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噬都市深淵倒影 第3章 安全屋與往昔之影
雨勢在淩晨時分終於漸漸轉小，從狂暴的衝刷變成了纏綿的淅瀝。城市像是被洗刷了一遍，空氣中彌漫著濕冷清新的味道，但這也掩蓋不住剛剛在蘇半夏公寓裡發生的血腥與危機。
陸見開著車，在依舊稀疏的車流中穿梭，刻意繞了幾個圈子，確認沒有任何車輛尾隨後，才駛向城市另一端一個更為老舊的工業區。這裡的建築大多斑駁，帶著上世紀**十年代的印記，在黎明前的晦暗光線下，如同沉默的巨獸。
蘇半夏蜷縮在副駕駛座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塞滿了資料的揹包和她的膝上型電腦。她的臉色依舊蒼白，身體偶爾會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剛才家中的那場短暫而殘酷的搏殺，以及那兩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屍體，給她帶來的衝擊太大了。她隻是一個沉浸在學術世界中的研究員，何曾經曆過如此直麵死亡的時刻？
她偷偷看了一眼開車的陸見。他的側臉線條冷硬，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彷彿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隻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讓她感到一絲畏懼，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在驚濤駭浪中抓住浮木般的安全感。
“我們……要去哪裡？”蘇半夏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
“一個安全的地方。”陸見言簡意賅，沒有過多解釋。
車子最終駛入一個掛著“xx物流”破舊招牌的大院，停在一棟看起來像是廢棄倉庫的建築後麵。陸見下車，警惕地環顧四周，然後帶著蘇半夏走到一扇不起眼的、鏽跡斑斑的鐵門前。他在門旁的密碼鎖上輸入了一長串複雜的密碼，又進行了一次虹膜驗證。
“哢噠。”
厚重的鐵門向內開啟，露出一個向下的、燈光昏暗的階梯。
“進來。”陸見側身讓蘇半夏先進。
蘇半夏有些猶豫地邁步走入，順著階梯向下。出乎她的意料，下麵並非想象中的潮濕、肮臟，而是一個經過改造、充滿科技感的安全屋。
空間不算特彆寬敞，但功能齊全。牆壁是冰冷的金屬灰，頭頂是柔和的led光源。一側是生活區，擺放著簡單的床、桌椅和小型廚房裝置；另一側則是工作區，數台高效能的電腦顯示器處於待機狀態，旁邊還有一些蘇半夏看不懂的電子裝置。空氣迴圈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確保這裡的空氣清新。整個環境簡潔、冷硬，充滿了屬於陸見的個人風格——高效、實用，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
“這裡很安全，短時間內不會被找到。”陸見關上門，厚重的門扉與牆壁嚴絲合縫，將外界徹底隔絕。他走到工作區，啟動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著，調出數個監控畫麵，覆蓋了倉庫外圍的所有角度。
蘇半夏將揹包放在桌子上，身體還有些發軟，她扶著椅背慢慢坐下，環顧著這個冰冷的空間，心中五味雜陳。一天之前，她還在為導師的失蹤而焦慮，生活雖然擔憂，卻依舊在正常的軌道上。而現在，她不僅親眼目睹了超自然的現象（眼中的門），更是捲入了致命的襲擊，躲藏在這樣一個如同電影場景般的地下基地裡。
“剛才那些人……他們是什麼人？”蘇半夏忍不住問道，聲音依舊帶著一絲顫抖，“他們……為什麼看起來……不像活人？”
陸見轉過身，靠在桌沿，目光平靜地看著她：“根據你提供的描述，他們很可能就是你導師筆記裡提到的‘侵蝕者’。精神被‘鏡湖’，或者說被那扇‘門’的力量完全吞噬，變成了隻受某種意誌操控的傀儡。”
他頓了頓，繼續道：“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你，或者你手中的資料。這說明，陳教授的研究觸及到了某個核心秘密，而有人，或者說有某個組織，不希望這些秘密被揭開。”
