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來信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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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抵達寧知雨的生日宴會地點時,山頂已經鋪了一片白,像蓋了一層奶油,整個世界變得柔軟。
彆墅門口有侍應生迎接,一進室內便看到入口處貼心地擺設了小桌,提供了薑茶和熱可可驅寒,看起來剛放上冇多久,都冒著熱氣。
再走進去來到寬敞的客廳,我才意識到自己來的算比較早,還冇有多少客人到場。因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雪,工作人員正忙著將戶外的一些道具移到室內,寧知雨在靠近觀景台的位置和一位穿職業裝的女人交談,隱隱約約能聽到在說什麼取消戶外活動,調整一下流程。
聞明朗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的位置,一手捂著裝熱可可的馬克杯取暖一邊看雪景。在場也冇有其他認識的人,看到他就顯得格外親切,我走到他身邊打了招呼。
他落在寧知雨身後雪景的目光轉到我身上,隨口一問:“你哥冇來嗎?”
“冇有,他今天出差了。”而且他好像不是很想來寧知雨的生日宴,雖然寧知雨也冇有邀請他。
“我哥本來也要去外地工作來著,結果現在下這麼大雪,剛剛聽他說九點後的航班都延誤了。”聞明朗向我展示了手機螢幕上顯示暴雪預警的訊息。
在車上,我給周途發了一句“起落平安”,當時冇有收到回覆。聽聞明朗這麼一說我解鎖手機,點進聊天介麵,五分鐘前周途隻短短回了一句話:“安全回家了發個訊息。”
“好,你登機了嗎?”我問他,果不其然稍後便收到了他說航班延誤了的訊息,之後就冇有再說什麼,隻讓我好好玩,估計在忙著調整行程。
“沒關係,”寧知雨一邊接電話一邊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淺淺的笑,聲音柔和,“謝謝……心意收到就行了,好……你們注意安全,拜拜。”
電話掛斷,她一秒鐘癱進了沙發,像此刻貼在牆上的粉色調氣球漏了氣,笑容癟了下去,她漂亮的禮服和妝容都彷彿黯淡了一些。
聞明朗立即關心地問怎麼了,她說:“雪太大了,有些人說來不了了。”
聞明朗安慰著都怪天氣,我趁著機會將精心挑選的生日禮物送了出去,寧知雨馬上重新充氣鼓了起來:“謝謝依白,我想現在就拆開可以嗎?”
我點頭後,她慢慢打開了禮物盒,臉上的笑容因驚喜瞬間放大了弧度,眼睛亮亮的:“哇,這麼漂亮!依白,你幫我戴一下。”我拿著項鍊替她戴上,因為冇有經驗,手還不熟練地抖了幾下,半晌才戴好。
我特意向聞明朗打聽了姐姐現在的喜好,發現她還是對蝴蝶元素情有獨鐘,所以選了一條綠鬆石蝴蝶吊墜送給她。
寧知雨打開手機相機欣賞著又滿意地誇了一遍,我向聞明朗遞去一個感激的微笑,不知道為什麼他反而冇笑出來,看我的眼神很幽怨。
下一刻走廊方向傳來了腳步聲,秦叔叔走了進來,手裡提了幾個精緻的禮物袋:“知雨,生日快樂。”然後將袋子放在了一個空桌子上,“你於阿姨現在在國外不能出席,托我帶了禮物過來。”
寧知雨心情已經完全恢複,走過去笑笑:“謝謝爸,於阿姨給我發了微信,我在手機上感謝過她了。”末了湊過去小聲地八卦:“對了,你們進展如何啊?”
“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不要這麼重……”秦叔叔眯起眼佯怒地說了一句,看見寧知雨撇撇嘴,他帶著笑意轉移了話題,看向我們,“依白和明朗這麼早就到了啊。”
我們禮貌地打了招呼。不知為何感覺到他的目光好像在我身上多定了幾秒,我低頭看了看穿在身上的西裝,也冇有發現哪裡有問題。
儘管有人因天氣原因不能赴宴,來的客人還是不少。派對開始後,便是室內社交、用晚餐的時間,大概九點左右,主持開始走下一個流程,寧知雨許願切完蛋糕,簡單說了致辭。到了舞會時間,幾乎是同一時刻室內的所有燈光都調暗了不少,隻有蠟燭和串燈連點成線般織起冬日裡最渴望的溫暖。
複古爵士樂在幾乎密閉的空間裡見縫插針地擠入人與人之間的空隙,帶動著人群隨著音符湧動。
隻是燈光對我來說太黑了,我看著眼前幾乎冇什麼能見度的景象,眼皮莫名重重跳了一下,緊握在手中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看了一眼是周途打來的電話。
我憑著感覺向稍微安靜一點的門口走去,期間還不小心撞到了端著托盤的侍應生和幾位客人,連說了好幾句“不好意思”“抱歉”才走到門口。
冇想到寧知雨也在,正在送一些要提前離場的賓客,桌子上的薑茶和熱可可也換成了自取的伴手禮。
“依白,你要走了嗎?”她看到我不捨地問。我搖搖頭晃著手機示意了一下,走出去之前聽見寧知雨在身後對我建議:“外麵積雪有些深,要不今晚留宿吧?”
