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36
當男人開始死纏爛打
這場飯吃的時間太長了。吳博還要繼續，他想詳細說說自己那位令人佩服的女下屬。作為一個單親媽媽，她從來沒有缺過勤，曆年績效考覈都是優秀。她不僅自己厲害，還把女兒培養得落落大方、乖巧伶俐。從小組到部門，不管誰提起她都是豎大拇指。
吳博故作神秘：“我推薦她晉升，你們猜怎麼著？公司高層認為她將來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在孩子身上，就這一個理由，把她給否了。我前前後後跑了幾次辦公室，都拍了領導的桌子，愣是沒法子改變這個決定。”
尹思楠她們互相看看，沒說出什麼話。
吳博又自顧自地倒些酒：“我說的沒錯吧，我覺得你們太偉大了。我們隻要不走彎路、不做大惡的事，就可以獲得世俗意義上好男人的勳章。而你們卻得方方麵麵都出類拔萃，才能被誇一句好女人。”
尹思楠終於出手攔他了：“吳博，非常感謝你能體諒我們的不容易。今天是給小肖慶功呢，這些話就彆再說了。你好好吃菜，等會還有甜品和點心。”
吳博借著酒勁，問尹思楠：“尹老師，我覺得你就是個非常難得的好女人。你呢，怎麼看我？我算得上個好男人嗎？”
尹思楠又羞又燥，她合理懷疑吳博是故意裝瘋，想趁著這個機會霸王硬上弓，逼自己給他一個名分。
或者說，至少給他一個安心。
吳博這樣的年齡這樣的資質，確實不是一個玩弄感情遊戲的好物件。他需要一個明確的、肯定的答複，這樣才能心無旁騖地繼續走下去。
尹思楠也知道對麵和螢幕裡的四雙眼睛在密切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她們當然都是希望自己幸福美滿的，但跟她們所期待的又不是完全一樣。
尹思楠覺得腦子漲得發疼，她還是無法把“你是一個非常好的男人，但我隻想讓你做我的朋友，替我擋一擋我爸的子彈。”這句話坦然說出口。
無法控製的貪念會讓一個人墮落，尹思楠頭一回鄙視起自己的靈魂。
吳博的眼睛還牢牢盯著自己，尹思楠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吳博，你當然是個好男人。然而，再說下去就偏題萬裡，也太對不起小肖的好訊息了。”她也不敢再看吳博，轉而看向大家：“我提議，我們舉杯敬小肖，祝福她蒸蒸日上、前途似錦。”
飯總算吃完了。饒晨曦和李楊依依不捨關了電腦，吳迪說下午要帶朵朵去公園，肖筱則準備起身去陳青家。
尹思楠本來已經婉拒了陳青的邀請，現在看吳博完全沒有離開的跡象，她突然有點想和肖筱同行。
她跟肖筱使眼色：“等會一起去陳總家，你看我帶些什麼好？”
肖筱不知是腦袋短路了還是故意使壞：“思楠姐，你不是說不去了嗎？”
吳迪肘擊肖筱一下，肖筱回過神來：“不用再帶什麼了，我們直接去吃飯就行。”
屋裡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息。尹思楠不停地祈禱--吳博，你就寬厚點，自己說要回家吧。
吳博臉上的酡紅還未散儘，他好像沒聽到尹思楠和肖筱的對話，自顧自嚷起來：“尹老師，我頭有點疼，可能是剛剛喝猛了。方便讓我在沙發上躺一會嗎？”
狗屁的男德模範，明明是個斯文無賴。尹思楠無可奈何，她看到肖筱和吳迪臉上露出如獲大赦的表情，隻能揚揚手：“你們先去忙吧，吳博得休息下。”
吳迪和肖筱兩人聞言，連忙收拾好東西，飛速離開。房間裡隻剩下尹思楠和吳博兩人，那尷尬的氣息更濃重了些，尹思楠麻利地把沙發上的靠墊和抱枕都挪開，對吳博說：“收拾好了，你歇歇吧！”
吳博走了過去，他往沙發上一靠：“我今天是不是挺討厭的？她們會不會對我生出不好的印象？”
尹思楠坦言：“你今天確實跟平時反差很大，但是你也不用過於擔心，你今天說的那些話還是非常打動人心的。你不是喊頭疼嗎，不說了，快歇歇。”
吳博的手卻已經伸了過來，他拉著尹思楠：“尹老師辛苦了，也休息一下。”
尹思楠像觸電一般想要甩開他：“吳博，不要這樣。我很不喜歡！”
吳博的臉由紅變青，又由青變白：“尹老師，我們都這個年紀了，有什麼話不能攤開說。真心的，我有時很疑惑，覺得你似乎給了我很多訊號，有時又覺得是自作多情了。你能不能敞開心扉給我講講，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感覺？”
尹思楠向來欣賞吳博的睿智和淵博，這時卻忍不住埋怨他的聰明、敏銳和直接。她的答案是現成的，但她張開嘴，還是沒法說出一個字。
吳博的期待和焦灼慢慢褪了去。兩人沉默地對視良久，吳博無力說到：“尹老師，你開心就好。不管怎樣，我祝福你健康、平安。”