蘇半夏的臉色更加蒼白，她用力抱緊了自己的雙臂，彷彿這樣能驅散一些寒意。“是因為……我眼中看到的那個嗎？”她抬起頭，深褐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恐懼和迷茫，“陸先生，你之前問我看到了什麼，又讓我聽從你的安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麼？關於那扇‘門’？”
陸見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有些事情無法再隱瞞。蘇半夏已經被捲入其中，她有權知道部分真相，這也有助於後續的合作。
“我見過那扇門。”陸見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卻像一塊巨石投入蘇半夏心湖，“三年前，在一次境外任務中。我的整個小隊……除了我，所有人都走進了那扇門，再也沒有回來。”
蘇半夏猛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她沒想到，陸見竟然有著如此慘痛的過去，而且同樣與那扇詭異的門有關。
“所以，蘇小姐，”陸見的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要刺入她的靈魂，“你眼中的門影，陳教授的失蹤，以及今晚的襲擊，都指向同一個源頭。我們現在在同一條船上。要想找到你的導師，揭開真相，活下去，你必須毫無保留地信任我，並且，我需要知道你的一切，尤其是……你和你導師，究竟接觸到了什麼，才會被‘標記’。”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坦誠。蘇半夏看著他眼中那深沉的、如同化不開的濃墨般的痛苦與堅定，心中的恐懼奇異地平複了一些。同病相憐的遭遇，讓她對陸見產生了一種更深的共鳴和信任。
“我……我明白了。”蘇半夏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導師的資料大部分都在這裡。還有一些關鍵性的、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可能在他失蹤時帶走了。”她將揹包開啟，把裡麵的檔案、影印本和膝上型電腦一一取出。
“另外，”她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麼，“大概在導師失蹤前一週左右，他給了我一個很小的、用某種黑色石頭雕刻的掛墜，形狀很古怪，像是一截扭曲的鑰匙。他說……如果他有不測，讓我一定要保管好它，絕不能被‘他們’拿走。”
鑰匙！
陸見眼神一凝！“東西在哪？”
“我……我把它藏在公寓書房，那本《符號與儀式》的精裝書書脊夾層裡了。”蘇半夏有些懊惱，“剛才太匆忙，沒有來得及拿出來。”
“沒關係，位置我知道，稍後讓老貓去取。”陸見立刻做出了安排。那個黑色石頭掛墜，極有可能就是陳教授提到的“鑰匙”，或者是其中的一部分！這是重大的突破。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兩人幾乎沒有休息。蘇半夏負責梳理和解讀陳教授那些晦澀難懂的研究筆記，試圖從中找出關於“門”、“鑰匙”、“鏡湖”遺址具體位置以及所謂“儀式”的更多資訊。而陸見則利用老貓提供的裝置和資料庫，交叉比對資訊，分析侵蝕者可能的來源和行動模式，同時監控著外界的動靜。
工作區的燈光下，蘇半夏專注地翻閱著資料，時而蹙眉，時而用筆記錄。暖色的燈光柔和地灑在她側臉上，讓她原本知性溫婉的氣質更添了幾分沉靜的魅力。偶爾因為思考而無意識地輕咬下唇，或者抬手將一縷滑落的發絲攏到耳後，都會展現出一種不經意的、動人的女性風姿。
陸見的目光偶爾會從螢幕上移開，落在她身上。他必須承認，蘇半夏是一個極具吸引力的女性，無論是外貌、氣質還是此刻展現出的專業與堅韌。但現在，任何旖旎的念頭都必須被壓下。危險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陸先生，你來看這個。”蘇半夏忽然出聲，語氣中帶著一絲發現重要線索的激動。
陸聞起身走到她身邊，一股淡淡的、屬於她的清雅香氣縈繞在鼻尖。他俯身看向她手指著的一頁筆記。
那是陳教授手繪的一張草圖，比之前看到的都要精細。畫的中心是那扇青銅巨門，門前，似乎描繪著一個複雜的、由無數同心圓和奇異符號構成的“儀式場”。在儀式場的幾個關鍵節點上，標注著一些古老的符號。
