作響，寒風裹挾著煤灰拍打在四人臉上。話題不知怎的轉到了各自來義縣站之前的遭遇。張老六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已依舊不時耳鳴的左耳，那道被醫院鐵皮病曆夾抽打留下的傷疤，在黑暗中彷彿又灼痛起來。

“我原先……在錦州醫院讓雜工。”張老六的聲音乾澀，彷彿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絲。那是他拚命想要逃離，卻如影隨形的噩夢。“伺侯的是個日本副院長，叫山鳩……山鳩夫。”

他頓了頓，似乎在積蓄勇氣，才繼續說道：“那天，我給他往手術室搬消毒器械，箱子沉，走得慢了一步。他就……他就火了，抄起手邊的鐵皮病曆夾，照著我耳朵就……”

張老六的身l微微顫抖，彷彿又感受到那股撕裂般的劇痛和瞬間的嗡鳴，“當時就什麼都聽不見了，血順著脖子往下淌，褂子都染紅了……”

金國仲倒吸一口涼氣。梁金城也攥緊了拳頭，通為淪落人的屈辱感湧上心頭。

“這還不算完，”張老六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恐懼，“我耳朵壞了，乾活不利索，躺在雜役房裡發燒。迷迷糊糊的，就聽見山鳩夫跟另一個日本醫生在門外說……說我這耳朵反正廢了，在醫院也是白吃飯，不如……不如送到佳木斯那邊去，說是什麼‘佳木斯’礦洞，正缺人手修軍事工事……”

“佳木斯礦洞？！”

梁金城低呼一聲，臉色煞白，“那是閻王殿！進去的人就冇見出來過！都是累死、病死，或者直接被……”

張老六重重地點頭，眼眶濕潤：“我當時嚇醒了，一身冷汗。我知道，不能再待了，留下就是死路一條！那天晚上，我拖著還冇好利索的身子，揣了倆冷窩頭，翻過醫院後牆，頭也不回地跑啊……不敢走大路，鑽山溝，渴了喝河水，就怕被抓住。也不知道跑了幾天，才摸到義縣，正好碰上車站招工，能賣力氣就行……我這才，纔算暫時撿了條命。”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隻有車輪碾壓鐵軌的噪音，重複著這吃人世道的殘酷。

葉天默默地聽著，他能想象那個夜晚，一個耳朵淌著血、心中充記恐懼的年輕人，在黑暗中亡命奔逃的景象。這不僅僅是個人悲慘的遭遇，更是日偽統治下，中國底層百姓命如草芥的縮影。醫院本應救死扶傷，卻成了暴力與強征的；礦洞本是資源的來源，卻成了吞噬生命的魔窟。

“老六，你逃出來了，”葉天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拍了拍張老六堅實的肩膀，“你不是苟活，你是從鬼門關闖出來的。這仇，我們記下了。山鳩夫，佳木斯的礦洞，還有這逼得人無處可逃的世道，總有一天，我們要跟他們算總賬！”

張老六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把臉，用力點頭。那份深埋的恐懼和屈辱，在葉天的話語中，似乎開始轉化為一種模糊卻堅定的東西。

這一刻，擠在煤車上的四箇中國工人，因為張老六這段血淚逃亡史，他們的心被更深地聯結在了一起。個人的仇恨與民族的苦難交織，讓他們明白，在這鐵軌延伸的黑暗土地上，除了反抗，已無路可退。

葉天知道，像張老六這樣的遭遇絕非個例，正是這無數個l的苦難，彙聚成了這個時代最悲壯的底色。而他，要帶領這些從苦難中爬出來的人，去點燃改變命運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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