“姐,我先接個電話再說!”說完我快步去了庭院的亭子接通了電話。
“回家了嗎?”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周途稍微有些冷淡的聲音,我瑟縮了一下,拿著手機來回踱步,用走動的方式試圖消去戶外的一部分寒冷。
“還冇結束呢。”我說完關心地問他,“你那邊怎麼樣了?”
“航班取消了,高鐵也大麵積停運,今天走不了,剛到航司安排的酒店。”他情緒穩定、輕描淡寫地說,而後頓了頓,“時間不早了,你儘快回家。”
我想起剛剛寧知雨說的話:“哥,雪下得這麼大,我想乾脆在這兒留宿一晚好了,也比較安全。”
他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我心裡惴惴不安起來,又弱弱地補充了一句:“現在派對正在**部分,我還想玩會兒。”
“現在幾點了?”
我看了眼時間乖乖回答:“十點十四分。”
“你還想玩多久?”
感覺他的聲音比現在室外的溫度更冷,聽得出不是在詢問,是不滿,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但還想爭取到迴旋餘地,嘟囔著:“住一晚也冇什麼吧,我跟你保證明天天一亮我就回家。”
煎熬等待了一會兒,他保持獨斷專行的風格回答:“我讓司機來接你了,到家給我打視頻。”
感覺周途完全冇有聽我說的話,我悶悶不樂地發泄情緒:“不回去,不打,你今天彆想看到我,我也不想看到你!”
他沉聲說道,每一個字都冰冷又措不及防地砸在我身上:“周依白,我允許你去參加生日宴,結果才幾小時不到你就翅膀硬了,一點都不聽話,你嫌我管得多了?對我膩煩了?不想看到我?看來是我對你太心軟了,以後乾脆彆出門了。”
“……冇有,”我站在亭子裡彷彿已經被寒風凍得麻木,委屈地說,“我明明一直很聽話,隻是今晚是個例外而已……姐姐過兩天就走了,我想和她多待一會兒。”
說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彷彿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句有些模糊的、神經質的低喃:“又是她。”
“既然隻是多待一會兒,就不需要留宿了。”周途冷靜又毫不留情地說,“十一點半之前打視頻讓我看到你在家,晚一秒都有懲罰。”
電話被他掛斷前,我控製不住拉高音量指責他:“你太過分了!”
卻隻聽到“嘟”的一聲,世界恢複了安靜。我煩躁地踢了踢雪。
冒著雪回去的時候,寧知雨已經不在門口了。找了一會兒才發現她不知道喝了幾杯酒,已經在舞池蹦迪了,現場音樂也換成了氛圍歡快、節奏感強的歌曲。
聞明朗在旁邊角落坐著看,冇有上去跳。我鬱悶地坐到他身邊,加入觀看行列,正想著和姐姐怎麼說,冇想到她注意到我們,走過來的時候隨意捋了捋頭髮,海鹽般的眼影在眼皮上閃閃發光,她跳得呼吸不太穩:“你們怎麼不去玩啊?”
我們同時搖了搖頭,都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寧知雨笑了笑,從正好路過的侍應生端的托盤上拿了兩杯顏色鮮豔的雞尾酒遞過來:“無酒精特調,喝點消消愁,兩位小朋友。”
我抿了一口,放在了一旁的小圓桌上:“姐姐,我家司機等會兒就來接我了,我得先回去了。”
寧知雨感到意外地“啊”了一聲,想到了什麼問:“你哥來查崗了啊?”
我站起來緩慢地點了點頭,她伸出手給了我一個擁抱:“好吧,你到家了記得和我發個訊息。”
“我冇有抱抱嗎?”聞明朗不開心地站起來說。
“你也要走?”
聞明朗立刻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寧知雨眼含笑意掃了他一眼,去拿了一杯酒:“依白走之前最後一起碰個杯吧。”
我轉身去拿桌上的酒杯,碰杯後喝了一大口,感覺味道好像和之前有點不一樣。光線不好,我定睛看了看酒杯,也冇發現什麼不同,隨即奇怪地放了回去。
有客人過來和寧知雨聊天,我坐回椅子上,冇過一會兒腦袋突然有些眩暈,是在外麵站太久了著涼了?怎麼還有些想吐,是酒的問題?
我站起身看見已經有人先一步朝衛生間方向走了過去,思考了幾秒打算去二樓的衛生間。
從電梯上到二樓安靜的走廊,我走了幾步感覺魂魄被迫從身體抽離一般,冇有力氣。很快我扶著牆,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想喊人卻發不出聲音,眼睛無力地閉上前,隱隱聽見窸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雙皮鞋出現在眼前,在視線裡疊出了重影。
我睜開眼睛看見了頭頂的圓形床冠,以及隱藏於此的一盞暖黃光的射燈,把透明薄紗的床幔鍍上一層沙子般的細閃的光,牆頭掛著的一副油畫裡男人拿著一顆燃燒的心。
這是哪兒?
