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90
烈女救夫
李楊聽這句話，她心裡也很慌。
這幾天她一直惴惴不安，總有一種淡淡的不祥預感。其實她也聯係不上佟彤了，但在佟彤失聯之前，他曾經發過訊息，說自己要封閉培訓一段時間，手機都會上交，等他回來即可。
李楊本來就將信將疑，現在佟彤媽媽這樣急迫，她內心那團小火苗也跟著熊熊燃燒起來--這件事情，確實太不正常了。
簡單安慰了佟彤媽媽幾句，李楊勸她說等佟彤結束培訓即可。佟彤媽媽總算心安了些：“哎，都三十多的人了，還是這麼不懂事，提前跟我打聲招呼就不行嗎？還是媳婦比兒子靠譜啊。”
掛上電話，對麵的人都在安靜地看著李楊。麵對著她們的關切目光，李楊放棄了最後的一絲自欺欺人。
她悲傷至極：“我懷疑佟彤出事了。”
一行人立刻往陸家嘴趕去。佟彤公司大門緊鎖，往裡麵望去，隻見辦公桌上一片狼藉，地板上也四處散落著檔案和紙張。李楊又急又怕，向來沉著自持的她不斷唸叨：“這可怎麼辦啊？”
尹思楠輕輕摟著李楊，勸她冷靜。另一隻手掏出手機，尹思楠把佟彤公司的全稱拍下發給手機另一頭的某位朋友，讓他幫忙查查情況。饒晨曦和吳迪也去旁邊的公司詢問，看是否有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好不容易纔在一家裝修得富麗堂皇的公司找到了一個前台，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言語間滿是鄙夷和見怪不怪：“投資公司嘛，不是詐騙就是洗錢咯，這裡來來往往不知道有多少大老闆都進去了。這家估計也是一樣，彆問了。你們要是投了錢，就自認倒黴吧，算是交了學費，以後可彆再上當了。”
她又瞥了饒晨曦和吳迪一眼，意味深長：“要是還被騙了色，那就當花錢買服務了唄。反正都這樣了，還能怎麼辦。”
饒晨曦和吳迪兩人悻悻地回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的演技太差了，想裝作沒聽到什麼都裝不出，又完全不知該如何傳達剛剛打探到的訊息。
李楊從沒看她們這樣，急火攻心，厲聲道：“說話啊，啞巴了！”
兩人隻好坦白剛才聽來的話，雖然儘量委婉，李楊聞言，腿還是軟了。
當務之急，肯定是要趕緊查清楚佟彤到底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尹思楠拜托的那位朋友人脈頗廣且八麵玲瓏，很快就傳回了訊息--是這家投資公司的財務問題，佟彤作為法人，確實是被請進去了。他現在還是安全的，正在配合調查中。
李楊總算稍稍安心些，至少佟彤人沒出意外。她想起什麼，調出手機裡的一張照片，那是佟彤和幾位中年男人在酒席上的合影。
“這是他們的所有股東，佟彤說大哥們都是響當當的人。他本來隻是個小嘍囉，大哥們攤子太大，顧不上這個小公司，所以才讓他打理，說是給他機會。最開始我就勸他，說這個事太不合理，他偏不聽。”
李楊越說越激動，眼淚開始打轉。尹思楠又想起初次見麵時那個堅韌又脆弱的小姑娘。她暗暗歎口氣，讓李楊把那照片傳給自己，說會讓朋友查查另外幾個人的背景。
乾等著也無濟於事，一行人隻好離開陸家嘴回到外環外。一路上，尹思楠的那位朋友傳來好幾段訊息和企查查的頁麵截圖，並轉了些新聞報告和百度百科的連結過來。
大家埋頭看了起來。儘管有時差，肖筱聽到這個訊息也直接放棄了睡眠，幫著分析各項材料。
佟彤傾囊投資的那個鮮花訂閱專案早就是強弩末矢了。很不幸，正如最初李楊提醒佟彤的那樣，幾百萬砸下去，就收獲了開始幾個月的那一番熱鬨，現在餘下的隻有空空如也的賬戶餘額和不可能拉到下一輪投資的報表。
大佬們看起來也沒宣傳的那樣光鮮，幾乎每個人名下都有運營不善、破產清算的公司。果然不是因為想提拔佟彤所以才讓他當掌舵人！另外，公司的實繳資本也沒有到賬，雖然還不瞭解全部的情況，但就李楊所知道的，佟彤應該是為數不多的按計劃交了全部股本的人。
肖筱提醒：“我不是專業做這個的，但如果說是財務、經濟方麵的問題，怕的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集資詐騙、虛開發票和逃稅這些。最好是能找到公司的真實賬本，請專業人士核對一下。”
大家雖不是學法律的，但也明白肖筱剛才那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同情地看著李楊--看來佟彤不僅僅做了冤大頭，還很可能是替罪羊。
