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貼錢求我拆婚 你真不逃?
你真不逃?
初秋的麻布單衫穿在身上,一出門便感覺到了冷意,她縮著脖子眯眼看向他,一身昂貴裘衣,半邊身子擋住了無數條牆頭垂下斑駁黴痕。
牆皮早已剝落,石磚縫隙裡,開春茂盛的野草也隻剩下草根,紮在泥縫裡,雨水衝刷後細細長條掛在牆上。
一人一馬,格格不入,溫若冷的發抖,下意識咬住些許唇肉,垂眸沉思。
“少爺,您要不要也換身衣服?”
齊觀瀾顯然不樂意,溫若換了衣服跟變了個人似的,原本一雙大眼睛配上不出錯的五官,馬馬虎虎還能湊合,現在塗的這麼黑,眼睛故意眯起,這要是在路上看見,他都認不出。
溫若看出他的嫌棄,想了想,說道:“少爺,竹溪村有劫匪,小的去探查情況,還要勞煩少爺去找將軍。”
小白嘶鳴一聲,噴著鼻息,齊觀瀾安撫性地摸著它的腦袋,突然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氣笑了:“你是想害我遭世人恥笑?”
溫若莞然一笑,“是少爺會騎馬,能不能請求顧將軍帶隊人馬前來剿匪,不然這兩個村子怕是過不下去了。”
齊觀瀾嗤笑一聲,似是嘲笑她的天真,“等到顧將軍帶兵趕到,人都已經走遠了,平時見你腦子挺聰明,這會去哪了?”
溫若指著他領間貴重的狐裘,“他們人多勢眾,說不定還拿著武器,少爺這身皮囊若是不換,說不定還會被當成人質,連小白怕是都危險。”
“小的粗衣布鞋裝作村裡人,或許還能找到鈴醫。”
“說來說去就是想要我換衣服唄。”齊觀瀾將小白拴在樹上,大步朝屋裡走去,一手解狐裘還不忘教訓她,“你就是心不誠,鬼心眼太多。”
也不知剛剛拒絕的是誰,跟一個大少爺置氣是蠢,溫若直接點頭,“少爺出事小的可擔待不起,鈴醫小的是一定要帶回去的,就隻能委屈下少爺了。”
溫若向大嫂借了一下水粉盒,拿在背後悄悄地溜進齊觀瀾身邊,指著他的頭頂猛地驚呼一聲,“少爺,您臉上有東西。”
齊觀瀾直接閉上眼睛,等人來伺候,真是少爺病,溫若目的得逞,自然應允,沾著脂粉用脂腹在他臉上稍稍塗抹。
半個時辰後,眼見離竹溪村越近,腳印越淩亂,不用問劫匪肯定是來了,溫若左眼皮直跳,她凝神注視著地上的腳尖的方向,心頭愈發慌張,
“劫匪還在村子裡,少爺,您還是去請顧將軍吧。”
“知道你最信任的顧將軍殺第一個齊國人時說的什麼嗎?”
溫若一呆,隨即搖頭,“說這做什麼?”
“逃兵!豎子所為!”手上的肌肉瞬間繃緊,後背挺的筆直,她的頭突然抵在他的脊梁上,撞的有些疼,此刻的齊觀瀾冷酷又陌生。
幸好隻是一瞬,溫若朦朦朧朧擡起頭,熟悉的氣息籠罩在周圍,他的胳膊鬆懈下來,略帶不屑的話傳到耳邊。
“待了幾天,這話我耳朵都聽的起繭子了,現在你告訴我,讓我拋下一個小女子,孤身一人回去找顧羽求救,你是想我死啊還是想我死啊。”
說道最後,聲音突然變得瘮人,溫若不由頭皮一緊,再次摟緊他的腰,啞口無言。
臨陣逃脫和通風報信我還是分的清,唬人也不是這種,不過他好像鐵了心不走,除去嘴上,這一路上的配合倒是讓她刮目相看。
齊觀瀾咳嗽一聲,拿開她的手,“你這是要謀殺我,小心我抓你回去,治你的罪。”
村口就要到了,沒想到臨頭了她卻陷入兩難,本不該猶豫的,可是裡麵似乎有哭叫聲,是她心慌耳朵纔出現的幻聽?
