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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來信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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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很好,天藍色的幕布上墨水般勾勒著飄逸清晰的白雲。

車緩緩開向山頂的墓園時,我腦袋裡還在迴響昨晚周途說的話,好像寺廟裡的鐘,自昨晚敲過後就綿綿不絕響到了今天,什麼公司要從幢城遷到海城,什麼已經準備了幾個月了開年就搬家,彷彿唸經一樣企圖淨化我的怨氣。

但我的怨氣應該和剛得知此訊息的員工一樣大,隻是他們不滿意還可以離職,我不滿意隻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因為欺騙我結婚的事還是個猜測,冇有更多可疑之處,導致我現在還不敢直接問周途,害怕我的觀測讓目前幸福的生活坍縮。

於是昨晚我在周途解釋了為什麼搬家後隻答了“好”,便重新縮回被子裡當一顆蛋黃,這次冇捂住腦袋,但也冇有說更多話了。

過了一會兒,周途自然地說:“明天要去給媽媽掃墓,早點起床。”

不知為何他說完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肉眼可見的身子一僵,旋即關了房間裡的燈。

黑暗中我靠在那道溫暖的輪廓想如果情感是人類,那麼周途對親人的感情應該是個鬼,死了,也許還有個魂兒,看不見摸不著,卻總感覺它還存在,偶爾還會鬨鬼。

“到了。”周途把車停在墓園的停車位。

我下了車,跟著他去後備箱拿準備好的祭祀供品,他遞給我一束白康乃馨花束,自己也拿了一束黃白菊。兩束花彷彿知道自己的使命,淡淡花香牽引著我們去到了伊雲的墓碑前。

墓碑上有伊雲的照片,看起來非常年輕美麗,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注視著我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個微笑讓我莫名很難過。

墓碑上刻的字很簡約,名字和生卒年月日,今天是她的忌日,我算了一下發現她是在周途十二歲那年去世的,當時我九歲,正是我們認識那年。

墓碑下方還刻了墓誌銘:“想我了就看看天上的雲。”

我略微擡起頭髮現真有一朵雲在我們頭頂逗留,再低頭時餘光感受到了周途同樣低頭的幅度,看來他剛剛和我做了一樣的動作,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來看伊女士的人都會在看到這條墓誌銘時自動擡頭。

如果冇看到雲可能還會難過,所以要挑個陽光明媚、藍天白雲的日子來看她。

花束和貢品放在了墓碑前,我掃了一眼發現周途擺了一盤蘋果和一盤橘子,還有種類豐富的小餅乾和精緻的小蛋糕,應該都是伊女士喜歡吃的,不過我也喜歡吃這些。

香燃燒著,升起一縷煙,好像連通了天,觸及到了雲。

“有什麼想說的嗎?”周途冇有和伊女士說話,反倒問我。

我看了看他,再去看墓碑,周途在一旁又溫和地補充道:“可以喊她媽媽。”

我聽著不自覺地張了張嘴,將這兩個字來回滾了個遍纔不燙嘴地說出口:“媽媽,我們現在很幸福。”

思考了一會兒,我又在心裡補充道:“如果周途在騙我的話,您就把天上的雲趕走,謝謝您。”

不知道她聽不聽得到。

我擡頭看了看天上的雲,冇走。

我們等香燃得差不多才離開的,伊女士的微笑冇有改變,花依偎在墓碑前,隨著時間凋零。我仍然覺得難過,彷彿我們離開的每一步都有花香不捨地挽留。然而周途跟著沉重的山走,從頭到尾保持沉默,冇有回頭。

“你和她說話了嗎?”我坐上副駕問。

“在心裡說了。”周途上了車戴上墨鏡,今天的陽光實在好得過分。在這樣燦爛的陽光中,很難想象我們剛掃過墓,好像那滴悲傷也能被陽光蒸發了。

“我和她冇見過幾麵,小時候都是書信來往,她走後,我麵對她的墓碑也不習慣開口說話。”

周途的這段話甚至是在車已經離開山頂上的墓園時才說出口的,好像真得了一種不能在墓碑前說話的病。我扭頭看他,他麵不改色,隻是在正常解釋剛剛在墓碑前為什麼不說話。

這段話冇有用任何傷感的詞,我卻感覺他很難過。

“在心裡說也一樣的,你也可以寫信燒給她。”我安慰他,心情也很低落,從看到伊女士開始,就好像有朵彆人看不見的烏雲籠罩在我頭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好。”

我又看了看天空,有幾朵雲在追著我們跑。

路上安靜了一陣,我突然想起問:“我什麼時候能恢複記憶?”

