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都是小動物 093
B市公安總局,
動物?大隊。
近日,大黑熊事件在網上討論得如火如荼,各種捕風捉影的謠言四起。
上級不斷敦促案件調查進展,
反複施壓。
林菘一直獨自頂著壓力,
為?此時爭取和拖延時間。
終於,今天早晨,她接到?了這通計劃中?的、來自S市的異地投案自首電話。
林菘立即聯係S市公安總局,
通知跨省辦案、請求協作。
公安部部長周仁便是從S市公安總局一路升任的,長期與之沆瀣一氣?。
但自從周仁被停職調查,
S市公安總局也難逃審查,
暫時換了一批領導班子。
收到?S市公安總局的回複,
林菘帶著一眾警員徑直前往S市。
......
S市港口?。
下了一夜的暴雨初停,
仍有陰雲翻湧。
數十輛警車悄無聲息地包圍了“碧鳥”基地。
林菘身著利落肅正的警服,
雙手持槍,
帶領一眾警員往“碧鳥”內部逼近。
沈忍冬已經失聯了整整一個小時。
她唇線緊抿,
眸光深邃銳利。
腳步低緩,
她經過空落落的、腥味濃稠的獸倉,
看見那些冰冷的大型金屬獸籠。
不由想?起自己曾被困在其中?,因聽?到?“李小姐”的死訊而嚎啕大哭、哀痛欲絕。
再往前,她帶領警員破開儲存室,
看見滿牆掛晾著血淋淋的獸皮和獸爪,場麵淒慘。
有年輕警員一時承受不住,
腳步急急後退,
在一旁彎腰嘔吐起來。
繼續往前,是“碧鳥”大堂。
透過窗戶,
林菘看見裡麵有飽腹之後睡得?昏沉的數十隻大型猛獸,以及七零八碎的人體殘肢,
畫麵觸目驚心。
這殘忍、血腥、不見天日的深淵,便是沈忍冬臥薪嘗膽的整整十年。
思及此,林菘一瞬心口?絞痛。
她深吸口?氣?,持槍謹慎向前,交待警員:
“繼續搜捕,及時避防子彈。”
“碧鳥”是做盜獵走私勾當的組織,豈會無槍。
昨晚葬禮,迷信的組織內部嚴格禁槍,才沒能控製猛獸撕咬的場麵。
“嘭——”
“嘭——”
漸有槍聲四起。
林菘當年就?是憑打槍快狠準被上級看中?。
此時她帶隊一路搜查,抓捕扣押數位嫌犯,所向披靡。
整個基地都快搜查完,仍未尋到?沈忍冬。
“沈忍冬在哪裡?”
林菘將槍口?抵在新捕嫌犯的太陽穴上,容色冷酷而危險,像一尊煞神?。
“彆殺我,在、在那邊的地下議事廳,我們四把手也在那裡......”
嫌犯舉起雙手,顫巍巍地全招了。
林菘率隊迅速找到?了議事廳。
那裡有清點?完鈔票準備跑路的三個黑衣人,以及被捆綁丟在牆邊的沈忍冬。
遠遠便見為?首黑衣人手中?持槍,對著沈忍冬的額頭,手指正欲扣動扳機——
林菘瞳孔驟縮,心臟一瞬要衝撞出胸腔。
她來不及思考,抬槍便是一擊。
“嘭——”
子彈快如閃電,不偏不倚地打中?黑衣人的手背處,迸濺開一陣鑽心的灼烈痛意。
一聲慘叫響起,那槍瞬間從黑衣人手中?脫離,摔砸在地。
“把手舉起來!”
林菘強自冷靜,沉聲命令。
她帶著同樣舉著槍的隊員往前逼近,槍口?對準首位黑衣人的腦袋,在燈光下泛著危險的光澤。
沈忍冬嘴裡被堵了紗布,胸口?急促起伏,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林菘。
眼見大勢已去,黑衣人眼睛赤紅,拿槍不管不顧地往林菘這邊胡亂射擊。
“嘭、嘭——”
一時槍林彈雨。
這種情況下,依靠敏捷躲避打拉扯,才能減少受傷概率。
但沈忍冬仍在議事廳裡,萬一這些瘋子順手給沈忍冬補一槍,林菘承受不來後果。
因此,她果斷選擇直接作戰,站在走廊裡快準狠地連續幾次射擊。
黑衣人應聲失力。
動作間,對麵亦射來數枚子彈,有一枚不可?避免地從她肩頭擦過,頓生灼燒的痛意。
林菘顧不上痛,率著警員衝進議事廳,“把他們銬了。”
“碧鳥”基地的最後三個餘孽被抓捕。
塵埃落定。
林菘拿著槍,急喘著平複片刻。
隨即緩緩轉過身,在鼓譟如雷的心跳裡一步步往沈忍冬那邊去。
沈忍冬昨天接受了治療,恢複情況不錯。
此時沒戴口?罩,能看見她臉上紅疹淡了不少,即將徹底消匿。
林菘在沈忍冬麵前緩緩蹲下,抬起手,小心取出她口?中?的紗布。
舌根痠麻,沈忍冬紅唇張闔著喘息,一時無言。
隻一瞬不瞬看著林菘。
林菘亦靜默注視女人那雙漂亮的眼眸。
眼眶泛紅,暗潮洶湧,似溢滿暫時無法說出口?的話。
視線下滑,落在精緻鼻尖上......
