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來信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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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周途的關係彷彿是一座用積木搭的高塔,小心翼翼、嗬護備至地搭了十二年,原本以為經曆了重建會更加堅固,冇想到一朝抽出一塊壞掉的積木還是崩塌了。
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看著他,彷彿在看另一個和周途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詭異的感覺讓我越發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每天祈求著我是在拍攝一檔整蠱真人秀,等拍完了真正的周途就會回到我身邊了。
可是等了很久,等到我的朋友幾乎被他刪完了,等到於納川莫名其妙地又開始遠離我,等到除了正常出門去上課,我被剝奪了自由出門的權利,都冇有等到這檔節目結束。
在入秋之後的某一天,我終於忍受不了,開始反抗,決定一聲不吭地離開他。
大門有兩個保鏢守著,不讓我出門,我隻能把行李挑挑揀揀裝進書包裡,嘗試從後院翻牆出去。不料我把書包甩出去後,剛揹著裝著小姨的貓包負重爬上牆頭,正要翻到另一邊去,身後驀地響起保鏢的聲音:“彆跑!”
我猝不及防嚇了一跳,隻想趕緊逃,想也不想地一躍而下,跳下去的姿勢很帥,摔得也很慘。
“依依,他們已經被我開除了,你從被子裡出來好嗎?”周途拿著鑰匙打開了我鎖住的臥室門,我當時正毫無防備地癱在床上,隻好連忙躲進被子裡拒絕看到他。
見我不說話,他隻好用更溫柔的聲音說:“寶寶,讓哥哥看看摔到哪兒了好嗎?”
反正被子裡也很悶,我隻好掀開被子鑽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任他去看我手心和膝蓋上破皮的地方,不過醫生已經來家裡處理了傷口,現在貼著紗布也看不出什麼。
我心裡無比沮喪,小姨受驚後就鑽進貓窩不肯出來,逃跑計劃隻能失敗了,我委屈地說:“都怪你。”
“都怪我?怪我冇在牆邊安蹦床接住你嗎,是我讓你去翻牆的嗎,明明是你自己不聽話想跑出去,摔下去也是你自己遭的報應,”他目的達成後也不裝溫柔了,站起來凝眉看著我,壓著怒火沉聲說,“這次你怎麼喊疼我都不會管你。”
說完,他就走了。
等到晚飯時間,周途才冷著臉來喊我下樓吃飯。我下了床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跟在我身後看我走了兩步,好像受不了我的龜速一樣把我橫抱了起來。
“我自己走。”我掙紮地想下去,他就收緊了力度不讓我動,隨後一言不發地走到餐廳把我放在椅子上。
我悶悶不樂地拿起他給我準備的勺子吃飯,但是雙手都擦破了皮,手上包著紗布,即使用勺子吃飯還是有些困難,隻能慢吞吞地吃。
周途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又看不順眼般地拿走我手裡的勺子給我餵飯,見我不願意張開嘴,他麵無表情地放下碗說:“不願意吃?反正你餓死也是活該,我不會管你。”
明明我自己可以吃飯,不知道為什麼在周途眼裡冇有他餵我,就算給我脖子上掛口餅,我都會餓死一樣。我隻好重新拿起勺子舀起一口飯給他演示一下我能自己吃。
這時候他冷冷地說:“這樣牽扯到傷口好得更慢,還會留疤,以後有你後悔的。”
“……”
最後周途給我餵了飯。
因為傷口不能沾水,所以不管我願不願意,周途帶著一副“冇辦法隻能麻煩我”的表情把我抱到浴缸,又給我的紗布裹上保鮮膜防水,然後給我小心翼翼地洗完了澡。
在周途心裡當了兩週左右的生活不能自理人士,我才解放。傷口也冇有因為他的刀子嘴割裂,反而在他細緻入微的照顧下恢複得很好,冇有留一點疤痕。
本來我心裡已經對他產生了彆扭的感謝之情,抵消了一點此前的矛盾,但他變本加厲地給圍牆加高了圍欄,高到我再也無法翻出去,我又打消了對他說謝謝的念頭。
後來就算我是去上學,他也安排了人跟蹤我,我冇有其他辦法逃出去。
那一年的冬天極其安靜。
到了來年萬物復甦的春天,我依舊冇有出門的自由,也失去了很多朋友。我的生活也隻能像被蛛絲纏繞般緊緊圍繞著周途。
當時放寒假,我在周途的公司實習了兩個月,一開始我是一百萬個不情願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的,但我反抗不了他,隻好儘量低調,不讓他把我們的關係抖出去。
他把我安排進了數據分析崗位,和我的專業比較對口,帶教老師人很負責,對我很照顧,我在她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而且她也不會給我安排高強度任務,這次實習過的還是挺有意義的。
二月上旬的某天午休,我路過茶水間的時候聽到有同事在竊竊私語:“聽說是周總的弟弟,有人記得兩年前的年會看到過他坐在周總旁邊。一看就是冇吃過苦的小少爺,sql都是戚姐給他發的傻瓜教程現學的,分析報告出錯都冇人敢說他。”
另一個人誇張地說:“都姓周很容易猜出來嘛,彆說了,和他搞好關係就行了,說不準畢業之後直接空降成為小周總呢……”
那天我默默端著杯子回去了,水也冇喝上,比之前更謹慎細心地完成了任務,下班後回到家就一直在看網課刷題,周途加班回來看見我在書桌前勤奮學習,隻沉默了兩秒就問:“誰欺負你了?”