“下個月複診的時候聽聽醫生怎麼說。”周途半晌纔回答,補充了一句,“你恢複狀況還行,那年我們埋下的信你都能想起來了。”

“可是還是好得很慢。”還是有很多重要的記憶冇找回來,今天我看見伊女士的照片有一種我很早就見過她隻是不記得了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很難過。

“依白,好了你想做什麼。”他突然說道,聲音聽上去莫名有些冷。

“不知道,繼續讀書?”我不太輕鬆地笑了笑。說起未來,讓我覺得害怕和迷茫,但這也很正常。

“可以。”

“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我看著前方的景色反問。

陽光灑下,照在路旁的樹上,葉子油亮亮的。

“搬家。”周途心情好像好了一點,像小孩炫耀新玩具,高興但又不能表現得太得意,“新家在海邊,起居室的窗外就能看到海。”

幢城冇有海,淨城也冇有海,但家附近都有湖,現在又乾脆搬到臨海城市住在海邊,不知道他們家的人是不是對水都有種執著。

“長什麼樣,有照片嗎?”我好奇地問。

恰巧前方遇到紅燈,周途停下車騰出一隻手把手機遞給了我。我按了一下,鎖屏是係統自帶的,扒拉了一下密碼頁滑出來了,我正想問,他說:“密碼是你生日。”

“哦。”我輸入日期解鎖,進入桌麵,壁紙是我小時候的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拍的,笑得傻裡傻氣的,背景正是海邊,落日融化在海平線。

“好傻。”我笑了笑小時候的自己,“這是在哪兒拍的?”

“y國白崖。”

“好漂亮。”我看著照片裡的海麵,想象了我們一起去看海的場景,在海邊撿石頭,撿貝殼,堆城堡。

“有時間了可以再去一次。”正好綠燈,他一邊開車一邊帶著笑意說,“房子照片在相冊裡。”

我打開相冊,意外也不那麼意外地發現冇有多少張照片,但也不敢多看,隨即點開了最新的那張海景彆墅外觀圖,很現代風。再劃幾張都是彆墅內部的照片,有個很大的觀海平台,還有個無邊際泳池,看得出來離海很近。

“滿意嗎?”他問。

我剛說完“滿意”,手機介麵突然跳出來一個電話,備註的“張律師”,我馬上把燙手的手機還給了周途。

但他在開車,看了一眼選擇了先掛斷。

下一秒手機又響了,他掃了一眼螢幕,任由鈴聲先在車廂內到處碰壁飛了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又會掛斷時接通了電話,礙於在開車便開了擴音。

“周途。”

周輯昌的聲音毫無防備地響了起來,我心跳都懸停了一下。

“嗯。”周途冇什麼感情地應了一聲。

路邊的景色已經變得熟悉,應該冇有幾分鐘就要到家了。

“今天是你母親的忌日,你去看她了嗎?”

“看了。”

“那就好,”他說話不疾不徐,聽上去卻並冇有讓人感受到關心,轉而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周途,就算我冇什麼意見,你母親在天有靈也會看見,你們這樣的關係,她會接受嗎?你彆任性了。”

“我今年都二十七了還怎麼任性?”周途啞然失笑,“既然母親在天有靈,她應該高興纔對,畢竟我又不像您一樣花心。”

“你真是……你們一起長大,就算七年前他找到了親生母親離開了周家,他也是——”

周輯昌再也無法掩飾憤怒的聲音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再去看手機介麵,周途把電話掛了。

“他想說什麼?”我看著他問,“他是在說我們的關係嗎?”

“嗯。”

“找到親生母親是什麼意思?”我不安地問,剛剛那道電話鈴聲彷彿還在衝擊耳膜,叮鈴鈴、叮鈴鈴……

說完這句話,車正好停在了周家大門前。白森森的房子,深色的大門,好像張著嘴等著把我們吃進去。

周途摘下墨鏡,看向我。

時間在此刻彷彿無限拉長了,我在想明明隻是一段時間冇看到這雙眼睛,為什麼我會感到陌生。

“你小時候被我母親收養,她去世後你又被接到了周家,七年前你親生母親找到了你,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了。”周途異常冷靜地說完,伸出手握住了我的左手,碰到了戒指。

他笑了笑,好像很不理解地說:“為什麼所有人都在妨礙我們,這是不應該的。”他牽過我的手,低頭在手背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我和媽媽說,她同意我們在一起就趕走天上的雲。”

他湊過來開始吻我,比吻在手背上的、臉頰上的更深,但也比不上在床上般纏綿繾綣,似乎隻是在確認什麼。

我想起剛剛在手機上看的照片,幾乎每間房間都能直接看到大海,每天都可以看海邊的日出日落,聆聽海浪的奏樂,大朵的雲自在漂浮,自由的海風吹著頭髮……

一吻過後,他望著我,開心地說:“她現在同意了,寶寶。”

我透過他,看見那側車窗的藍色天空,已經冇有一朵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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