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58
借光的人
尹思楠跟吳博的合作進行得順利且默契。吳博懂分寸、知進退，在旁人，特彆是在尹忠平麵前，他對尹思楠關懷備至又溫柔體貼。一旦和尹思楠單獨相處，他又自動往後退一步，恢複到知書達理又禮貌克製的朋友形象。
除了尹思楠的妹妹看得出他們之間毫無火花，其他的絕大多數人都預設這兩位鑽石王老五好事將近。
不明真相的Diana笑容裡也是滿懷期待：“要是抓緊時間，說不定可以趕上跟我家小的一起上幼兒園。”
聽到這句話，尹思楠心裡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她有時也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掉進了一個精心設定的圈套裡，在不知不覺中，她已慢慢沉淪，又無可奈何地看著頭頂的網一點點收緊，隻留下一片越來越小的天空。
這個星期天，吳博約她去美術館。尹思楠的肉身雖準時到了現場，精神卻一直在四處飄蕩，眼睛也是空的，對著滿屋子的佳作隻顧著神遊。
吳博見她狀態不佳，直接把她拉到旁邊的咖啡館，他笑到：“尹老師這是沒睡好，還是在擔心什麼事啊？很少見你這麼失魂落魄的。”
尹思楠直接問：“吳博，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吧。我們隻是互相幫個忙，不至於假戲真做。”
吳博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尹思楠從沒見過的神色，有震驚、有詫異、也有些傷心和難以置信。但他很快就調整好情緒，依然淺笑著：“是啊，我沒忘。”
尹思楠放心了些，她又因為剛才的態度和言語感到抱歉。看著吳博鎮定自若的樣子，她很羞愧，暗暗覺得自己到了這個年齡，居然還耍小女孩脾氣，確實有些幼稚了。
因為這些複雜的情緒，尹思楠對著吳博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怒氣。她攪動著咖啡，慢慢地說：“那挺好，我們不忘初心，繼續合作。當然，如果你碰到了喜歡的女朋友也要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很體麵地退出的。”
吳博饒有興致地研究尹思楠的眼睛，想看清她有多少真心，抑或是不是還有些正話反說的成分在裡麵。他看的時間有點長了，尹思楠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吳博，你怎麼了？”
吳博不得不承認，習慣贏得一切的自己有些泄氣。他再有涵養，也還是個有強烈勝負欲的普通男人，這也促使他的決心和鬥誌更強烈了一些。
“下週六，行業協會邀請我們去參加一場高爾夫球賽，賽後還安排了一場晚宴。都是熟人，我的很多朋友會到場，他們都會帶著伴。尹老師也幫我一把唄，我不想孤家寡人去赴約。”
吳博說得很真誠，沒有一點強求的味道，但尹思楠又覺得那平靜的話語背後滿是力量。她本不想去，但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隻能低聲應允下來。
“好，我去。但我必須說明，你對外就說我是你朋友，不管他們怎麼打趣開玩笑，你都不能解釋或者附和。你也不要指望我會陪著你到處社交，我不懂高爾夫也不會喝酒，我就安靜待著，你去做你的事即可。”
吳博愣了一下：“好吧，你願意賞臉我就知足了。”
高爾夫球賽定在閔行舉行，當天天氣晴朗，萬裡無雲，吳博親自開車帶著尹思楠往球場趕去。
尹思楠看吳博坐在駕駛位上，十分好奇，她一邊拉開後排的車門一邊問：“你開車？等會還有力氣參賽嗎？”
吳博也看著尹思楠，她今天穿了一套運動裝，長長的頭發紮成馬尾，臉上似乎和平時有了些變化，整個人顯得年輕、活力又靚麗。
吳博不直接回答那個問題，裝作受了委屈一般嚷嚷：“等會他們看到了，會以為我是你的司機，尹老師快點到前麵來。”
尹思楠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關上了後車門，轉而坐到吳博旁。
吳博很滿意，他等尹思楠係好安全帶就發動車輛：“尹老師對我的瞭解還不夠全麵，今天讓你看看我的車技和球技。”
進了會所的大門，車在道路上又行駛了近一刻鐘纔看到球場。兩旁綠樹成蔭，尹思楠搖下車窗，不由感歎：“風景真好，空氣真新鮮。我都差點忘記自己身處上海了。”
吳博一邊停車一邊回答：“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多帶你出來玩玩。”
尹思楠孩子氣般逗他：“那我是不是得抓緊最後的機會，等你找到女朋友就沒時間兌現承諾了？”