經過難熬的一夜，各方麵傳來的訊息越來越多，李楊在大家的幫助下，拚好了所有的拚圖。
佟彤名下的這家公司在基金募集和投資運作過程中存在多項違法違規事實。他們將他人財產混同於基金財產從事投資活動、挪用基金財產、委托不具有資格的機構擔任基金托管人。
李楊最關心這些事對佟彤的影響有多大，這一點現在還沒有定論。要看具體的數額，也要看事件的惡劣程度。但佟彤作為法人，在**裸的犯罪事實麵前，是不可能逃脫乾係的。
大家都很惋惜佟彤，明明是個單純踏實的人，何苦要來趟這渾水。不僅僅錢打了水漂，連人都被折進去了。
大家又特彆心疼李楊，本以為她好不容易纔遇到一個知情識趣、知冷知熱的真心愛人，怎麼會發生這麼狗血的事。
千瞞萬瞞，佟彤家裡人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佟彤媽媽哭得暈了過去，醒來長籲短歎：“我這是什麼命啊，自己破財就不提了，連兒子也這樣。現在搞不好佟彤還要背上一輩子的汙點，他本來就是個殘疾啊，這以後還怎麼辦？”
李楊本來是在安慰她的，聽她說這樣泄氣的話，眼睛也不爭氣跟著紅了起來。
佟彤媽媽握住李楊的手：“好孩子，佟彤是被人害了，這個時候他隻有你了，你不會看他這樣就不要他了吧！”
以往的優雅貴氣蕩然無存，佟彤媽媽披散著頭發抓緊李楊，似乎在用儘所有力氣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稻草：“他們是沒良心啊，出了事就把佟彤推出去受罪。你不能跟他們一樣啊，會被天收的。”
李楊耐著性子勸她：“放心，我一直都在，我不會離開佟彤的。我瞭解他，也相信他。他也是為了給我更好的生活所以才進這公司的，我怎麼會怪他。阿姨，你彆擔心，那公司還有其他人的份呢，我就不信他們能這麼不要臉完全不管佟彤了。至於錢，那更是小事，錢多有錢多的活法，錢少有錢少的活法。真的一分錢都沒有了，我們還有手有腳可以再去賺，怕什麼！”
被佟彤家人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是毫無益處，至少他們在上海生活了幾十年，多少有些途徑去打探訊息。人托人、人轉人，李楊最後終於聯係上了帶頭大哥。
帶頭大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來了還是我最大的神色。“那個小破公司，我從沒插手過啊，都是佟彤自己操作的。實話說，要不是最開始看他的態度那麼積極，我都不一定想參與呢。我看你是個年紀輕輕的女人，著實太可憐，給你指條明路--跑得越遠越好，彆搞得羊肉沒吃到，反惹一身騷。”
李楊堅定地搖搖頭：“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一定會管到底。”
帶頭大哥臉上露出稀奇的表情：“難得，烈女啊。”他從下到上又打量李楊一番：“這年頭講義氣的男的都少，我對你有點刮目相看。我給你個聯係方式，你去找他拿賬吧。我還是那句話啊，我沒怎麼插手，你再彆來纏我了。”
李楊在心裡冷笑，沒有你們的授權和誘惑，佟彤纔不會有膽量去做那些事。
那大哥急著走，他又叮囑李楊一句：“彆來找我了啊，我已經做到頂了。真是怕了你們這些女的。”
拿到了賬本之後，李楊和尹思楠介紹的律師反複溝通過多次，最後提交了所有證據。
不日，監管局決定就佟彤公司的三項違法違規行為，每項處以3萬元的罰款，合計9萬。佟彤作為公司法人，違法違規情節嚴重，監管局決定對佟彤采取終身市場禁入措施。
還非常嚴肅地警告，佟彤必須在收到處罰決定書後的15日內上交所有罰款。
李楊二話不說就把這9萬元悉數交了上去。尹思楠介紹的那位律師反複說自己是義務幫忙，分文不要。推脫了很久，她最後勉強收下李楊的1萬元，算是接受了李楊的一番心意。
一切喧鬨終於回歸了平靜，佟彤也順利回家了。他無地自容，根本沒法子抬眼看李楊，倒是李楊大大方方走過去：“我們現在兩清了。”
佟彤依然低著頭：“我理解，都是我的錯。你已經仁至義儘了，我沒法子怪你。祝福你。”
李楊笑起來：“你說啥啊，我是說，我不欠你錢了。那十萬，我都花在你身上了啊。”她笑得眼裡含淚，看著消瘦的佟彤心疼不已：“想不想再回來，繼續做你喜歡的遊戲測試啊。我們去求求陸總，他能有法子的。”
佟彤終於抬起頭，他的眼裡也噙滿淚水：“好啊，和你一起乾。”
末了，他又加一句厚臉皮的話：“那十萬是本金，你還沒算利息呢。這樣吧，就一輩子慢慢還啊。”
李楊依然在笑，但再也沒有眼淚的味道了：“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