“這些符號……”蘇半夏指著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眼睛”與“波浪”結合的符號，“我認識這個。這是古蜀國祭祀文化中，代表‘洞察’與‘深淵’的複合符號。導師在另一篇論文裡提到過，他認為這個符號可能與‘直視真理之眼，亦將墜入無儘深淵’的警示有關。”
她又指向另外幾個符號：“這個代表‘獻祭’，這個代表‘迴圈’，而這個……”她的手指停在一個最為複雜、如同無數鎖鏈纏繞的符號上，眉頭緊鎖，“這個符號很罕見，似乎在瑪雅和古埃及的某些極端秘教文獻中都出現過變體，含義……非常晦澀，但通常與‘束縛’、‘封印’或者……‘代價’相關聯。”
獻祭？封印？代價？
這些詞語組合在一起，讓整個事件蒙上了一層更加不祥的色彩。
“還有這裡，”蘇半夏翻到筆記的下一頁，上麵是幾行陳教授潦草寫下的、近乎癲狂的字跡：
「……門非死物，它在呼吸，在等待……鑰匙不止一把，碎片分散於‘守門人’之血與‘迷失者’之骨……當瞳光交彙於鏡湖之心，門扉將開，真理亦或毀滅……」
守門人之血？迷失者之骨？
瞳光交彙於鏡湖之心？
陸見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他想起了蘇半夏眼中的門影，想起了那些眼中一片灰白的侵蝕者（迷失者？）。難道蘇半夏就是所謂的“守門人”？而自己這雙因為那扇門而產生的“解析之瞳”，是否就是所謂的“瞳光”之一？
線索越來越多，但謎團也如同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就在這時，陸見的工作台上，一台獨立的、沒有任何品牌標識的黑色通訊器，突然發出了急促而低沉的蜂鳴聲，螢幕亮起，顯示出一個不斷閃爍的、複雜的齒輪與眼睛結合的徽標。
陸見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這個通訊器，是他與“守夜人”組織唯一的、單向的聯係渠道。隻有在最緊急、或者對方主動聯係他時，才會響起。
三年前他倖存歸來後，一個自稱“守夜人”的神秘組織找到了他，對他進行了長時間的觀察和評估，最後留下了這個通訊器，告知他在“門”的事件再次出現重大變化時，會聯係他。
現在，它響了。
陸見對蘇半夏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快步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個通訊器，按下了接聽鍵。
一個經過處理的、分不清男女、帶著奇特電子混響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
“代號‘燭龍’，確認身份。”
“身份確認。”陸見沉聲回應。
“監測到‘深淵’活性異常升高，坐標與你所在區域重疊。‘標記者’已出現，‘鑰匙’波動已被捕捉。事件等級提升至‘黃泉’。”
對方的聲音冰冷而毫無感情。
“組織指令：保護‘標記者’，回收或確保‘鑰匙’安全。在‘清道夫’介入前，查明‘鏡湖’節點真相。必要時，可予以‘淨化’。”
“警告：警惕‘影舞者’。她已抵達你的城市。”
通訊到此戛然而止，螢幕暗了下去。
陸見放下通訊器，眉頭緊鎖。
“守夜人”也介入了，而且直接將事件等級定為僅次於最高階彆的“黃泉”。這意味著事態已經非常嚴重。
“標記者”顯然指的是蘇半夏。“鑰匙”就是那個黑色石墜。
而“清道夫”……那是官方處理超自然事件的暴力機構，他們的介入往往意味著大規模封鎖和強製措施，過程絕不會溫和。
最讓他在意的是最後那句警告——
“警惕‘影舞者’。”
“影舞者”……是“守夜人”內部對那個女人的稱呼。那個神秘、危險、亦正亦邪，擁有“魅影之瞳”的女人——
夜凰。
她也來了。
這場圍繞著“門”的漩渦，吸引來的勢力，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陸見轉過身，看向一臉疑惑和擔憂的蘇半夏。
“準備一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恐怕要提前去‘鏡湖’遺址了。有些答案，必須去那裡才能找到。”
而且，必須在“清道夫”和“夜凰”這些變數徹底攪亂局麵之前。
蘇半夏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中感受到了事情的緊迫性，她用力點了點頭，開始快速收拾桌麵上散亂的重要資料。
安全屋內的氣氛，再次變得緊繃起來。窗外的天色已經矇矇亮，但投射進來的微弱晨光，卻無法驅散彌漫在兩人心頭的濃重陰影。前方的道路，註定充滿了更多的未知與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