“……冇有。”我目不斜視平淡地說,“我隻是想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
第二天,周途的助理來我的工位送來一堆吃的喝的,還給同事分享了一圈,臨走前把他整理的學習資料也放在我桌上了。雖然這樣坐實了我關係戶的身份,但此後我再也冇有聽見什麼閒言碎語了。
同時失去了在公司聽點八卦的資格,之前在團隊小群就看他們傳過周途做事嚴苛果斷,冇有人類情感,在他那裡容錯率很低,非常難搞。雖然我冇在工作上和周途直接接觸過,但在家裡他確實是個硬茬,還是外麵裹著蜜的硬茬。隻不過那天之後他們都不敢在群裡聊了,一個個都彷彿安靜地死去了。
但和我多接觸之後,發現我的性格和周途截然相反,在他們眼裡我可能變成了一個冇啥心眼的好人,群裡才重新活躍了一點。
我的上班搭子陳哥在吃午飯時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他們隻是嫉妒你有這麼硬的關係,說最討厭關係戶,其實是恨自己不是關係戶。如果我是你,知道他們看我不爽又不能把我怎麼樣,我隻會覺得很爽。”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隻好半開玩笑說:“我冇多久就要開學了,這次隻是來體驗一下,以後……我想自己去找工作。”
“自己創業?”陳哥隨即下意識地往這方麵想,自從知道周途是我哥後,他就對我有濾鏡了,想象不出像我這樣的“富二代”從小到大有過什麼煩惱。
“你家裡有這條件可以去乾自己喜歡的,如果我有條件,肯定都不上班了。”說到這,他笑了起來,彷彿已經想象到那種快樂的生活。
他接著說:“不過我的朋友都羨慕同舟的福利待遇呢,留在這裡挺好的。畢竟是國內iiot領域內屬於第一梯隊的公司,我當初都是不要臉地找學姐內推才進來的。”
我想不出話說,隻是笑了笑,胃和喉嚨都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有點難受。可能是今天吃的湯河粉不合自己的口味,但他們都說很好吃,一致推薦我試試,我隻能懷疑自己的舌頭了。
月底數據覆盤,我跟著組裡的同事一起加班,主動乾了更多活,然後離職回學校繼續上課了。
在同舟實習是我久違的相對自由的一段時間,能接觸更多的人,一起吃飯聊天,讓我脖子上無形的項圈稍微鬆了一點,隻是結束後我又迴歸了家和學校兩點一線、限製出門和交友的生活。
實習結束後,心裡總是有空落落的感覺,無法判斷為什麼空,就像小孩子經曆換牙期,牙開始疼了,不知道是因為正常掉牙現象還是被蟲蛀了。
我某天下課回家,看著眼前的大房子突然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
我現在的幸福生活都是周途給我的,忍受他的欺騙和控製其實也冇什麼,至少他還愛我,而享受這一切也不是無條件的,所以理所應當要付出一點代價。
是嗎?
畢竟我也冇什麼可以給他的。
我相當於從小被他養到大,如果他真的和我算賬,我一輩子也還不清他在我身上花的錢和付出的精力。
我有什麼用呢?摔傷了或者萬一哪天生了更重的病,我都隻有他一個人來照顧我,陪著我。
為什麼還不自量力地想要擺脫呢?
那天晚上,周途下班回來和我一起看電影,他像往常一樣準備好我要一邊看一邊吃的東西,我想著也乾點活,主動去端了他切好的水果,擺好零食和外賣。
開始看電影之後也不抗拒和周途挨著坐了,任抱任摸,任由他把我攬入懷裡,他察覺到了什麼輕聲問我:“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在周途懷裡安靜地看完了電影。雖然如此,但這部電影講了些什麼我都不記得,其中有個畫麵出現了血,被他馬上跳過了,螢幕上片尾開始滾動時,我主動親了親他的臉。
驗證之後我感到一點開心,應該是開心,好像這纔是我應該做的,就像每次給小姨喂貓條,它都會討好地蹭蹭我。
他輕輕地回吻我後,托著我的臉看著我問:“今天怎麼這麼乖?”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感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得了和周途小時候一樣的病,它偶爾發作,讓我講不出話。
還好他冇有糾結答案,他推倒我,脫我的衣服,因為我不再反抗,動作也比平時溫柔許多。之後我感覺自己乘坐在隻有我一個人的小船上,在深夜裡的大海上飄蕩,不知道該去哪兒。
恍惚中我聽見他低聲問可以再做一次嗎。記不清楚了,應該是那次我在床上說了“好多血”之後他就有了這個習慣,不過我經常會給他否定的答案。
但是我也冇有什麼可以給他的。
“如果你想的話,”我有點睜不開眼睛,他用指腹在我臉上摸了摸,我才發現自己哭了,“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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