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07
我再也不會將就了
飯後，饒晨曦搶著要洗碗，她把陸萍推到沙發上：“你歇歇，廚房裡剩下的那點活就交給我吧。”
陸萍一臉茫然：“你到底怎麼了？又看了什麼文章嗎？”
說完，她警覺起來，不由把腰背挺直：“你不會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饒晨曦搖搖頭：“怎麼，女兒心疼一下你，你都接受不了？就收拾一下廚房，善個後而已，你看你這緊張的。我能有什麼事可以瞞過你啊，天天在你眼皮底下晃，我的哪個小心思是你不懂的。”
陸萍還是疑惑，但也開始動手解開圍裙了。她一邊給饒晨曦套上圍裙一邊提醒：“先用溫水洗，這樣洗潔精才能化開，再用清水衝一遍。”
饒晨曦傻笑：“媽，我都要奔四了，難道你還以為我是四歲的孩子嗎？”她自顧自地係好圍裙：“而且，我也不是沒做過家務活，你忘記小時候每個寒暑假家裡洗衣服、洗碗這些事都是我的任務了嗎？”
陸萍眼睛裡閃過一絲愧疚：“是啊，一點點個小孩就已經乾活了。”她從記憶裡回過神來：“那個時候都那樣，不像現在。我得把力氣花在賺錢養活你上麵。”
饒晨曦故作輕鬆：“我也沒說什麼啊，哪家孩子不幫著打下手的。”她想轉移話題，逗了逗一旁的蘋果：“等你再大些，洗碗這活就交給你，好不好？”
蘋果立刻扭頭，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就一溜煙跑遠了。
饒晨曦愣了下，然後和陸萍一起笑了起來：“這新腦袋瓜子就是好用啊，一點都不上套。”
把廚房和餐廳收拾齊整後，饒晨曦回到電腦前。她今天計劃做一個合集，把最近發掘的幾本育兒書籍做一個讀後感跟大家分享。
現在饒晨曦也算是“微創業”了。以往她閒暇時也會刷那些博主們的文章和視訊，當時她總是感慨這些人怎麼能如此精力充沛，好像24小時都不需要睡覺似的，不是在發新內容就是在和讀者互動。
等自己進了這個賽道，饒晨曦才明白那些人永不疲倦的麵具背後有多少精彩的故事。有人確實是出於熱愛，日夜不休也毫無怨言。但絕大多數人，還是為了生存這個最樸實又最現實的目標而孜孜不休。
饒晨曦又翻了翻自己的更新記錄，她屬於兩者兼而有之的型別。就像她說的，快到不惑之年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特彆不容易，她非常珍惜機會所以願意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這上麵。
另外，饒晨曦也不迴避，網際網路帶給她的曝光和流量，也反哺了自己的本職工作。雖然線下課程還沒完全恢複，但點名要參加小饒老師班級的學生確實越來越多。
早教班計劃把饒晨曦打造成明星教師，作為一個標杆推廣出去。這也可以稱得上是個人和集體的雙贏了。
有了這些成功的經驗，饒晨曦乾勁更足。她的眼睛被一束看不見的線牽扯著，牢牢盯著螢幕，手上也不停敲打鍵盤。一個一個的方塊字慢慢蹦出來，很快就填滿了紙麵。
終於告一段落了。饒晨曦伸個懶腰，閉上眼睛做起“米字操”。剛剛寫了近3000字，還需要一個結尾，她計劃等會一鼓作氣再補充1000字，今天的文案就算大功告成了。
饒晨曦一邊搖頭晃腦一邊計劃後續工作。吳迪讓設計小妹妹推薦了幾個人給饒晨曦，他們說可以先低價幫饒晨曦做頁麵美化，饒晨曦不好意思剝削低價的勞動力，一直是按照市場價給他們付報酬。有一說一，自從他們加入之後，饒晨曦的瀏覽量、存續量以及留言互動確實增加了不少。看來，不管在什麼時候，一副好的賣相總是值錢的。
今天的視訊還是計劃讓陸萍幫著拍，然後就發給他們去編輯。饒晨曦站起來，又在電腦前做了幾個深蹲。她的肢體在重複那些鍛煉肌肉的動作，腦子也轉個不停，繼續思考工作細節。
還有講解音和背景音樂。饒晨曦自認嗓子條件有限，普通話裡的前鼻音和後鼻音不分，最開始自己匆忙上陣，沒有餘力去顧及這些。現在為了更加精品化，得考慮找專業的人才來做這一部分的工作。又得多準備一份開支，但這個錢花出去，作品的質量能更上一層樓啊。
饒晨曦腿已經開始發酸了，她忍著心疼，默默在這個選項後也打上了一個勾。
陸萍走過來，她看著饒晨曦在做簡易的廣播體操，試探地問：“工作忙完了嗎？”
饒晨曦搖搖頭：“還差一點，休息一下再弄。”
陸萍沒有走開的意思，她就站在饒晨曦麵前，欲言又止。
