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淵錄 第192章 已魂換魂 不可同路
蘇挽星用力拉扯著璃淵的手臂，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可璃淵的雙腳如同紮根在這片虛無中，紋絲不動。
她急得眼圈發紅，那隻手死死地攥著他的衣袖，指節泛白
彷彿隻要一鬆開，眼前這個人就會如同煙霧般消散，再也抓不住。
璃淵看著她倔強而驚恐的模樣，心中如同被千萬根針反複刺穿。
他終究是狠下心來，抬起另一隻手，溫柔卻堅定地複上她緊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然後，一點點，將她的手指掰開，將那冰冷而顫抖的小手，從自己臂彎上拿了下來。
「挽星」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溫柔與決絕
「聽我說…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
「你的師姐，師兄們…都在外麵等你回去。」
「不要！」
眼看著自己的手就要被他完全推開，蘇挽星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體內那獨立的天道之力轟然運轉！
「嘩啦啦——！」
數條凝實無比、閃爍著紫金色雷霆的天道鎖鏈瞬間從她體內呼嘯而出
迅速纏繞上璃淵的手臂、腰身，也將她自己與他緊緊捆綁在一起！
「那你呢！」
蘇挽星仰著頭，淚水終於決堤，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理解的憤怒
「你為什麼要留在這裡？！我複活了…這根本就不對！這不符合常理！」
「所以…所以是你付出了什麼？！你告訴我啊！」
璃淵看著身上這些熟悉的、曾在地牢中大放異彩的鎖鏈
感受到其上傳來的、屬於蘇挽星決絕的意誌和微微顫抖的力量，一時怔住。
他若強行掙脫，以他殘餘的力量或許可以，但必然會傷到她…他做不到。
他隻能沉默地看著她，冰藍色的眼眸中翻湧著無儘的痛楚與難以言說的真相
嘴唇翕動了幾下，終究化作一片死寂的沉默。
他的沉默，如同最殘忍的答案，徹底擊碎了蘇挽星最後的僥幸。
她猜對了…她真的猜對了！
就在這時，那古老而威嚴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審判鐘聲，再次回蕩在這片空間
「最後一麵，已然達成。全部約定，儘數完成。」
「迷途的少女，離開這裡吧。」
「此地，非你久留之所。」
蘇挽星猛地抬頭，淚眼婆娑地環顧四周，試圖找到聲音的來源
最後目光死死鎖在璃淵臉上，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璃淵…這個聲音…他說的是什麼約定？！是什麼全部完成？！」
「你回答我啊！」
璃淵避開了她的視線，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用一種近乎疲憊的、試圖安撫的語氣，編織著蒼白的謊言
「…沒什麼。隻是一些…代價。」
「我需留在此地一陣，穩固…境界。」
「你先行離去，我隨後…便來尋你。」
「你騙我！」
蘇挽星打斷他，根本不信這漏洞百出的說辭
「穩固境界需要在這種地方嗎？！需要你用這種…快要消失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嗎？！」
「璃淵！你看著我！告訴我真相！」
天道鎖鏈在她激動的情緒下無意識地收緊，紫金色的雷光劈啪作響
那蘊含著「否定」與「禁錮」法則的力量，甚至隱隱嵌入了璃淵的血肉之中，帶來一陣陣刺痛，但他依舊默然承受，未曾運力抵抗。
看著他寧願被鎖鏈所傷也不願開口，看著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彷彿在與一切告彆的平靜
蘇挽星隻覺得一股冰冷的絕望和滔天的憤怒席捲了她！
她無法接受！她絕不能接受用璃淵的永恒囚禁換來的生命！
她猛地抬起頭，不再看向璃淵
而是對著這片無儘的、冰冷的、掌控著規則的白色的虛空
「我要交易！！」
清脆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地撕裂了寂靜
「我要——帶走璃淵！！」
少女的呐喊，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這片規則的領域裡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漣漪。
那古老的聲音沉默了許久，久到蘇挽星幾乎要以為它不會再回應。
終於，它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彷彿被冒犯的冰冷
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彷彿看到了某種熟悉影子的複雜情緒
