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64
不一樣的握手
陸海推門進來的時候，饒晨曦正專心致誌地對著電腦做課件，她嚇了一跳，立馬站起來：“你怎麼來這裡了？”
外麵不時有老師和家長走過，饒晨曦關上門，示意陸海坐到沙發上。她看陸海臉上堆著些微尷尬的笑，自覺失言，連忙說：“我的意思是，原以為晚上會在家裡見，沒想到你來學校了。”
陸海坦言：“很久沒見了，想早點看到你，難道不行嗎？”
饒晨曦愣了下，又自己解圍：“你還會開玩笑啊，那我就放心了。”
她認真打量陸海一番：“瘦了，也精神了很多。”
饒晨曦發現陸海也盯著自己，眼睛裡是從沒見過的深情，她有些恍惚，嘴裡還是把提前準備良久的話說了出來：“你還很年輕，一切都會好起來，我相信你的。先歇一段時間，等把狀態調整過來再說。江湖上還是會有陸總的一席之地的。”
陸海很坦誠，也有一絲隱藏不住的自得和驕傲：“我已經跟淩總談過了，他那裡可以給我安排一個位置，雖然待遇沒有以前在星月的時候那麼高，但也是做我的老本行。他說，以前的事已經是過去時了，我們都不要過多地往回看。怎麼把接下來的路走好纔是最應該操心的。”
饒晨曦意外又驚喜，但她很快又想明白，陸海還是有很多優點的，跟著淩總這位有情懷又有格局的領導一起打拚，對於陸海來說，是返回正常生活最好的第一步。
饒晨曦由衷地祝賀：“那太好了，恭喜你。”
陸海點頭：“我也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感謝淩總。”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當然，我也非常感謝你。你辛苦了，把孩子蘋果得這麼好。回想以前的那些事，我總覺得，我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居然沒發現你是一個這麼好的女人。”
饒晨曦臉有點熱：“那你還是過獎了，我隻是做了一個媽媽應該做的事。”
陸海放鬆下身體，語氣也變得和緩很多：“晚上我已經預定好了大餐，媽會直接帶著蘋果過去。我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他的一雙眼睛又牢牢地看著饒晨曦：“蘋果很聰明啊，她還問我打算用什麼法子把你追回來。”
饒晨曦心驚得一跳，她想--果然是躲不過。今天，不管怎麼樣，我都必須把話說明白了。
陸海看饒晨曦的臉紅了，他還以為饒晨曦在害羞，繼續說：“我也知道，現在我一無所有，實在沒資格跟你和蘋果保證什麼。我隻能說，給我一年左右的時間，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我可以做一個很好的丈夫和爸爸。我錯過了很多時間，我會更加珍惜，更好地陪伴和保護你們......”
饒晨曦連忙打斷：“老陸，你不要再說了。”
陸海詫異地看著饒晨曦，想不明白她的腦子裡到底有幾條迴路。
房間裡陷入死一般的安靜，饒晨曦給陸海端上一杯茶，開口打破沉寂：“老陸，我以前就跟你說過，因為蘋果，我們這一輩子都是沒有血緣的親人。我原以為你已經明白了，現在看，你還是有些誤解。”
陸海急著開口，饒晨曦做手勢製止他：“那些話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跟你發達或落魄毫無關係，也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改變。我們有過一段夫妻緣分，那幾年的時光對於我來說也是終身難忘的。不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是笑得多還是哭得多，有蘋果這樣一個健康可愛的寶貝在，我就從沒後悔過嫁給你。”
“但是那緣分已經過去了。你發現沒，自從我們回歸到朋友、親人、蘋果爸媽這樣的關係後，我們之間融洽了很多。我可以更加理解你的努力，你也更加體諒我的辛苦，我們就一直保持這樣互相尊重、和諧共處的狀態不好嗎？”
陸海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他反問：“你還在怪我以前對你不夠好嗎？我說了，我會加倍彌補。”
他又往饒晨曦的心上紮刀子：“你覺得這樣的狀態好？蘋果也這麼認為嗎？你聽過她的真心話沒？哪個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爸爸媽媽天天在一起，她有多羨慕其他的小姑娘有爸爸陪伴你知道嗎？”
陸海說到這停了下來，饒晨曦知道他在心裡默默唸叨後麵的台詞：“你不要太自私了，為了孩子想一想，你就該跟我複合。”
饒晨曦沒忍住冷笑：“你們所有的人都用她當做武器來要挾我，你們就是為她考慮嗎？”
她鼓足勇氣盯著陸海：“我也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實話說，我唯一覺得不夠開心的地方是太缺錢。但如果要用爸爸天天回家跟媽媽吵架來換富裕的生活，我還不樂意呢。”
陸海被這句話噎住了，呆呆愣在那裡。
饒晨曦不肯停下來：“蘋果她到底開不開心，這個不是你一兩句話就可以判定的。我也相信，我今天拒絕你，也不會影響你對她的關愛和付出。我也可以跟你保證，在她麵前，我從來都是隻說你的好話。你現在自由了，以後週末和節假日，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帶著她出去遊玩。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情緒穩定又相處和諧還特彆愛她的父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財富了，蘋果隻要是個心智正常的孩子，她就會明白她有多麼幸福。”
