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來信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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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途扣住了我的手腕,收緊的力度彷彿要刻進我的魂魄裡,他湊過來在我耳邊低語:“還想逃嗎?”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惡狠狠地瞪著他隱入陰影的麵容,這一刻我生出荒唐的猜測,是不是有一隻惡鬼占據了我認識了十二年的人的身體,為什麼他讓我感到如此陌生又恐懼。
他見我這副怨恨的模樣,也知道不裝了,冷下臉說:“收拾東西跟我走。”
“憑什麼?”我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的,情緒已經兜不住了,從心底裡燃燒烤出了一點炙熱的眼淚,燙得一雙眼越來越痛,眼前人的身影模糊扭曲起來。
“你冇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現在還要來抓我回去嗎?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毫無脾氣地跟你走?”
心也好痛。
周途麵對我的崩潰十分冷靜,顯得我像個瘋子,而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那雙眼睛隻是看著我就彷彿在承諾給我摘星星摘月亮,滿足我的任何願望。
他伸手擦我的眼淚,湊得越來越近,看到我掉眼淚後溫柔地說:“依依,先跟我回去,我們再談談好嗎?”
我一怔忘記了推開他,回過神時已經被他抱住了。上當了一回,現在怎麼能再相信他的偽裝,我反應過來開始掙脫他的懷抱:“放開我!”
“唔唔……!”
下一秒,不知道他從哪兒掏出來的手帕捂住了我的口鼻,刺鼻的藥味牢牢鎖住了我的呼吸,所有抵抗都成了白費力氣。我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他的眼底隻剩下漆黑,冇有一顆星。
這一刻,全身莫大的悲涼都順著一滴淚滑過他剛剛輕拂過的臉頰,擦去殘留的餘溫,冰冷地輕輕落地。
視野越發模糊,眼前的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暈倒前的最後一刻,我恍惚聽見了於納川跑過來的聲音:“依白……他怎麼了?你他媽在乾嘛?放開他!”
我全身無力地倒在周途的懷裡,忽然的懸空感讓我因藥物不得不跳得緩慢的心臟徒勞地掙紮了一下,四肢卻一點也不聽我的話,順從著他把我抱了起來。
雙眼慢慢闔上前,隻聽見他冷冷地、不真切地對旁人說:“就憑你?”
再次擁有意識,我感覺自己籠在窒息逼仄的囚籠裡,再一摸到體溫才發覺這隻是一個擁抱,身下是柔軟的床,周途在抱著我睡覺,看樣子睡得很安穩。
讓我產生了回到以前的錯覺,彷彿那些矛盾和欺騙都不曾存在,我們隻是抱著睡了一覺,我隻是因為他抱得太緊壓迫了心臟,才做了一個噩夢。
可是不是。
我很快從幻想裡醒來想掙脫束縛,剛動一下他就條件反射地收緊了力度,像從來冇睡著般清醒地說:“醒了?”
和他的力氣完全不能相比,掙紮半天都未撼動一分,我隻好悶悶地說:“放開我。”
周途真的放開了,好像隻能他放開我,而我不能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一樣。
我坐起來想下床,但是看見牆上密密麻麻的照片一時失去了逃跑的力氣,這些記錄著美好的照片好像發出了很多歡樂的聲音,射出一束束陽光把我壓在了床上,困在冇有音樂和窗戶的房間。
不知何時他開始吻我的,流連的親吻冇有讓我感到一絲安心,像一滴滴雨落在了我的臉上。他吻上我的唇,把我壓在床上,我寧願他是在我遊泳時不小心溺水才這樣對我做人工呼吸,而不是愛我才吻我的。
我寧願他對我一直惡語相向,寧願他對我無比暴力,寧願他從來冇有對我好過一分,我就不用顧及他愛不愛我我愛不愛他,坦然離開這個房間。
可是一切都不一樣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之毫厘,以至於現在差之千裡?
為什麼最愛的人總是在欺騙我?
媽媽騙我就算了,為什麼連你都在騙我?
為什麼?
我眼前一片模糊,擡手扇了他一巴掌,他的臉偏過去,臉上立即浮起一片薄紅。睫毛垂著,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嘴角卻緩緩彎起了一個弧度,我一瞬間以為看錯了。
他擡起的麵孔上仍掛著那副溫柔神情,可眼底卻翻湧著一片晦暗,不知道到底生氣了冇有。
“彆人都可以騙我,隻有你不能騙我!你不能……你不能騙我!”
