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86
其實我也挺想瘋一回的
跟佟彤媽媽打過幾次交道後，李楊對她的印象發生了改變。
本來李楊一直以為這樣一位經曆過多段感情，為了小男友願意掏空腰包的女士是個中老年傻白甜，後來才發覺，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複雜的人。
在李楊麵前，她是端莊持重的長輩；在佟彤那裡，她是付出良多的無私母親；在親人眼中，她又是一個不幸的、脆弱的、需要愛也渴望愛的美麗女人。
難怪李楊對她敬愛有加，佟彤一提起媽媽就滿臉心疼。就算她把家底都敗光了，佟彤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小姨們都沒捨得罵她一句。離婚那麼多年了，佟彤的姑媽還跟她處得如同閨蜜一般。
李楊不禁對佟彤媽媽肅然起敬，並且沒來得好奇她在那個年輕男友麵前會是怎樣的一副模樣。
隨著李楊去佟彤家的次數越來越多，他的親戚們也慢慢和李楊熟悉起來。抱著遲早都是一家人的想法，他們也不避諱在李楊麵前談論那幾百萬。
幾百萬又不是一筆小錢，自然不能就這樣隨隨便便敷衍過去。他們依然是耐心地勸佟彤媽媽去報警，就算不能追回所有的錢，至少也能從法律層麵懲治壞人，也是為社會做了一件好事。
李楊默默詫異，這事都過了這麼久，居然還停留在家庭會議的層麵。調查到了那麼多細節資料後，不是應該立刻訴諸於公檢法係統嗎？
佟彤媽媽看了看李楊，遲疑一會之後，她也沒要求李楊迴避。她很認真說：“我不認為他是壞人。自始至終，他從沒騙過我。隱瞞有過一段婚姻，是因為我從沒問過他。資助前妻，也隻能說明他有情有義。”
聽她這麼振振有詞，一屋子的人徹底無語。李楊聳聳眉，她大概能想象這位資深戀愛腦的準婆婆在小男友麵前是怎樣的神態了。
李楊既心疼又可憐佟彤媽媽，但她不得不承認，一個已經步入人生秋冬季節的女性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般拚命維護自己愛人的樣子很讓人動容。
這樣的感觸，跟佟彤分享很不合適，憋在心裡又實在難受。想來想去，李楊隱去人物關係，把“聽來的”這個故事講給饒晨曦聽。
饒晨曦撇撇嘴：“我怎麼沒聽出感人，隻覺得瘮人。好像自從畢業之後，我就不相信虛幻的愛情了。”
李楊好奇：“那我和佟彤呢？我還是被你慫恿著才鼓足勇氣和他在一起的。”
饒晨曦又得把自己的話圓回來：“你們不是虛幻的愛情啊，你們多接地氣！有感情基礎，有經濟實力，還有曆經風雨又見彩虹的波瀾起伏。他對你好是因為他懂你的珍貴，你對他好是因為你瞭解他的為人和實力。你們拿的是硬通貨，跟他們那樣的貼牌貨完全不一樣。”
李楊窮追不捨：“那你和陸總呢？”
饒晨曦也清楚李楊什麼都知道，她脫口而出：“我們是仿冒貨。”
千方百計想學著和正品一模一樣，但實力有限，終究還是隻學到了點皮毛。
李楊看看饒晨曦：“人家大你幾十歲都敢不管不顧地追愛，你怎麼年紀輕輕就把感情和婚姻看得這麼悲觀。”
饒晨曦苦笑：“命裡註定的，我也沒法子。”
在陸海深陷低穀的時候，饒晨曦和陸海交流最深。那一段時間，她一度生出患難見真情的感覺。最近，“美麗新世界”慢慢回暖，陸海也一天天恢複至他往常的模樣。他對饒晨曦更大方，也更加客氣了。
原來並不是所有的少婦都盼著夫婿覓封侯的，饒晨曦很渴望陸海能用多一些的熱情，而不是多一些的錢來對待她。
三番兩次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陸海淡淡笑起來：“我的熱情就是用錢來體現的，你還不明白啊！”
饒晨曦隻好不再提這些話了。她覺得自己確實是個不長記性的傻瓜，陸海骨子裡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怎麼還會萌生這些不切實際的期待。
雖然沒有那麼多的愛，但至少有足夠的錢。蘋果一天天大了，自己也會衝著30歲而去，何必還要自尋苦惱呢？
陸萍依然在不遺餘力地勸饒晨曦生二胎。饒晨曦心裡暗想，我和陸海現在就是純粹的靠金錢維係的兄弟關係，難道陸女士你還指望我能無性繁殖，僅憑一己之力給你整個大胖外孫出來？