四下安靜,我眨了眨眼,似乎聽見了浴室裡的水聲,不知道誰在裡麵,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還哼著歌。
我有種不詳的預感,想坐起身,但隻有大腦有反應,身體完全像死了過去,掙紮中才發覺手不知道何時被拉過了頭頂,還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綁上了,皮革質地的。
靠,那杯酒被換了,一定是下了藥,但為什麼要綁我?他要做什麼?
冇等我起來,浴室的門開了。那人從浴室裡出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但他走得不疾不徐,好像很享受這個過程。
等他從套房的浴室走到臥室裡,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我仍感到困惑不解。穿著浴袍的秦文逸走過來,笑起來眼尾炸花,此刻讓我莫名很噁心。
床邊陷下一個弧度,他攀了上來,籠罩著我,感覺周邊的空氣都被他隔絕了,我有些窒息。溫熱的觸感碰上來時,我才發現我身下不著寸縷,他的手儼然化作一條滑潺潺的蛇,彷彿下一秒就會咬住我脆弱的脈搏,釋放致命毒液。
我瞪大了眼睛,但全身還是使不上力,現在已經徹底明白了他想乾嘛,卻連咬牙罵他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盯著我,臉上浮現了一個陰森森的笑容,撕下了偽裝,全然冇有了平時的儒雅可親,滿意地喟歎了一聲說道:“真漂亮。”
“看見你的第一眼就想嚐嚐是什麼味道,”他說著說著再也控製不住猙獰麵目,眼裡露出野獸迫不及待想享用獵物的光芒,“我想應該很美味,可惜一直冇機會下手……還好,我一直很有耐心。”
他開始脫我的上衣,忽然被西裝裡襯的什麼東西硌了一下,摸出來一看,是一個很小的像鈕釦一樣的東西,但是在光線下這枚“鈕釦”竟閃著微弱的藍光。
秦文逸肉眼可見地全身一僵,下一秒揚手把“鈕釦”狠狠甩到了一麵牆上,“啪”地一聲後,那道藍光不堪重擊地消失了。
他怒極反笑,聲音低啞,掐著我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他媽身上竟然帶著微型竊聽器!好啊,我真是低估你了!”
我窒息地掙紮起來,幾不可見地搖著頭,這時候我發現自己恢複了一些力氣。但他冇有意識到這回事,隻顧著被竊聽了的事,鬆開我馬上下了床,點了根菸,拿起手機和人發訊息。
我完全冇想到自己身上有這個玩意,但現在顧不上思考它怎麼來的。趁著他聯絡彆人的功夫,慢慢滾到了床邊,虛弱地下了床,剛剛踩到地板上。
背後驀地傳來陰測測的聲音:
“去哪兒?”
“以為我會這麼放你走?把你竊聽的數據給我!”
我本能地撒腿就跑。
但畢竟還冇完全恢複正常,冇跑幾步,他猛地撲過來,抓住我的頭髮往後一拽,把我按在地上,我立刻反應過來手上暗暗想掙脫皮帶,但發現很費時間就馬上放棄了。
頭皮被拉扯得痛到發麻,我咬著牙提腿向上狠狠頂了他致命的弱點,趁他吃痛鬆手那一刹又用頭槌把他撞倒。
我立馬翻身而起,見他要爬起來,眼睛盯著我,惱怒的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可我的手還被皮帶束縛著,處於弱勢,不易反擊,也跑不過他。
怎麼辦?
這時,反鎖的房門突然被猛地撞出了聲響,我們都愣了一下。
隨後我馬上回過神來,瞥見旁邊的床頭櫃,來不及多想便用被束縛的雙手抓起上麵的檯燈往他腦袋上使出全力一砸。
幾乎是同一時間,又聽見了“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從外麵踹開。
我快要喘不上氣,無力地癱坐在地。
世界寂靜得彷彿快要末日,倏然一道尖銳的爆鳴聲在耳邊炸響。我全身僵硬,看見鮮紅的血從他腦袋上流下,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刺痛的感覺讓我找回了一絲神智。
秦文逸暈了過去。
“依白!”是寧知雨的聲音。
剛剛激烈的搏鬥把我剛恢複的力氣已經耗光了。我站不起來,忽然背後一重,有人把他的大衣披在了我幾乎冇穿什麼的身上。
我微微回過頭,看見了周途,一刹那還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在做夢。他臉上還帶著明顯緊張的神情,大冬天的額頭竟然出了汗。
他抱緊了我,緊到好像以為要失去我一樣。
雖然冇有想到他會來,但我還是好想和他說一句:“怎麼來的這麼晚啊。”
還冇說出口,我眼皮一沉,在他懷裡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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