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噬都市深淵倒影 第2章 遺跡暗影與魅影低語
雨水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城市的排水係統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孱弱，街道上已有了淺淺的積水。車輪碾過，濺起渾濁的水花。
陸見開著他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平穩地行駛在雨幕中。車內很安靜，隻有雨刮器規律搖擺的聲響，以及空調送出暖風的微弱噪音。蘇半夏坐在副駕駛，目光有些空洞地望著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雙手依然緊緊抱著那個防水檔案袋，彷彿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她的側臉在車內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濕漉的發絲黏在額角和臉頰，增添了幾分脆弱的美感。羊絨針織衫在車內暖風的吹拂下不再緊緊貼著麵板，但依舊勾勒出她身體柔和的起伏線條。然而，陸見的目光並沒有在這些地方停留。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整合著剛剛接收到的、爆炸性的資訊。
蘇半夏眼中的“門”。
鏡湖精神病院。
陳教授研究的“真理之門”和“鑰匙”。
這一切，都與三年前雨林深處的那個噩夢緊密相連。
這不是巧合。絕對不可能。
“陳教授在研究‘鏡湖’之前，主要專注於哪個領域的考古？”陸見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內心的波瀾。
蘇半夏似乎被他的聲音驚醒，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她轉過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晰一些：“導師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古代神話與早期文明的符號係統，尤其是那些……非主流的，被認為帶有神秘主義色彩的遺跡和文獻。比如巴渝地區的‘鬼書’，古蜀國的青銅神樹紋飾，還有……一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關於‘門’的傳說。”
“門的傳說？”陸見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微微收緊。
“嗯，”蘇半夏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學術探討時的專注，“在很多失落文明的傳說裡，都有關於連線不同世界或維度的‘門’的記載。瑪雅人稱之為‘冥界之門’，北歐神話裡有‘彩虹橋’，甚至在一些古老的佛教典籍中，也有‘芥子納須彌’的類似概念。導師認為，這些並非完全是古人的臆想，可能基於某種……我們尚未理解的物理現實或超自然現象。”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繼續道：“大約半年前，導師在一次整理館藏古籍時，偶然發現了一本明朝地方誌的殘卷，裡麵提到了我們這座城市在古時被稱為‘鏡州’，並非因為鏡子，而是因為城郊有一片湖泊，湖水在某些特定時刻，平靜如鏡，能……‘照見幽冥’。”
“鏡湖？”陸見立刻抓住了關鍵。
“對，”蘇半夏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悸，“就是現在的鏡湖精神病院所在的那片區域。那片湖早在幾十年前就因為地質變動和城市擴張乾涸了，隻剩下沼澤和荒地。但導師堅信，那本地誌殘卷裡隱藏著線索。他之後的所有研究重心，都轉移到了那裡。他甚至……自己繪製了很多關於那扇‘門’的草圖。”
她再次開啟檔案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幾張影印紙。
陸見趁著紅燈，快速掃了一眼。
紙張上是用鉛筆繪製的圖案，線條粗糙卻充滿一種狂熱的執著。那正是一扇門的輪廓，與他在蘇半夏眼中以及三年前雨林基地裡看到的，在細節上驚人地相似！門上的符號雖然畫得有些失真，但那種繁複、詭異、非人所能理解的特質，如出一轍！
“他失蹤前，精神狀態怎麼樣？”陸見的聲音低沉了幾分。
蘇半夏的臉上掠過一絲痛苦：“很不好。他變得非常偏執，易怒，經常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夜整夜地不睡覺。他說……他聽到了‘門’後的呼喚，說‘鑰匙’快要出現了，說他必須去‘完成儀式’……我們都以為他是因為長期研究壓力太大，出現了幻覺……”她的聲音哽咽起來，帶著深深的自責，“如果我當時更重視一點，也許……”
陸見沒有說話。
這不是幻覺。陳教授聽到的，很可能是真實存在的“呼喚”。那扇門，確實擁有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三年前，他的戰友們，或許也是聽到了同樣的“呼喚”，才如同飛蛾撲火般走向死亡。
就在這時，陸見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一條加密資訊彈出。發信人代號“老貓”，是他過去在“燭龍”時，負責情報支援的技術官，也是他現在極少數的、可以絕對信任的舊友之一。