陸萍當然不清楚饒晨曦和陸海之間的這些私房事。她斷言，陸海工作忙，而蘋果吵吵鬨鬨更是會影響女兒女婿的親密生活。她催著饒晨曦趕緊給蘋果報一些早教班，這樣當陸萍帶著蘋果離家時，夫妻兩人正好可以共築造人大業。
饒晨曦反問陸萍：“這些班很貴的，你確定要報？你連請個阿姨都捨不得！”
陸萍毫不猶豫：“彆囉嗦，快報。這怎麼能比的，等你們兒女成雙，你就知道你媽多有先見之明瞭。”
拗不過陸萍，也確實想讓蘋果多接觸同齡的小朋友，饒晨曦花了大價錢報了幾個班。好在這些早教班就開在小區自帶的商業樓裡，他們不需要花額外的時間接送蘋果。在某些個早歸的工作日，饒晨曦還可以自己陪蘋果去體驗那些課程。
一來二去，饒晨曦對那些早教課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很多次，當她和其他等待的家長們聊天時，他們都說：“蘋果媽媽，你特彆有當老師的天賦。如果把我的孩子送到你手上，我一定會特彆放心。”
這是自從離開校園之後，饒晨曦得到的最真誠的讚揚。說的人越來越多，饒晨曦慢慢動了小心思。
饒晨曦在星月乾得挺半死不活的。老實地說，她很認真也很賣力，哺乳期困難重重也沒耽誤進度，但結果實在慘不忍睹。領導無法從態度上對她挑刺，但倘若不是因為和陸海的夫妻關係，領導估計早就指著她的鼻子罵娘了。
忍了又忍，領導委婉地問：“小饒，是不是你在大學學的專業和現在的工作不太對口，所以埋沒了你的聰明才智啊？”
饒晨曦囧得想要立刻遁形。她深刻體會到了陸萍的那些話：“你根本就不是拚事業的料。”
但饒晨曦也確實被家長們圍著誇啊，這個時候，她又想起肖筱對自己的評價--隻是你的天賦不在網際網路公司而已，如果換個環境，你也可能會光芒萬丈。
想了又想，饒晨曦對陸萍說：“我想辭職。”
陸萍像看一隻怪獸般盯著饒晨曦：“彆發瘋了。跟陸海在一起有什麼不好，沒人敢欺負你。”
饒晨曦又說：“我真的想辭職。現在的工作沒法子讓我有一絲一毫的成就感，我不想繼續浪費自己的時間和人生。”
陸萍有點不耐煩：“我說了多少次，你就隻有乖乖打工的資質，彆異想天開了。就在星月老實待著，有陸海罩著你，比出去撞得頭破血流不知道好多少倍。”
饒晨曦提高嗓門：“我的理想不是當陸太太，我有名有姓，有學曆還年富力強，我就是想有自己的一番事業，怎麼了？”
陸萍擺擺手：“當你又發了一次神經。我看你這次能堅持幾天。彆跟陸海提啊，我擔心他會懷疑你的智商，不配合生兒子了。”
饒晨曦氣得摔門而走：“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現在就去辭職。”
開啟OA頁麵，滑鼠停留在“提交離職流程”上半天，饒晨曦還是沒勇氣開啟頁麵。她掏出手機，給李楊發了條訊息：“其實，我也挺想瘋一回的。”
李楊立刻答複了：“咋了，你終於外遇了？放心，我一定給你保密。”
饒晨曦的手快把螢幕戳破了：“胡說八道，我也是有底線的人好不好。我說的是辭職，從星月滾蛋。”
回過神來，饒晨曦接著質問李楊：“你說我終於外遇了是什麼意思？你就盼著我有那樣的一天嗎？你這是啥情況，訂個婚就搞得**薰心、原形畢現了？”
李楊的電話立馬就打過來了，生怕饒晨曦會敗壞她的名聲似的：“大姐，我那叫幽默，好不好？算了，跟你這種缺根筋的人交流，真是不能有什麼情趣，就隻能一是一、二是二。說吧，你怎麼突然想辭職了？”
饒晨曦把自己在早教班的經曆原原本本跟李楊說了一遍。她既坦誠又委屈：“你也知道的，我在星月一直不太開心。我總不能一輩子就靠陸海吧。我真心覺得在早教班跟孩子和家長們打交道既輕鬆又愉快，也許我的天命就是當那樣的一個老師呢。現在機會擺在我眼前，你說我怎麼可能假裝沒看到。”
李楊在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饒晨曦懷疑她已經下線了，喊了好幾聲，李楊才緩緩開口：“一般說來，在星月這樣的大公司乾，聽起來會比當個幼教老師高尚些，待遇和福利也會好很多。但具體到個人，確實不能一概而論。我支援你的觀點，你確實不太適合網際網路行業，但是不是真的完全契合做一個老師，我也勸你不要太著急下結論。盲目辭職的代價太高了，你還是多花些時間再瞭解下那份工作，然後再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