吳博徑直站起來，拉開門走了出去。這個儒雅到了骨子裡的人，就連在悲憤交加的時候都不會用力摔門，但隨著那輕輕的關門聲，尹思楠的心突然綻開了細細密密的裂縫。
不是已經勸好了自己嗎？怎麼事到如今，反而這麼難受呢？
饒晨曦已經在醫院待了幾天。醫生反複檢查，也沒發現蘋果有其他的任何異常，但常規的治療做了一遍又一遍，她依然沒有痊癒的征兆。今天好一點，明天又差一些。饒晨曦苦不堪言，但一想到衰老的陸萍和虛弱的蘋果，她又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咬著牙不流露出半點驚惶失措和無能為力。
陸海打了幾次電話過來。饒晨曦有意隱瞞，但陸海很快就察覺到了蘋果的異樣。他急得想要越獄，恢複冷靜之後又通過蘋果爺爺奶奶打了一筆錢給饒晨曦。
“晨曦，辛苦你了。這個時候，蘋果唯一能依靠的隻有你，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我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多籌些錢給你。”
饒晨曦滿嘴都是水泡，她自己上課的進度也不能落下，但她也沒有辦法回到校區，隻好申請網上辦公和授課。還好老天爺垂憐，同事和家長都能體諒她的難處，這才沒耽誤工作。
這天，待饒晨曦的工作告一段落，已經到了傍晚時分。醫生等一下會來做日常的檢查，蘋果很緊張，她害怕地問：“我今天還要吃藥、打針嗎？”
陸萍在一旁歎氣：“這孩子，最近吃藥吃得比飯都多。我看了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她。”
饒晨曦還沒告訴陸萍，如果蘋果的檢查結果再不好轉，她們就得做轉院的準備。一想到這裡，她內心湧起無限酸楚，懷疑是自己當初動機不純非要和陸海結婚，才造成了現如今的後果。
人總是逃不過因果報應的。饒晨曦又不斷祈禱，如果真要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那麼所有的悲痛都應該落在自己這個始作俑者的身上，而不該遷怒於孩子或者老人。
饒晨曦溫言細語地安慰著蘋果，說她今天的表現比前麵好太多了，醫生阿姨一定會很滿意的。雖然她心裡也沒多少底氣，但這些話落在陸萍和蘋果的耳朵裡，兩人的神色都活絡了不少。
正在饒晨曦準備喘口氣的時候，電話響起來。饒晨曦原以為是陸海或者蘋果爺爺奶奶，所以當她看到Zero的名字時，既意外又吃驚。
上次分開不算很愉快，但饒晨曦確定Zero不會再有什麼妄想了。她又認真思考，是不是有哪些工作還沒跟Zero交代清楚，把腦海裡都仔細掃描一遍後，饒晨曦還是沒想起任何線索。
饒晨曦疑惑地按下接聽鍵：“Zero老師，有什麼事情嗎？”
對麵很嘈雜：“我到醫院了，你在哪個病房，我給孩子送些吃的。”
饒晨曦連忙推辭：“不用不用。感謝你的好意啊，孩子胃口還沒恢複，也吃不了什麼。我現在也走不開，就不去送你了，你早點回去吧。”
Zero根本無為所動：“我來都來了，你不要客氣。而且，我做的都是清淡的營養餐，保證她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要是你不說具體位置，那我就去住院部那裡問護士了，總有法子可以找到你的。”
話說得很客氣，但言辭裡儘是不可推辭、不能拒絕的味道。
陸萍好奇又審視的目光又往饒晨曦這邊瞟來瞟去。饒晨曦轉身，對著Zero報出所在大樓的名稱，她語速飛快：“去一樓門口見吧。”
沒過幾分鐘，Zero就到了。他滿頭大汗，拎著一個巨型的保溫飯盒和兩個大的袋子。他看明顯瘦了一圈的饒晨曦，也愣住了：“幾天不見，你臉都發青了。”
饒晨曦做出不在乎的樣子：“孩子住院，當媽的都這樣。你後麵有了孩子自然就懂了。”
她一邊說一邊接過保溫盒和袋子：“那我也不客氣了，代孩子謝謝你。等一切恢複正常，我再請你吃飯。”
饒晨曦又看看手機：“我得趕緊回去，醫生馬上就要開始檢查了。”
Zero並沒有攔她的跡象，他隻是默默看著饒晨曦跑開。等饒晨曦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病房時，醫生也恰好進來了。
“13號床，今天感覺如何啊？”醫生溫柔地問蘋果，又翻開蘋果床尾的檢查單和就診記錄。
饒晨曦和陸萍齊齊屏氣，期待醫生做出她的判決。饒晨曦還不知道，在一樓大廳裡，有個人也在為蘋果祈禱，並且在默默等著她再次下樓去見他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