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51
不能直視的人性
饒晨曦跟尹思楠商量，想把宣告發布的時間推遲些。
“我想到還可以增加一些關鍵證據，但需要花幾天時間去排查整理下。”
尹思楠很認真地聽饒晨曦說的每一個字，然後，她告知饒晨曦：“他們都是義務幫忙的，不可能長線作戰。我可以說服他們不在週五發布，但在那之後，就隻有我和你兩個人堅守了，他們得回歸自己的工作。沒了他們，你還有足夠的信心嗎？”
饒晨曦又看了看資料，咬咬牙：“有！”
尹思楠沉吟：“好，你覺得OK，那我也沒意見。”
得知尹思楠和饒晨曦的最新計劃後，李曉宏和管大荔倒也沒言語太多：“那就等你們準備充分了再說，不急這兩天。”
沒有指責也沒有抱怨，讓尹思楠和饒晨曦都感覺很過意不去。她們兩人說了不少感謝的話，李曉宏和管大荔揮揮手：“能把事情說清楚，還晨曦清白就好，其他就不用再提了。”
不放心似的，兩人又提醒饒晨曦：“你也不要再去跟任何人鬥嘴，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保持沉默。攢著勁，直接打大BOSS啊！”
似乎回到了剛進公關部的那個時候，饒晨曦老老實實地待在辦公室裡，聽著李曉宏和管大荔的指導，懵懵懂懂。但和那個時候又完全不一樣了，此時此刻，饒晨曦完全明白他們是什麼意思。
饒晨曦心存感激，連連點頭：“放心，我都記著呢。”
李楊還沒法子出門，但她知道了這件事，也從技術層麵提供了幫助。吳迪她們說，眼下網際網路公司裡像李楊這樣的女性手藝人比大熊貓還珍貴。李楊卻隻是笑：“我現在隻有熊貓的眼睛，沒有熊貓的身家。等你們看到我家的兩個寶貝就知道我的價值都體現在哪裡了。”
時間不等人，大家都催著饒晨曦快去查清罪魁禍首在哪。饒晨曦把李楊發過來的資料一一開啟，又登入很久沒去的論壇，一條條對著看。
查到大半夜，饒晨曦毫無睡意。陸萍不放心，過來看了兩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還是沉默地放下熱牛奶就走出去了。
尹思楠也在家裡幫著篩查，到了淩晨，她給饒晨曦發訊息：“人性很複雜，你應該懂這個道理。等看到結果了，不要太失落。絕大部分人，都是善意多於惡意的。”
饒晨曦簡單回複了一個擁抱的表情，她猜得到，尹思楠已經推測出那個人是誰了，正如自己一樣。
饒晨曦合上電腦，躺到了床上，她癡癡地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
最開始，兩人是在星月認識的。饒晨曦初加入陸海的團隊，既新鮮又忐忑，萬事做得細致認真，萬事又做得不夠完美。她是個大姐大的脾氣，每次看著饒晨曦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笑幾句，又熱心腸地跑過來幫一把。
再後來，饒晨曦和李楊被呂明亮各種欺負，她看不過，也當麵鼓對麵鑼地嗆呂明亮，幫著兩個小姑娘出氣。
再然後，饒晨曦休假、結婚，生孩子的時候還收到過她的祝福簡訊。然而，等饒晨曦重返星月不久，她就被辭退了。饒晨曦記得很清楚，在她離開星月之時，自己還給她說過安慰的話，但她請了幾乎整個部門的人吃散夥飯，唯獨沒邀請自己。
最近的一次見麵是在早教班了。世界怎麼那麼小，她就帶著孩子來了饒晨曦的班上。幾年沒有聯係，她蒼老憔悴了很多，看著饒晨曦感歎了一下，然後兩人像是完全忘記了星月的前塵舊事，隻是一對友好的老師和家長。但就因為念著多年前的那點情分，饒晨曦對她孩子分外上心，明裡暗裡多傾注了不少心血。
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讓她如此厭惡我？
饒晨曦想了半天依然毫無頭緒，疑惑和倦意一起湧上來，她終究還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Zero知道了這件事後，把學生資料翻個底朝天，他抽出那張紙片，拍照發給饒晨曦：“就是這個孩子的媽媽？”
饒晨曦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Zero很得意：“這裡有她的手機號，我馬上打電話給她，讓她停止那些無聊的舉動。”
饒晨曦製止：“不必，你不要聯係她，我有她的聯係方式。”
她又加一句：“我和她認識好些年了。”
