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淵錄 第191章 恍如隔世 一切值得
不知在這片永恒的白色中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千年。
璃淵因靈力耗儘與強行妖化帶來的巨大負擔，正盤膝閉目，原地調息。
他需要在這最後的時刻裡，儘可能穩住瀕臨崩潰的肉身與神魂，以完成那最後的約定。
就在這時，他麵前不遠處的虛無中，星星點點的白色光粒開始憑空浮現，如同夜空中蘇醒的螢火，溫柔地彙聚、交織。
光芒越來越盛，逐漸勾勒出一個模糊卻熟悉的人形輪廓。
光芒漸褪，實體凝聚。
蘇挽星緩緩地、帶著初生般的迷茫，睜開了雙眼。
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入目皆是無垠的純白，陌生得令人心慌。
她低頭看向自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自己的臉頰、手臂…溫熱的，有實感的觸覺傳來。
「有感覺…」她喃喃自語
「這裡是哪裡…？」
她困惑地轉過身，隨即，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猛地僵在了原地！
不遠處，那個盤膝而坐的銀發身影…是璃淵？！
真的是他嗎？
還是…又一個絕望的幻影？
她不可置信地用力揉了揉眼睛，生怕眼前的景象會如同泡沫般破碎。
可那道身影依舊在那裡，真實得讓她心臟狂跳。
隻是…他看上去有些不同。
那身月白的衣袍顯得有些黯淡，更刺目的是，他裸露的脖頸和手背上，纏繞著許多她從未見過的，丹砂色的奇異紋路，如同某種活著的烙印。
她幾乎是屏著呼吸，放輕腳步，一步步走到璃淵麵前。
他閉著眼，似乎陷入了深沉的調息，並未察覺她的到來。
蘇挽星的目光落在他手臂那些妖異的紋路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擔憂和好奇。
她猶豫著，伸出微微顫抖的指尖，極輕、極輕地觸碰了上去
好燙！
那紋路竟如同燒紅的烙鐵般，帶著灼人的溫度！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想要收回手。
然而，就在她指尖離開的瞬間
璃淵猛地睜開了雙眼！
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把攥住了那隻試圖逃離的手腕！
動作之快，帶著不容掙脫的力道！
「！」蘇挽星嚇了一跳，愕然抬頭。
璃淵也是猛地一怔！
他抓住了一隻溫熱、柔軟、真實存在的手！
他順著那隻手看去，視線撞入了一雙清澈的、帶著驚慌與難以置信的眼眸
那是他傾儘所有、逆轉生死也想要再見到的眼睛！
蘇挽星…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麵前。
巨大的衝擊讓璃淵一時失去了所有反應，他隻是死死地盯著她
冰藍色的瞳孔劇烈收縮，彷彿要將她的身影徹底烙印進靈魂最深處，連呼吸都忘記了。
「璃…璃淵？」
蘇挽星被他那過於灼熱和複雜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小聲地、試探性地喚了他的名字。
這一聲輕喚，如同敲碎了冰麵的石子。
璃淵猛地回過神，攥著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地放鬆了些，卻依舊沒有鬆開，彷彿怕一鬆手，她就會再次消失。
「嗯。」
他應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劫後餘生般的顫抖。
確認了真的是他，蘇挽星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巨大的喜悅和傾訴欲如同決堤的洪水湧上心頭。
她反手抓住璃淵的手臂，急切地開始訴說
「璃淵！」
「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夢到我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然後，我還遇見了浮羽…還有啊！！」
她語速很快，有些語無倫次，彷彿要將憋了許久的話一口氣全部倒出來。
「還有還有！」
「在你沒來之前，我還傷到了泉月！用我的鎖鏈！雖然他後麵癒合了，但是也咬掉了他一塊肉！」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分享著那些經曆，眼神亮晶晶的
璃淵始終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
他的視線如同最溫柔的網，牢牢地將她籠罩，不曾移開分毫。
他看著她鮮活的表情，聽著她清脆的聲音，隻覺得心中那片荒蕪了萬古的冰原，正被一股暖流緩緩浸潤、融化。
隻要她能這樣在他麵前，平安喜樂，那麼他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蘇挽星說了好久，直到感覺有些口乾舌燥，才慢慢停了下來。
她環顧四周這片無儘的純白，終於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璃淵，這裡到底是哪裡啊？我們怎麼離開？」
璃淵的目光微微閃爍，避開了她清澈的注視，指向那片看似沒有儘頭的虛無，用一種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
「你隻要…一直朝著那個方嚮往前走，不要回頭，就可以離開。」
蘇挽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又疑惑地轉回頭，看著他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璃淵沉默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在這裡」他聲音低沉
「留下來。」
「為什麼？」蘇挽星愣住了，不解地追問
「為什麼要留下來？這裡什麼都沒有啊！」
璃淵垂下了眼眸，第一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個用自己換她重生的殘酷交易，他不想讓她背負著沉重的愧疚活下去
他寧願她什麼都不知道，隻需快樂地走向新生。
他的沉默，他眼神中深藏的、無法言說的沉重，像是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蘇挽星腦海中的迷霧。
她想起了自己決絕的自刎，想起了意識消散前無儘的黑暗
她想起了浮羽最後說過的話
『看來璃淵已經正視了自己的心，找到辦法了』
而此刻璃淵異常的疲憊、那些滾燙的妖紋，以及他寧願獨自留在這片死寂之地的決定…
一個可怕的、卻無比接近真相的猜想，猛然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猛地用力，更加緊緊地抓住璃淵的手，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肉裡，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所以…我活了，對嗎？」
璃淵抬起頭，對上她那雙瞬間盈滿了水汽、卻執拗地不肯讓淚水落下的眼睛。
他心中巨震，終究是無法在她這樣的目光下繼續隱瞞。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給出了那個她想要的、也是他用一切換來的答案
「嗯。你還活著。」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蘇挽星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但她沒有哭出聲，隻是用力地抹了一把眼睛，更加堅定地抓緊了他的手，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當然要我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