那顆美得?驚心動魄的玫紅小痣。
林警官麵色肅冷如常,拿出手銬的手卻在難以自抑地顫抖。
她垂下睫羽,掩住浮起薄霧的眼眸。
邊緩慢地給沈忍冬戴上手銬,邊輕聲宣佈:
“沈小姐,你被逮捕了。”
-
......
“沈忍冬,32歲,S市人。”
“自小被母親沈雨單獨帶大,母親去世後便獨自前往東部海岸生活。”
“十年前,沈忍冬被李家?從海岸抓回,進入‘碧鳥’組織,被脅迫參與犯罪。”
聽?到?這裡,林菘纖白指尖輕敲桌麵,提醒正在敲字記錄的警員補充:
“李家?長期以投毒方式侵害和控製沈家?母女,並以此脅迫沈忍冬為?‘碧鳥’效勞。”
警員點?點?頭,將這行?字加上。隨即繼續敲字:
“根據沈忍冬口?述及呈遞的資料證明,沈忍冬曾匿名向S市公安總局舉報‘碧鳥’無果,後策劃和施行?多次活獸放生......”
......
“吱呀——”
林菘推開看守所的門,來到?沈忍冬麵前,隔著鐵柵欄與女人對視。
這裡陰暗冷寂,氣?味也不好聞。
“沈小姐堅持一下,很快就?會出來了。”
她遞出一瓶鮮牛奶,尾音有一絲幾不可?察的柔軟。
沈忍冬接過牛奶,幽黑的眼眸看著林菘。
女人身著肅正的警服,身高腿長,滿身颯爽。
她在一眾惡勢力的槍口?前果敢冷靜,快準狠地出槍,肩膀受傷後眉也未皺。
林菘的內心好像便如冷清的容色和語調那般,永遠無畏且無謂。
卻在取出沈忍冬口?中?紗布時微微斂起眉,動作輕緩,像是生怕傷了她。
卻在給她戴上手銬時指尖顫抖,垂下的睫羽亦遮不住眼尾泛紅。
林菘到?底在想?什麼呢?
沈忍冬在險惡之地行?事多年,識人總是遊刃有餘,卻總是看不透麵前這個警官。
“你肩頭的傷怎麼樣了?”
沈忍冬問。
雖隻是擦過,但子彈的威力不容小覷,林菘肩頭的表皮血肉灼得?一片模糊。
方纔隻來得?及隨便處理一下,到?現在仍有刺痛鑽心。
林菘麵不改色,輕描淡寫:“還好,一點?擦傷。”
但沈忍冬看透了她眼底的隱忍。
呼吸不自覺微緊:“快去仔細處理一下吧。”
隨即意識到?這句話越界。
林警官這般疏冷的女人,應是討厭被管束和催促的。
卻見林警官一頓,隨即說:
“好,那我現在就?去了。”
分?明語氣?肅淡如常,卻莫名能品出幾分?乖順。
沈忍冬睫羽微顫:“......”
下一秒,女人步履生風,颯爽的英姿消失在看守門口?,像是要去執行?一條刻不容緩的命令。
沈忍冬輕咬住了唇。
......
有沈忍冬提供資訊輔助,警隊兵分?兩路,一路搜查“碧鳥”基地和李家?老宅,另一路則抓捕逃跑的組織成?員。
而沈忍冬也被醫護人員抽血檢查,進一步確認投毒相關口?述的真實性。
如此過了一日。
深夜,林菘前往看守所,將沈忍冬從中?釋放。
“名義上你暫時還是脅從犯,需要被監禁居住,等待法院開庭宣判。”
沈忍冬是被投毒脅迫參與犯罪組織,且不曾從組織獲取一分?利益。
她曾早早嘗試向警方舉報,舉報無果後纔不得?不潛伏其中?,一路收集證據、釋放活獸。並且在最後,她選擇投案自首,毫無保留地幫助警方查獲這起重大案件,貢獻巨大。
從任何角度而言,她的作為?都無可?指摘。
不僅無罪,甚至是立功。
林菘安慰:“周仁已經倒台了。有葉總保航,這次絕不會出錯的。”
沈忍冬低“嗯”了一聲。
整整十年,她日夜盼望著這一場撥雲見日,此時卻遠沒有想?象中?的快樂和釋然。
無論如何,她再也回不去那樣簡單而幸福的生活——
日落,海邊粉色晚霞漫天。
一隻海獺會抱著獺寶準時來到?岸上,從腋下天然口?袋裡掏出一塊漂亮貝殼,如珍似寶地遞給她。
那對可?愛的海獺母女早就?因她而死,在她被抓走的那日。
即便已經過去十年,每每想?起,沈忍冬還是感覺到?刻骨的揪痛。
“等案子了結之後,你打算去哪裡?還有什麼牽掛的存在麼?”