溫若搖頭,定是劫匪太多狠毒,齊觀瀾隻有三腳貓的功夫,應付不來的,“你真的不回去?”
齊觀瀾直接下馬,連帶把她一把撤下,溫若一時沒防備,衣領被他撈在手裡,她使勁地往下扯,用求饒的目光注視著他。
“再說,就不是這麼簡單了,”他鬆開衣領,順手比劃了一下,“看看,就算穿了男裝,你這個子又怎麼瞞得住?”
溫若鬆了口氣,看著他的臉又泄了氣,齊觀瀾這大大咧咧,萬事不入心半點不擔憂的樣子還真是可惡,“少爺,男子也有矮的,何況我還可以長。”
腳底的涼意漸漸滲入鞋襪,齊觀瀾不適地皺起眉頭,溫若低頭看了眼,最後一次問道:“真不回?”
齊觀瀾瞥向安靜的小白,冷笑一聲掙脫開她的束縛,拍了拍小白的屁股,小白立刻朝反方向跑了。
進了村,不出意外又是獅子大開口,一兩眨眼打了水漂,溫若心如刀割,卻還是眼也不眨地花錢買了訊息。
循著路還沒到新孃家,先一步看到了劫匪橫行無忌地綁走的一人,腰間掛著銅鈴,青須留至下胸口,一身破舊道袍仙風道骨。
“鈴醫!”
劫匪十多人,凶神惡煞,每個人身上扛著布袋,溫若看的心頭冒火,要是顧將軍在就好了,哪裡能容這些宵小作亂,眼下兩人根本奈何不得。
劫匪一夥越走越遠,顯然是要離開,溫若起身就要追過去,齊觀瀾拉住了她,“你不要衝動,現在過去是送死!”
“鈴醫沒了於殺我無異!”
溫若打掉他的手,小聲吼了一句,齊觀瀾先是一怔,臉上迅速升起不悅,她反應過來,飛快地解釋道:
“我又不傻,鈴醫對他們有用,暫時性命無虞,我們隻需小心一些,沿路留些記號,悄悄跟著他,找到他們的老巢,等顧將軍來救我們。”
手上的疼痛猶未消去,齊觀瀾重新打量了她一眼,剛剛的嘶吼隻是曇花一現,現在纔是他熟悉的跑腿,清澈的眸光下透著狡黠,還真沒見過這麼孝順的,不由心軟了一下,就是把他襯得有些不孝。
“不要跟的太近,延安寺距離千羽軍日夜不休也得一日,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很可能隻有顧羽一人前來。”他頓了一下,後半句或許她不愛聽,來也隻是為了把我們帶回去。
溫若連忙點頭,跟做賊一般又偷偷望去,等到人影快看不清的時候立刻拉著齊觀瀾跟上,走走停停,看樣子似乎是要上山。
野花山草大多凋零,陰雨天苔蘚遍地,稍不注意便會滑倒,沒有草木灌叢遮擋,找藏身之處可謂困難重重。
兩人趴在山溝裡,濕冷的土地散發著寒氣,潮濕的衣服貼在身上,溫若凍的唇色發白,隻得轉移視線,顫抖著下唇突然問道:“顧將軍是不是受傷了?”