這下輪到Zero傻眼了，他愣了一會，喃喃：“果然最毒不過婦人心。你自己看著辦吧，有需要的時候喊上我就行。”
饒晨曦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麵對麵溝通最好。她給那個良久沒聯係的微信發去訊息，約下午茶。不出所料，對麵反複推辭，客氣又堅決。
眼看要陷入僵局了，饒晨曦豁出去：“那些事我都知道的，我並沒有生氣，但是我特彆好奇。我們還是聊聊吧，也許你對我有誤會，也可能我對你戴了有色眼鏡。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我們之間永遠都存在一根刺，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想和你做朋友的。”
沉默良久，對麵終於開口了：“那就三點吧，星月旁邊的那家咖啡店，我想你知道是哪裡。”
故地重遊，饒晨曦的唏噓多於感慨。當年這是張江CBD裡最火的咖啡店，她第一次踏入時，望著昂貴的價格瞠目結舌，咬咬牙買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入口之後又納悶為什麼有人會這麼恨自己，花這麼多錢給自己買罪受。她隻是笑，教導饒晨曦說這是牛馬裝B第一利器，再過幾年你就明白了。
現如今，饒晨曦長成了靠咖啡續命的人，這裡依然是當年的老樣子，卻再也看不到一絲過往的榮光。新開的咖啡店既像雨後春筍一樣連綿不絕，又如同太乙真人的寶袋一般花樣頻出，這裡舊時光的氣息太重，眼見著就要被時代狠狠甩到後頭了。
兩人坐到最裡麵的小桌上，饒晨曦先開口：“我記得，我第一次來這裡，還是你帶我的，也是這個位置。”
對麵的人哼笑一聲：“這招不管用，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戀舊的人。”
饒晨曦單刀直入：“那我們就開啟天窗說亮話吧，你為什麼這麼對待我？”
對麵繼續笑：“這需要理由嗎？”
饒晨曦緊盯著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惡毒的人，我隻想問清楚，我到底怎麼惹到你了。”
對麵冷笑：“你以為，你人畜無害嗎？”
她也毫無畏懼，直接從過往一點點說起。
“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運氣好拿了個管培的身份，讓陸海他們高看了幾眼嗎？什麼都不會，怎麼教都笨手笨腳的。也算你有本事，居然拿下了陸海，那你就安心當你的小嬌妻行不行？又回來惡心人！憑什麼要我滾蛋，我哪裡不如你，不就是沒有一個好老公！”
饒晨曦的頭越來越低，她壓抑著怒火沒把杯裡的水潑出去：“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我並沒有像你所以為的那樣萬事靠男人。”
她並不在乎饒晨曦的辯解：“陸海是怎麼樣的人？七竅玲瓏心！他這輩子做得最傻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這個草包，還因為你的愚蠢和虛榮斷送了自己。”
饒晨曦無奈地閉上眼睛，用儘所有力氣，她才重新睜開：“先不管我和他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吧，這個也跟你沒關係啊。我對你，向來是敬重有加的，對你的孩子也是麵麵俱到。”
對麵瞥了一眼饒晨曦：“你果然還是那麼笨。”
饒晨曦看看她，心裡暗暗地反駁--跟你想的不一樣，我隻是不想把自己已經看明白的真相說出來讓你更難堪而已。
“我也離婚了，一個人帶了孩子五年多。同樣是單親媽媽，你怎麼就可以過得這麼滋潤，前夫的錢拿著，奶狗的心抓著。孩子聰明又漂亮，你居然恬不知恥，毫無愧疚地把她往外推。我的孩子為什麼就體弱多病、就是一個怎麼學都不及格的學渣。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何德何能？我就看不慣，你不配擁有這樣的人生！”
饒晨曦喝一口眼前的咖啡，平複自己繁雜的心緒。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終於抬起了頭：“看來，我必須要把我所經曆的事都跟你說一說了。你聽了，可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