「帶走他？」
「小丫頭…你，憑什麼？」
那古老聲音的質問像冰冷的雨水澆在她心頭，卻沒有熄滅那簇燃燒的火焰，反而讓她奇異地冷靜了下來。
她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哽咽和身體的顫抖
目光不再茫然四顧，而是堅定地望向璃淵，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聲音帶著一種異常的清晰
「璃淵，你告訴我，你用的什麼，做的交易？」
璃淵身體微微一僵，避開了她的視線，嘴唇緊抿。
他不說，她便自己猜！
「是你的力量？你的修為？還是…」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顫抖
「…你的自由？你的…靈魂？」
每說出一個詞，她心中的寒意便加深一分
而璃淵那沉默的、預設般的態度，更是印證了她最壞的猜想！
「果然…」蘇挽星喃喃道，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猛地再次抬頭，對著虛空，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意味
「那麼，我用我的一切來換！我的修為！我的金丹！」
「我的天道之力！甚至我的命！把你們從他那裡拿走的東西，還給他！把我留下！」
「挽星！不可！」璃淵終於無法保持沉默，厲聲喝道，試圖阻止她這瘋狂的想法。
然而，那古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亙古不變的漠然
「你的力量，源於他之賜予，本就非完全屬於你，不足以抵扣。」
「你的生命，剛剛由他的存在換回，價值已定，無法重複交易。」
「至於你的靈魂…」聲音頓了頓，彷彿在審視
「…承載著獨立的『道』，確有價值。」
「但，與一位近乎踏入神域、自願奉獻所有的九尾天狐相比，依舊…不等價。」
「不！一定還有彆的辦法！」蘇挽星不肯放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需要什麼？你們還需要什麼？告訴我！」
「規則，即等價。」古老的聲音毫無波瀾地重複
「你，給不出帶走他的代價。」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巨大的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蘇挽星淹沒。
她感覺到纏繞在璃淵身上的天道鎖鏈，因為自己情緒的劇烈波動和力量的無以為繼，開始變得鬆動、黯淡。
璃淵感受到了鎖鏈力量的衰退，也看到了蘇挽星眼中那幾乎要破碎的絕望。
他心中劇痛，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輕輕歎息一聲，那歎息中承載了太多的無奈與不捨。
周身殘餘的妖力微吐，並非強橫的衝擊
而是一種柔和的、堅定的排斥力，將那已經無力的紫金色鎖鏈，一點點地從自己身上推開、消散。
「挽星」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冰藍色的眼眸深深地望進她盈滿淚水的眼睛裡，聲音輕柔得如同最後的催眠
「沒事的。」
他抬起手，想要像往常一樣揉揉她的發頂，指尖卻在即將觸及時微微顫抖，最終隻是虛虛地拂過她的發絲。
「我還在這裡。」
「你看，我不是消失…隻是，換了一個地方停留。」他試圖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蘇挽星看著他笨拙的安慰，聽著他言語中那顯而易見的謊言，淚水終於洶湧而出。
她知道，這幾乎就是永彆。
就在她淚水決堤的瞬間，璃淵忽然伸出雙臂，輕輕地、卻帶著一種彷彿用儘了所有力道的珍惜，將她擁入了懷中。
他的懷抱帶著涼意，卻有一種讓她心安的氣息。
他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無儘的悔恨與歉意，在她耳邊響起
「對不起…讓你經曆了這些…」
「對不起…我不善言辭…」
「對不起…最終…還是沒能保護好你…」
這一聲聲的「對不起」
像是一把把鈍刀，反複切割著蘇挽星的心臟。
她在他懷裡用力地搖著頭，雙手緊緊抓住他背後的衣袍，彷彿這樣就能留住他。
她哽咽著，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打斷他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
「璃淵…我不要你留下…我不要…」
她的哭聲，如同受傷幼獸的哀鳴，在這片註定分離的純白空間裡，久久回蕩。
而璃淵，隻是更緊地擁抱著她，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帶走這最後一刻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