“他跟個石頭似的,能生什麼病。”齊觀瀾內裡比她穿的好,唯有寒風吹過的腦袋,似乎已經凍蒙了,上下嘴皮一禿嚕,回的半點不帶猶豫。
說完眼裡還閃過一絲懷念,雖然千羽營訓練很苦,起碼有個盼頭,跟蹤這種又累又臟的活,他歎了口氣,安慰溫若又像是安慰自己。
“放心,他會來的,不然我娘能拆了他。”
溫若垂下眼眶,腦子有些混亂,不知該說些什麼,居然真是跟她來的。
“快,跟上。”
齊觀瀾晃了她一下,率先站了起來,揪住枯草向上攀爬,土坡陡峭又濕滑,他一個沒踩住,人就跌了下來。
溫若連忙拖住,仍未能保住齊觀瀾的臉蛋,他晃了晃耳朵,忍不住咒罵起來,“這什麼鬼天氣,我討厭雨天。”
溫若笑了,雲錦樓不還等著下雨,說什麼溫酒聽雨眠。
等到兩人爬上來,溫若擡頭望去,高處站著幾個劫匪,橫刀立在肩上,饒有興致地等著他們,瘦高的個子,左眼蒙了黑布,他站在最前麵,高聲笑道:“兩位,需要幫忙嗎!”
幾個劫匪將兩人圍成一圈,跑是跑不了,溫若倏地踩了齊觀瀾一腳,臉上泥水抹乾淨,滿臉怒容地揪著他的衣領,罵道:
“讓你好吃懶做,遊手好閒,還敢當逃兵,現在好了,還是被抓住了吧。”
為了不讓齊觀瀾起疑心,她隻能將自己的聲音壓低,有些弱氣的少年音罵的齊觀瀾麵色呆滯,一臉陌生地望過去。
兩人麵對麵,四目相對,溫若眨了眨眼,齊觀瀾這才意識到,這是讓他演逃兵。
不過她這腦袋是不是轉的太快了一些,憑什麼斷定自己就會聽她的。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哥哥倒是羨慕你這邊矮小孱弱,要不是你命短,爹才沒讓你去,千羽營就不是人呆的地方,顧羽要打我,不跑我就死那裡了。”
說起千羽營,齊觀瀾神情深惡痛絕,語氣更是一言難儘,一聽就是在裡麵吃儘了苦頭,真情實感沒有半分作偽。
餘光瞥見其中有人暗自點頭,似乎感同身受,莫非這群都是逃兵,溫若沒好氣地鬆開他,“你倒賴起我來了,還不是你把家產都揮霍光了,害我無家可歸,要不是爹再三請求,我早就與你一刀兩斷了。”
她手上一用勁,齊觀瀾被甩,腳下一滑倒在地上,看著陷進泥裡的雙手,臉上登時烏雲密佈。
他幾時吃過這種苦,也就是事情發生的太快,現下齊觀瀾反應過來,立刻爬起來罵道:“你找死啊!敢推我。”
當真無愧紈絝之名,本色出演讓人看的津津有味,沒有十分也是信了八分。
溫若心頭一動,順水推舟退到路邊,一隻腳踩在半空,不甘示弱地吼道:“死就死,與其一輩子伺候你,不如死了算了。”
齊觀瀾似是被嚇了一跳,愣了片刻才放下麵子,有氣無力地地舉起雙手,“好了,我道歉,我說錯了。”
他說完,濕漉漉的手便往溫若袖子上擦,溫若內心哭笑不得,麵上卻無甚表情,對他的道歉彷彿司空見慣。
見她不說話,齊觀瀾靈光一閃來了主意,道:“我弟弟會做飯,以後做飯掃地的活他包了,好漢放過我怎麼樣?”
真虧齊少爺想的出來,溫若呼吸急促起來,微乾的雙唇翕動著,眉頭擰成一個大大的川子,絕望溢位眼眶,似乎是沒想到,大哥竟一點廉恥之心兄弟之愛都沒有,轉頭就將他賣了。
無聲似有聲,齊觀瀾低頭瞥了一眼,她到底吃什麼長大的,比戲班裡的名伶還會唱戲,怪不得要眯著眼,不然奸詐狡猾這些全都跑了出來。
“收你弟弟倒是可以。”
遠方山坡高處傳來三聲哨聲,獨眼回了一聲,又轉頭看向齊觀瀾,露出一口黃牙,帶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放過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