我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攥緊他的衣領崩潰地吐出喉嚨裡碎成玻璃渣的字詞,說完就無力地倒回床上,手臂遮住眼睛痛哭,明明是想傷害他,卻不知道為什麼字字都紮在了自己心裡。
半晌,房間裡隻剩下我的哭泣聲,像一隻隻折翼的飛鳥,從雲端筆直墜下,風聲在羽毛間刮出嘶啞的哀號。
“打疼了嗎?”他聲音是那樣輕柔,拉過了我的手捂住了我的掌心,拇指在泛紅的掌心摩挲,是真心實意的關心。
我想抽出手卻被他牢牢抓住,隻好瞪著他,用另一隻手去試圖掰開他的禁錮。
“還要打嗎?”周途順著我的力度放開了我的手,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樣,任我發泄。
我冇有回答。
“依依,是你想知道真相的,是你不想我瞞著你的,你不能接受嗎?”他這樣用困惑的語氣說,好像不理解為什麼按照我的話做了,我還是不滿意。卻又很快下定決心,黑沉沉的眼眸亮得駭人,“沒關係,無論你接不接受,我都會永遠陪著你。”
他那天說“如果你想的話”然後為我打開了密室的鎖,是我自己推開了藍鬍子被金鎖鎖住的房間,是我握住了洗不掉血跡的鑰匙。
我在朦朧淚水中辨認出他永遠不會為誰改變的眼睛,他永遠不會主動道歉的嘴唇,他永遠刀槍不入的胸膛。直到此刻我纔看清了他。
其實周途從來冇有變過,小時候討厭我的時候可以狠心丟下我,長大後就算愛我也可以毫不顧及我的感受欺騙我。
他就是這樣冷心冷麪、鐵石心腸的人,不會理解常人的心是會痛的,也從來不會說出“難過”之類的話。是他後來裝得太好了,裝得我都忘記他的真麵目了。
“為什麼?”我喃喃地問,眼睛彷彿聚焦不了,盯著他,他像一個虛幻的影子,“為什麼要騙我?”你為什麼是那個騷擾我的變態,為什麼要親自推我陷入絕望之中,為什麼是你?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搬家發現t送的卡片,周途早在詩集中的那段話旁邊標註過“我不用光明留住你,而是用我的黑夜;不用答案說服你,而是用我的困惑”,現在黑夜吞噬了我,困惑鎖住了我。他們是一個人,這就是事實。
“因為你身邊應該隻有我,你應該隻看著我,隻依賴我,隻向我求救,你離不開我。”他低下頭親昵地蹭我的臉頰,理所當然地在我耳畔低語,“即使現在知道真相,你也離不開我了。”
我痛苦地捂住腦袋,蜷縮著身子,腦子裡有無數句“我恨你”在相互碰撞,幾欲脫口,可是我還從來冇對他說過我愛你,他也從來冇對我說過。
為什麼會走到這種地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像在懸崖壁上吊著睡覺,身體突然騰空了,彷彿真的掉下了懸崖,我猛地睜開雙眼,下意識去摟住周途,才發現他抱著我走出了密室,下樓走到了餐廳。
他餵我吃飯,我搖了搖頭拒絕張嘴,最後他幽幽地以“你現在不吃等會兒會後悔的”為由撬開了我的嘴,我不得不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這頓飯。
直到我洗完澡上床,我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正閉上眼睛想用夢境逃避現實,一隻大手突然住我的臉,強行往我嘴裡塞了什麼東西,圓圓扁扁的,好像是一粒藥丸。我睜開雙眼死死盯著他,皺著眉頭想吐出來,他已經捂住了我的嘴,抓住我的手腕,逼得我無法反抗,那粒藥硬生生在我嘴裡化開。
一絲苦澀後泛出膩人的甜。
等他放開我,我的所有感官好像已經棄我而去,身體也不再聽我使喚,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撥出了一個粉紅色的泡泡,漸漸地將我淹冇,讓我陷入快樂甜蜜的窒息中。
他的手扶上來時,就像撥開泡泡,將我從**的大海裡**地撈起來,吻住我的時候又將泡泡吹大,讓我整個人騰空,靈魂漂浮在空中,失去自我。
之後我在令人失神**的快感中脫離了一秒鐘,又扇了他一巴掌,可當時的我已經冇有任何力氣了,他的臉冇有偏一分,動作反而更狠,像小孩冇有惡意地玩弄塑料娃娃,更過分地擺弄我的姿勢。
“這是懲罰,寶寶。”他這樣溫柔又毫無感情說。好像他給了我許多假意,情也變成了虛情,愛也變得扭曲。
我不知道那晚做了多久,他把我的手拉過頭頂,我泡在歡愉裡的大腦還是會閃現血從腦袋上淌下的畫麵,迷迷糊糊哭著說“好多血”的時候他才放開我。
這時候我才聽見他對我很輕很認真地說:“對不起。”
彷彿又變回了那個說永遠保護我,願意為我做任何事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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