陸海等到了一個空隙，他不甘心地回嘴：“你說你當時最不開心的事情是缺錢。說到底，你還是嫌我現在賺錢不夠，對不對？如果我跟以前一樣，可以給你和蘋果大把大把地花錢，你還是有可能改變心意，是這個意思吧？”
饒晨曦的眼睛瞪得像個銅鈴：“你就是這麼曲解我的意圖的？”
陸海也覺察到剛才的那句話過分了，但他還是不肯輕易低頭：“晨曦，你相信我，我跟著淩總一起乾，不久之後就可以恢複到以前的狀態。我還是男人堆裡叫得上名號的人物，我的銀行卡，還是一樣都給你。”
他環顧四周：“你也不用這麼辛苦撐著了，你可以和以前一樣，繼續待在家裡。當然，如果你不樂意，你也可以換一份輕鬆些的工作。我以前對你的好，都會保持下來；而我做得不對的地方，我都會改變。”
陸海的語氣低了下來，像是期盼，甚至像是乞求：“不要再跟自己鬥氣了，好不好？晨曦，你就是個小孩子，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是。我這次一定能保護好你，你不要再考驗我了。”
饒晨曦哭笑不得，她拆開馬尾，剝開頭發給陸海看：“哪個小孩子有這麼多白發？”
她又劈裡啪啦開啟一張Excel表格推到陸海前：“你看看，這是你進去的時候，我的負債表。我的姐妹們，每個人都給了一大筆錢幫著我救你。總數是一個天文數字吧，哪個小孩子承受得住？”
她胸脯起起伏伏，好氣又好笑：“這些年，我一個人，要顧家、要養孩子還要還債。期間，我還經曆了網路暴力被離職。因為疫情和雙減，學校好多次都徘徊在生死邊緣。就這樣，我還是走到了今天，不僅僅還清了債，還買了一套房子，能讓老人安心養老，蘋果健康平安長大。蘋果多纔多藝，落落大方，你以為是憑空得來的？這背後，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的金錢、時間和精力？你現在就一句，我是個小孩子就輕飄飄地總結了？”
饒晨曦每說一句，陸海的頭就往下低一分。
說到最後，饒晨曦笑裡帶淚，她質問陸海：“你現在還認為，我必須由你保護嗎？”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看著對方，半天都沒再說一句話。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突然又被推開了，這一次是Zero走了進來，他狠狠地瞪一眼陸海，然後對著饒晨曦溫柔地說：“餓不餓？我做了好吃的，過來吃一些吧。”
饒晨曦急忙抹去眼淚：“我一點都不餓，謝謝。你先去忙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她催著Zero離開，又嚴肅地提醒：“沒特彆的事請不要隨便進我的辦公室，而且，不管怎樣，請記得要敲門。”
Zero留下一個複雜的眼神就往門那邊走去，他餘怒未消，但也不便對著饒晨曦發作，隻是又望一眼陸海，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去。
等Zero一離開，陸海就語帶譏諷地發話：“小奶狗就是他！饒老師口味很獨特嘛。”
饒晨曦抽動嘴角：“誰不喜歡年輕的，就如當年的陸總一樣。”
這句話又把兩個人推向共同的記憶。陸海的心也軟了下來，他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信不信由你，我多半是吃醋。男人更懂男人，我很討厭他看你的眼神。”
饒晨曦再次打斷陸海：“你不用說了，毫無意義。我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和他現在就是普通的同事、合夥人關係。我不願意再和你重蹈覆轍，是因為我很清楚我想要怎樣的伴侶和生活，而你不是那樣的人，也給不了我想要的尊重和理解。你也不要再用蘋果做為藉口和武器，我和她現在生活非常平靜、快樂。我能夠賺到足夠的錢，也給了她最有質量的母愛。你隻要給她父愛就可以了，不用在想著給我愛情和所謂的保護。”
陸河的臉上堆滿疑惑、震驚、懊惱和佩服，他終於泄了氣：“晨曦，人都是會變的。你現在也隻是看到了我的一麵，也許你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你說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尊重和理解，那麼我把話放在這裡，我不會再提讓你為難的事，我們還是以蘋果父母的身份相處，共同撫養她吧。”
饒晨曦的心跳也恢複到了正常的節奏，她很有風度地伸出手：“這樣就好，我們做育兒合夥人吧。”
陸海握住她的手搖了搖：“但是每一個單身男人都有追求一個單身女人的權利，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前妻。我和那小子，以及有可能出現的其他男同胞們公平競爭。如果哪一天你想重新進入一段感情或者婚姻了，你記得，我也在候選人裡排隊就好。”
饒晨曦很欣賞陸海的胸襟和坦蕩，她又露出年輕時的笑：“哈，那你們要加油啊。我不是個小孩子了，要求會嚴格很多。隻要有一點不合我意，我會毫不猶豫打零分的。畢竟，我現在生活質量這麼高，我的感情和婚姻，隻能給我加分，不能給我添堵。”
兩隻手緊緊握了握，跟很多年前的無數次握手一模一樣，又跟它們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