吳博側過頭看她一眼，不說一句話。
好在很快就有一群人發現了吳博，他們衝著吳博揮手，示意吳博趕緊過去。吳博拉起尹思楠的手，在她耳邊低語：“幸好你沒坐在後排。”
他又接著說：“你是全場最漂亮的女賓，放鬆些、高興點。”
尹思楠被吳博突然握住了手，她既吃驚又惱火，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出來。吳博不僅不隨她的心意，反而加重了力氣：“做戲做全套，送佛送到西。尹老師，都到這一步了，你可不能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哈。”
尹思楠就這樣被吳博牽著一步步往人群方向走去。她還沒走近，就已經感覺到一束束好奇又探究的目光在她和吳博兩人臉上來回打量，她懊惱地罵了一句自己：“沒腦子的東西，終究還是被騙上了賊船啊！”
有人喊起來：“吳博，你可以啊，帶了個大美女過來！”
又有人跟著：“何止是大美女，還是大才女。這是大名鼎鼎的尹老師啊，你們沒看出來？”
最先說話的那個人接下去，聲音更大了些：“尹老師本人比網上的照片更好看，難怪我第一眼沒認出來。”
尹思楠有點尷尬地笑：“你們太過獎了。”
吳博倒是笑得很得意：“尹老師來了，我今天就不客氣了，你們做好準備，我要大殺四方。”
人群裡爆發出一陣大笑：“好，我們很懂事的，一定讓吳博得償所願！”
等到四周的人忙著去註冊處登記領參賽包，尹思楠悄悄把吳博拉到一旁，她也顧不上情緒管理了，火冒三丈：“這怎麼回事？”
吳博陪著笑：“互相幫助啊，尹老師，你要敬業一點。你想想，我去你家時多麼投入。”
尹思楠氣急：“吳博，這不是你的作風，你不該是這樣的水準。我們一早就把話說明白了，到了現在變成這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吳博發現尹思楠是真生氣而不是假害羞，他終於恢複了平常的神態：“尹老師，我覺得你對我的瞭解還不夠，而且你對感情有些畏手畏腳。我隻是想，自己主動些、大膽些，帶著你到我生活裡多看看，也許你的想法會有些改變。”
他很坦誠，因為他的話全部都是肺腑之言。
但尹思楠還是不客氣：“你說的這些，我信。吳博絕對是一個特彆優秀的人，我也相信你還有很多閃閃發光的麵是我從來都沒見識過的。但是，吳博，你不覺得今天你過分了嗎？你憑什麼覺得哄騙著我來這裡一趟，就一定會讓我對你的印象發生質變。你難道沒有帶著我過來，給自己出風頭的想法？你這樣，算不算單方麵利用我？”
吳博終究是被刺激到了：“利用？你帶我去你家，堵你爸爸嘴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是利用我？”
又有人在喊吳博的名字，衝著兩人的方向興奮地揮手。吳博也抬起手臂，回應著對方。他的臉還是繃著，但嘴角也努力往上揚，從遠處看，應該還是一張和熙又燦爛的笑臉。
尹思楠壓低聲音：“吳博，我承認剛剛口不擇言，請你原諒。但這是兩碼事。你去我家，是完全按照我們商量好的來推進的，我沒有突然加戲或者過分表演吧。你這個完全不同，性質都變了。”
吳博低下頭看著尹思楠，突然笑起來：“尹老師，你真的這麼天真嗎？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把你帶過來，你一言不發就當個擺設，然後我跟他們說你是普通朋友，你就保住了你珍貴的名譽！你是十八歲的小姑娘嗎？作為我的女朋友，就降低了你的身份？”
他又壓低聲音：“到了你這個年齡，不是我說，遇到了我這樣的男人，你該清醒些，早點套牢纔是。尹老師，你的黃金時期早就過去了，不要因為幾句不值錢的恭維就犯糊塗。離了我，你找不到更好的；而我一旦宣佈單身，大把大把的年輕姑娘們上趕著送上門。”
尹思楠抬頭看著吳博，她頭一回發現，她原以為如此熟悉的一個人，既然是徹頭徹尾的陌生。
吳博也意識到尹思楠眼裡的那份崇拜和敬重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清清嗓子：“尹老師，我承認你是個好女人，但天下的好女人多得是。我的前妻，也許不如你優秀，但她比你識時務。在和我共同生活的那些年裡，她沒吃過社會的苦頭，隻要把我和家照顧好，她所享受到的物質財富是超出你的想象的。你除了那個苦苦維係的名頭，你還有什麼？你多大了，還能再拚幾年？”
他得意地往球場看過去：“裡麵都是身家過億的行業精英，各個都還要給我幾分麵子。做我的女人，這些就是我給她打下的江山。借著我的光，她能輕輕鬆鬆地過上女人們嚮往的日子。尹老師，我隻對極少數的幾個人有這份耐心。你是個聰明人，我建議你冷靜下，再好好考慮清楚到底要過怎樣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