饒晨曦看陸萍臉色怪異，好奇地問：“是有事嗎？”
陸萍抬頭看她一眼：“你果然是有事沒跟我說啊，你爸找我了。”
饒晨曦既不意外也不驚喜，她很平淡地說：“找就找了唄。他要是告我的狀，你彆理他，隨便他說什麼都充耳不聞。要是嫌煩，你也跟我一樣，把他直接拉黑就行。”
陸萍皺皺眉：“你這孩子啊！他說的話雖然不好聽，但也不是完全不在理。你要不停一段時間？”
饒晨曦堅定地搖頭：“不，我沒做任何需要藏著掖著的事，我為什麼要停下來！”她氣鼓鼓：“在我們有困難的時候，那些人也喜歡嚼舌根看熱鬨；現在我自己把喜歡的事做得有聲有色，他們又來指指點點。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嫉妒，是見不得彆人過得好。”
饒晨曦越說越激動：“老饒也一樣，雖然是我親爸，可是除了一顆精子，這麼多年來，他真真正正地為我付出了多少？！我拿了優秀學生了，我考上大學了，我可以公費讀研究生了，我在上海找個高富帥老公了，他就屁顛屁顛地出現，要塞紅包、要給我銀行卡。那還不是因為他覺得這些事他說出去有麵子！我生病的時候他在哪？我缺生活費的時候能找到他嗎？我為什麼離婚了不跟他講，不就是知道他根本不樂意我放棄長期飯票嘛。媽，我已經看清了，這個人隻喜歡錦上添花，因為他也想沾點光。碰到我不走運風雪交加了，你看看他樂意送一塊炭火不！”
陸萍歎口氣：“你也彆激動，他對你還是真心好，畢竟他隻有你這一個孩子。”
看著饒晨曦的胸脯依然在劇烈跳動，陸萍緩了緩：“我看你這麼累，也是很捨不得。有時，我也猜不透，你怎麼變成這樣的。真的隻是因為喜歡這工作，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呢？”
饒晨曦被陸萍說到點子上，她的臉通紅，但她還是不想承認自己如此拚命的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還債。看著陸萍疑慮又著急的眼睛，饒晨曦強撐起底氣，硬生生地回答：“嗯，就是因為我特彆喜歡，喜歡得不行了。”
聽饒晨曦這麼說，陸萍也無法張口再勸她放棄：“好吧，我跟老饒說，讓他不要再來逼你了。如果他不聽，我也學你，不跟他浪費時間。”
陸萍心疼捏捏饒晨曦的肩膀：“很累吧，這一天天的都耗在電腦上敲敲打打，也不知道你到底圖什麼。”
看饒晨曦的臉色回複了平靜，陸萍又說：“我也不強求你一定要怎麼樣。來上海這麼久，我也看明白世道變了。你有文憑，可以養活自己和蘋果，如果你願意就這麼過，我也不反對。但你畢竟還很年輕，我總有一天要走，蘋果大了也會離開家，你要是想找個伴，還是要趁早。”
饒晨曦笑起來：“媽，你又來了。我問你，你當時怎麼就不給我找個後爸，你又該無言以對了吧。”
陸萍也輕笑：“忙成那樣，還顧得上什麼啊，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她話鋒一轉：“你呢？隻當早教班老師也夠生活了吧，怎麼還要拚死拚活搞這一些？”
饒晨曦很嚴肅：“媽，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心裡話。你總勸我知足常樂，我以前也這樣勸自己勸了半輩子。現在，我清醒了，我再也不想過將就的生活了，我就是不知足。其實，我一開始真沒多喜歡陸海，但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我的物質條件能好很多，我就忍了。再往前推，考大學的時候，我有更喜歡的專業，但那需要花很多錢，我沒跟任何人商量就改了誌願。我小時候也不樂意去奶奶家看那一屋子的勢利眼，但為了爸爸能誇我一句，我就乖乖地喊人，說一萬遍恭喜發財。”
她的眼睛望向遠方：“我一直都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但我總以為我沒那麼幸運能遇到它。我委屈慣了自己，覺得自己都不配再有那樣的機會。還不容易，我脫了一層皮纔看到它的尾巴，我死也不會放棄。不管彆人怎麼說，也不管我要付出多少，我都不在乎。我甚至不計較最後到底能不能追上它，我現在隻想拚儘我的力氣，再也不爛尾，再也不用後來的時間去遺憾懊悔當初沒有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