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10
塵埃落定
辦公室裡永遠有秘密，辦公室裡也永遠有人能發現秘密。
尹思楠下午收到李楊發來的新訊息，說她考慮良久，還是覺得去業務部門更符合她個人的發展意願。她也隱晦提到，管培生的薪資是固定的，倘若定崗到這樣的前線崗位，工資能不能漲一些。
李楊不是一個很容易被勸服的人，她這樣就改變定崗的方向，隻能反向證明她最開始選擇人事工作確實隻是權宜之計，考慮不成熟。尹思楠慶幸自己沒有偷懶就給她草草定崗。
至於薪資調整，尹思楠自然懂她的言外之意。李楊想試試看，能否用更多的錢來找到更合適的、能和她爸媽溝通的保姆。
弄清楚李楊的心意後，尹思楠正想著如何去跟陸海溝通這件事，OA那邊突然傳來了新訊息。尹思楠點開一看，是一張臨海陸地的頭像，居然正是陸海找她。
相識幾年都沒說過幾句話的人，近期竟頻繁產生關聯。尹思楠都難免疑心這OA是不是修煉成精，通了人性。
陸海的訊息自然不是關於李楊，還是饒晨曦。他說既然幾方的意願很明確了，就不耽誤時間，催著尹思楠快點給李楊辦好手續。他們團隊近期專案很緊，需要新的人事儘快到崗。
尹思楠自覺這事也沒反複揣摩糾結的必要了，應允陸海會馬上發起流程。然後，她把李楊的簡曆再轉發過去，問陸海對這個管培生還有印象不。
陸海似乎真的很忙，良久纔回複：“沒。這個人有什麼特彆之處嗎？”
尹思楠深吸一口涼氣，她在心裡對著李楊不斷敲鼓：到處都是人才，你可千萬不要再浪費時間和機會了。而後，她把李楊從麵試到如今的情況簡潔地跟陸海介紹一遍。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尹思楠特意強調了好幾次這個李楊如何優秀，連陸海的頂頭上司都對她讚不絕口，特彆囑咐人事部門對她多加關照。當然，尹思楠閉口不提李楊前麵想定崗人事部的那一段插曲，對於李楊家裡的事，她也撿最有利的一麵跟陸海解釋。
“小姑娘不容易，家境不太好。人特彆聰明踏實，也特彆上進，特彆能扛事，最適合你們部門了。”
行業黑話，翻譯過來意思就是這個人年輕聰明身體好，很缺錢，能吃苦，還特彆耐操。
對麵秒懂，發過來一句話--尹老師的意思是說，我們這裡是個窮人窩吧。
好像在吐槽，又好像在自黑，但尹思楠明白，這事成了。
陸海也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他主動提醒尹思楠可以把李楊的流程也一並提了，兩個年輕人一起去報到，還免得他這個窮人頭子破費請兩次客。
“奶茶很貴的，肉更貴。這群餓狼，都快把我吃破產了。”他憤憤打下這行字，尹思楠看了覺得既可愛又好笑，誰不知道陸總對下麵的人大方到發指，好吃好喝的什麼時候斷過檔。
李楊的薪資調整，尹思楠就提了一嘴。對麵心情很好的樣子，直接同意了，順便還問了下饒晨曦的待遇。兩人談得非常順利，但尹思楠還是按照流程提醒了一句，問陸海是不是需要提前和李楊見一麵。
陸海回：尹老師和淩老大都蓋章認定的人，我絕對放心，免檢產品。
末尾處，他還加了一個笑臉的表情符號。尹思楠覺得這個動作過於孩子氣，跟她印象裡的那個陸總完全不搭噶。但她也勸自己，大約是對麵的人心情很愉悅吧，所以今天才這樣說話辦事。
時間繼續往前走著，每週五發出的人事定崗通知越來越多。尹思楠算了算，手上的30多位管培生就這樣都找到了合適的婆家，順利出嫁了。她這個孃家人，終於可以緩口氣了。
當然，緩口氣是暫時的。入職都有試用期，定崗也當然會有磨合期。再好的人也有多種麵孔，看起來再匹配的關係也不會萬事契合。
尹思楠像個操心的老母親，時不時去各個部門關心一下定崗後的管培生適應得怎樣，又像個嚴厲的老師傅，定期去檢查管培生提交的各項工作成果質量如何。
有的人是真不需要多操心，肖筱和吳迪她們老早就進入了工作狀態，表現得比入職了一兩年的人還穩。陳青偶爾在路上遇到尹思楠，總恨不得畢恭畢敬地喊她一聲敬愛的尹老師，麻煩您多給我找幾個肖筱來，有多少我收多少。
然而，正如清北也有不及格的學生，難免有人到尹思楠這裡來抱怨。新人心氣太高，簡單的活不肯好好乾，困難的活死活也做不來。這個時候，尹思楠就得化身救火隊員，去協調溝通，去幫扶後進，總算是把一個個小火苗都緊緊扼死在苗頭階段。
陸海那裡是唯一一個接收了兩個新人的部門。尹思楠潛意識裡總覺得那裡會更需要她，為此她也做好了隨時出發的準備。但忙忙碌碌幾個月之後，她依然沒收到一條來自陸海的訊息。他既沒有對任何一個人提出表揚或批評，也沒有對她們的工作或言行做出任何評論，要不是OA對話方塊裡還儲存著當初對兩人定崗情況的溝通，尹思楠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送兩位管培生到陸海那裡去了。
尹思楠主動問過去，陸海倒也如實答複，說兩個人都在規規矩矩地踏實乾活，就像尹老師說的那樣，是靠得住的人，也都能做些事。但時間還不長，也沒看到兩人做出什麼特彆出彩的活。
末了，陸海又不正經起來：大概是我給的機會還不夠。尹老師，我檢討我反省，明天就給她們委派重任，助力她們早登巔峰。
結尾處，還是那個笑臉的符號。可能是怕力度不夠，陸海還特意連發好幾個。
看著螢幕上那一連串齜牙傻笑的表情，尹思楠真想衝到陸海的辦公室看看是不是有人偷了他的OA。她又莫名覺得這表情太眼熟，鬼使神差，她翻到饒晨曦的對話方塊，果然看到了一模一樣正在組隊假笑的臉。
尹思楠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其實她一直都在假裝毫無察覺，本以為那個小火苗也會悄然熄滅，但不曾想到，野火已有燎原之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