資訊很短：「見哥，你讓我查的‘鏡湖精神病院’，水很深。原始建築圖紙缺失嚴重，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曾有數起離奇死亡和失蹤事件記錄，後被官方封存。八十年代末徹底廢棄。值得注意的是，近十年間，至少有四起非正常死亡案件發生在遺址附近，死者身份各異，但現場都……有些無法解釋的痕跡。建議謹慎。」
陸見眼神一凜。
老貓的情報證實了他的猜測。鏡湖，是一個被異常事件纏繞的漩渦中心。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對蘇半夏說：“先去你住的地方，我需要檢視陳教授所有的研究筆記和資料。”
他必須儘快掌握更多關於“門”和“鑰匙”的資訊。
蘇半夏的住所位於城東一個哄中取靜的高檔公寓小區。環境優雅，安保措施看起來相當完善。
車停在地下車庫。陸見堅持送她上樓。
電梯裡，蘇半夏似乎因為回到了熟悉的環境，稍微放鬆了一些。她取出鑰匙，開啟了位於頂層的一間公寓的房門。
“請進，陸先生。家裡有點亂，抱歉。”她側身讓陸見進去。
公寓是典型的學者風格，寬敞，采光應該很好，但此刻被窗外的陰雨天氣籠罩，顯得有些昏暗。大量的書籍占據了客廳的主要空間，書架上塞得滿滿當當，沙發上、茶幾上也散落著不少翻開的大部頭和一些列印的資料。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一種……若有若無的、屬於蘇半夏身上的清雅香氣。
蘇半夏脫下濕透的風衣，掛在玄關的衣架上。裡麵那件米白色針織衫包裹下的身體曲線，在溫暖的室內燈光下，顯得更加清晰和柔美。她彎腰從鞋櫃裡為陸見拿拖鞋時，腰臀之間勾勒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優美弧度。
陸見移開目光，視線掃過整個客廳。他的“解析之瞳”沒有啟動，但多年訓練出的觀察力，讓他迅速將整個房間的佈局、可能的出入口、以及潛在的危險點儘收眼底。
“陳教授的資料在哪裡？”他直接問道，時間緊迫。
“大部分在他的書房，我這裡也有一些他最近讓我幫忙查閱和影印的資料。”蘇半夏指了指客廳旁邊一個關著門的房間，然後又指向自己書房的位置。
“先去你的書房。”陸見說道。他需要先確認蘇半夏直接接觸過的部分，那裡可能殘留著更直接的線索。
蘇半夏的書房同樣堆滿了書籍和資料，但整理得相對有序。靠窗的書桌上，放著一台開啟的膝上型電腦，旁邊摞著幾疊高高的資料夾和一些古籍影印本。
就在這時，陸見的瞳孔猛地收縮！
不是因為他看到了什麼，而是他感覺到了一絲極其微弱，但絕不屬於這裡的……能量波動！
那是一種冰冷的、帶著惡意窺探感的波動，如同毒蛇滑過麵板，轉瞬即逝，卻讓他背脊瞬間竄起一股寒意！
幾乎在同一時間，客廳的方向，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彷彿玻璃被硬物劃過的“呲啦”聲！
聲音非常小，在雨聲的掩蓋下幾乎難以察覺，但落在陸見耳中，卻如同驚雷！
“待在這裡！彆動！也彆出聲！”陸見猛地轉頭，壓低聲音，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對蘇半夏說道。他的眼神在刹那間變得無比銳利和冰冷，整個人的氣質從之前的沉靜驟然轉化為獵豹般的警惕與危險。
蘇半夏被他的驟變嚇住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驚恐地點了點頭，深褐色的眼睛裡充滿了不解與恐懼。
陸見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移動到書房門口，身體緊貼著牆壁，將門推開一道細縫，向外窺視。
解析之瞳，悄然開啟！
世界再次化為線條與節點的結構圖。他清晰地“看”到，在客廳通往陽台的玻璃門鎖芯處，一個代表“破壞性介入”的紅色能量節點正在迅速黯淡下去！
有人從外麵破壞了門鎖！
來了！動作好快！
陸見的心沉了下去。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目標明確，就是蘇半夏，或者她手中的資料！
他屏住呼吸，聽著極其微弱的、幾乎融於雨聲的腳步聲踏入客廳。不止一個！至少有兩個，或許三個。他們的腳步輕盈而穩健，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而且……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氣息。
陸見的大腦飛速計算著。對方位置分散，意圖不明。硬拚不是上策，尤其是在需要保護蘇半夏的情況下。必須製造混亂，搶占先機！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書房內部，落在書桌旁一個金屬的落地書架燈上。他悄無聲息地移動過去，猛地拔掉電源，然後雙手握住冰冷的金屬燈柱。
就是現在！
陸見眼中寒光一閃，解析之瞳瞬間鎖定客廳中離書房最近的一個入侵者！他能“看”到對方身體的能量輪廓，肌肉的發力點，以及……頸動脈的精確位置！
他猛地拉開書房門，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竄出！在衝出門口的瞬間，他將手中的金屬燈柱如同標槍般，朝著最近的那個黑影全力擲去！
“咻！”
燈柱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破風聲！
那名入侵者顯然沒料到襲擊來得如此突然和迅猛！他反應極快，下意識地側身閃避，但燈柱還是擦著他的肩膀飛過，帶起一溜血花，然後“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對麵的牆壁上，火星四濺！
“有埋伏！”那名入侵者發出一聲低沉而沙啞的嘶吼，不像人聲，反而更像野獸。
藉著這瞬間製造的混亂和對方被擊傷產生的能量紊亂，陸見已經如同旋風般衝到了第二名入侵者麵前！
解析之瞳全力運轉！對方的動作在他眼中瞬間被放慢、分解！抬臂格擋的角度，重心移動的軌跡，肌肉收縮的征兆……一切弱點無所遁形！