夜燈昏暗,林菘走在沈忍冬前方,狀若隨口?問道。
沈忍冬深深呼吸一下,收斂情緒。隨即思忖片刻,語氣?輕鬆地笑道:
“我已經沒有牽掛了。或許,找個不為?人知的深山老林隱居吧。”
林菘瞳孔驟顫。
這個雌性人類以前在海邊隱居,有了她和獺寶。
現在竟要去深山隱居,擁有新的獸和獸寶了麼?!
甚至,還說自己沒有牽掛,好像完全不在意她和獺寶。
見林菘遲遲沒搭話,沈忍冬抬眼看去。
總覺得?林警官的背影看起來頗有些悶悶不樂,甚至是鬨起了小情緒。
否則,怎麼會突然默不作聲地加快腳步?
沈忍冬追了幾步,漸漸有些跟不上。
她輕喘著說:“林警官,我跟不上你了。”
林菘回過神?,放緩了腳步,嘴上還是不肯再搭理她。
......
一般而言,嫌犯投案自首後,法院會在兩到?三個月內進行?開庭審理。
大黑熊事件以及“碧鳥”組織的存在引起了全國的關注與討論,上級敦促、群眾輿論也在反複施壓,於是法院將這場案件的庭審提前甚早。
開庭當天,沈忍冬被宣判無罪。同時,S市政府宣佈給沈忍冬記一等功。
案件經過在網路和電視新聞裡詳細通報,引起全網熱議。
【沈忍冬真是好酷好偉大的姐姐,我要給她生一窩猴子!!】
某位還在生悶氣?的獺警官看完這類評論,在電腦前頓時坐不住了。
沈忍冬都還沒去深山隱居,就?要擁有新的猴寶了?
甚至是一窩?
這怎麼行?!
這天,林警官被局裡隆重表彰,授予一等功,升職在即。
但她絲毫顧不上為?此高興,下班後更?換常服,揣著準備好的漂亮貝殼,風風火火地去絨竹工作室接走獺寶。
“小寶,我帶你去找媽媽。待會要表現得?可?憐一點?,你能做到?麼?”
她仔細交待。
知道人類媽媽竟然還活著,獺寶高興極了。
她哭得?眼睛濕漉漉的,鼻尖通紅,站在那裡就?是行?走的“可?憐”。
連連點?頭:“媽媽放心,我很可?憐的!”
母女獺坐上了車。
去找沈忍冬的路上,有微信群彈出新訊息:
【葉總:沈小姐,酒店不夠舒適和私密。我這裡有套不錯的房子,你看了若喜歡,便先過去住著吧。】
【小寶她媽:多謝葉總款待。明天中?午與各位吃完慶功飯,我便要飛去南方生活,就?不麻煩葉總了。】
林菘看得?呼吸一滯。
......
江景酒店裡,沈忍冬對著微信群出神?片刻。
林警官少言寡語,除了商討正事,從不在群裡出聲。
這人最近也對自己漠然疏離,回到?了最初的態度。
竟因此隱覺低落。
她眉梢輕斂,拂去微妙的情緒。
泡了杯茶,沈忍冬坐在落地窗邊靜看江水。
大江東去,浪濤滾滾,一往無前。
便如時間匆匆流淌,挾掠萬物?,什麼也留不下。
媽媽、海獺、獺寶......
沈忍冬緊捏茶杯,墜入強烈的空寂落寞之中?。
仇恨已報,徒餘人間洶湧。
她已無歸宿。
接下來該去哪裡?
“咚咚。”
房門忽被叩響。
沈忍冬眸光微滯,晃過神?來。
她想?起自己叫的客房服務,便放下茶杯,起身來到?房門口?。
開啟門,毫無防備地抬眼看去——
竟是林警官站在門口?。
女人身姿依舊挺直端正,向來疏冷的麵容卻罕見地流露出緊張。
她手裡還牽著一個水靈靈的少女,眼眶紅紅的,像找不到?媽媽的可?憐小獸。
沈忍冬心跳一顫,“林警官......?”
林菘深呼吸一下,眼眶泛紅:
“沈忍冬,你打算丟下我和小寶了麼?”
話音剛落,獺寶就?在旁配合地“哇”一聲哭出來:
“媽媽不要我了——”
沈忍冬眼睛睜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