陸見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一記簡單、直接、卻凝聚了全身力量的刺拳，如同出膛的炮彈，精準地穿過對方雙臂格擋的縫隙，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喉結上！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那名入侵者連哼都沒哼一聲，雙眼暴突，直接向後癱軟下去。
但就在陸見解決掉第二個人的同時，最初被燈柱擦傷的那個入侵者，以及第三個從側麵逼近的黑影，已經同時撲了上來！
他們的動作迅捷無比，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直取陸見的要害！而且，陸見清晰地看到，他們眼中閃爍著一種與蘇半夏眼中“門影”截然不同、但卻同樣非人的——渾濁的灰白色！如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翳！
侵蝕者！
這個詞瞬間蹦入陸見的腦海。蘇半夏提到過，陳教授筆記裡記載的、精神被“鏡湖”吞噬的存在！
解析之瞳瘋狂運轉，提供著對方的攻擊軌跡和弱點。陸見矮身、旋體、格擋、反擊！動作快如閃電，每一擊都精準地打在對方力量流轉的節點或防禦的空隙上！關節、穴位、視覺死角！
書房門口狹小的空間，成了最凶險的格鬥場。拳腳碰撞的聲音、身體砸在傢俱上的悶響、以及入侵者那非人的、壓抑的低吼聲交織在一起。
蘇半夏躲在書房裡，透過門縫，驚恐萬分地看著外麵這場發生在自己家中的、如同噩夢般的短暫而激烈的搏鬥。她看到陸見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鬼魅般穿梭，動作簡潔、淩厲、高效，充滿了力量與死亡的美感。每一次出手，都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這與她之前見過的那個沉靜、甚至有些疏離的調查員判若兩人。
她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看到陸見在一個漂亮的擒拿反關節技後，將那名受傷的入侵者狠狠摜倒在地，膝蓋死死頂住對方的後心。而最後那名眼中泛著灰白的入侵者，見同伴瞬間被製服兩人，竟毫不猶豫地轉身，如同受驚的狸貓，幾個起落就竄到被破壞的陽台門處，縱身躍入了茫茫雨幕之中，消失不見。
戰鬥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迅速。
客廳裡一片狼藉。倒地的書架，散落的書籍，破碎的燈罩，還有那兩個躺在地上，一個昏迷，一個被陸見死死製住的入侵者。
陸見微微喘息著，額角有細密的汗珠，但眼神依舊冰冷如刀。他下手極有分寸，第一個被擊中喉結的隻是暫時窒息昏迷，被他製住的這個肩部受傷，失去了大部分反抗能力。
他一把扯下腳下這名入侵者的麵罩。
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三十歲左右的男性麵孔。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帶著一種麻木不仁的灰敗。即使被製服，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恐懼或憤怒，隻有一種徹底的、死寂般的漠然。
“誰派你們來的？”陸見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目的是什麼？”
那名入侵者咧開嘴，露出一個怪異而扭曲的笑容，聲音沙啞斷續：“……門……終將開啟……回歸……深淵……”
他的話語無倫次，彷彿夢囈。說完，他眼中那點微弱的生命光彩迅速黯淡下去，頭一歪，竟然……斷氣了！
陸見眉頭緊鎖，伸手探了探他的頸動脈，又檢查了一下另一個被擊暈的，發現他也同樣失去了生命體征。
不是自殺，更像是……某種預設的機製被觸發，或者支撐他們活動的力量被抽離了。
“侵蝕者……精神已被完全吞噬……”陸見回想起蘇半夏的話，心中寒意更盛。這些家夥，恐怕早就不能算是活人了，更像是被遠端操控的傀儡。
他站起身，環顧一片狼藉的客廳，走到陽台邊，看著外麵依舊滂沱的大雨。逃掉了一個，訊息肯定會傳回去。這裡不能再待了。
蘇半夏這時才顫抖著從書房裡走出來，看著地上的屍體和狼藉的客廳，臉色慘白如紙。“他們……他們死了？為……為什麼會這樣……”
“這裡不安全了。”陸見轉過身，目光凝重地看著她，“帶上陳教授所有核心的研究資料，立刻跟我走。”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蘇半夏看著陸見冷峻而堅定的麵容，看著他剛才如同戰神般保護了自己的身影，心中雖然充滿了恐懼和混亂，卻莫名地生出了一絲依靠感。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轉身快步走向陳教授的書房，開始匆忙地收拾最重要的檔案和膝上型電腦。
陸見則走到客廳角落，拿出手機，再次聯係了“老貓”。
“老貓，定位發你。處理兩具‘垃圾’。另外，幫我準備一個安全屋，要絕對乾淨。”
“收到，見哥。看來你那邊很熱哄啊。”老貓的聲音依舊帶著點玩世不恭，但動作毫不含糊。
結束通話電話，陸見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兩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屍體上。
“門……終將開啟……回歸……深淵……”
這低語如同詛咒，在他耳邊回蕩。
風暴，才剛剛開始。而他和他所要保護的人，已經無可避免地置身於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