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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鐘_意思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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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掃過殘破的月台,帶了一股肉類燒焦後的糊味,阿寶等到最後一波爆炸的震波消停下來,確認了危險已過,這才掀起壓在自己身上的屍體起身,發現王二小的肘關節還卡在他腰上,他費力地把那截僵硬的小臂慢慢掰開,心神有一瞬恍惚,眼睛卻一麵瞧見了地上一隻壓扁了的日軍牛肉罐頭,他下意識拾起來塞進了自己口袋裡,順手又在王二小兩側的衣袋裡都掏了掏。剛走出兩步,又折回去,伸手抹平了少年瞪大的左眼。

月台上亂七八糟地疊著炸碎的箱板,他看見馬班長在發號施令,那姓張的女兵提著急救箱,幾名傷員互相攙扶著跟在她後麵,蘊薇立在邊上,神情有些迷茫。

他看準了月台西側那道被雜草掩住的鐵軌斷口,剛要走,馬班長領了幾名士兵大步走過來攔住他,“毛崽子,現在帶路去叉袋角地庫。”

阿寶愣了一下說:“不認得。”

馬班長不耐煩地道:“白俄私酒耗子閉著眼都能爬三趟的道,少裝蒜。”說著拿槍管抵住他腰眼,“照新出台的規定,私藏醫用酒精超五加侖按資敵論處,地庫裡那些酒精兌的羅宋假酒,我現在折回去清點,夠你吃三顆槍子。”

阿寶忽道:“這趟走完,口琴還我。”

馬班長收回槍管:“成!事後準還你。”

一行人跟著阿寶沿月台邊沿的碎磚往西挪,雜草掩映的牆根排水溝裡,藏著一個狗洞大小的缺口,眾人撬開隔柵鑽進去,他被馬班長用槍托頂著腰走在最前頭。

記憶中的水道好像窄了很多,行進吃力,人的話音和喘息都被彈在井壁上,迴音沉悶,勉強繞過幾條岔道,最後一截管道窄得幾乎要匍匐爬行,阿寶鑽出去,後頭士兵的手電筒光圈一掃過去,他不由發了怔。

從前跟著人倒賣香煙的時候,這處倉庫他曾進過幾回,表麵上是紡織廢料庫,底下藏著走私品,自從去年被緝私隊端了老巢,這地方便隻剩下了幾窩吃灰老鼠。

而現如今成堆的木箱碼棺材似的靠著牆根摞著,倒像是憑空生出來的。

馬班長用刺刀尖挑起藥箱標簽,隻見上頭印著日本陸軍編碼,下頭卻壓著教會醫院的紅十字,他揮手下令:“先拆箱!能搬多少搬多少!”

兩名年輕士兵撲向最近的木箱。刺刀插進箱縫的瞬間,一股焦臭的黑煙從通風口的鐵柵滲了進來,很快彌散開來。

馬班長踢了一腳藥箱:“他媽的,燒煙封門是頭道,就等我們憋不住往外衝...……”

阿寶道:“剛中埋伏,就跑東洋人眼皮底下搬藥,不如省點力氣直接燒錫箔。”

馬班長朝地下唾了一口:“你當老子看不出來!他們留活口就是在下活餌,等著我們搬藥箱。活餌也隻能硬吞!戰地醫院裡多少兄弟爛著骨頭在等這幾箱貨,”說著,一把揪住他後衣領,“我賭的就是你這白俄耗子的活命本事!快把你的生路都供出來!”

阿寶掙開他,眼睛看向混凝土牆麵的裂縫:“東側倒是有條排汙管,不過去年底就被稽查隊拿混凝土封了。”

馬班長想也沒想便喝令:“挖開!藥箱當腳手架!”

煙霧越來越濃,嗆得人咳嗽不止。士兵們騷亂起來,各種口音混雜在一起。

阿寶煩躁地望瞭望天花板持續不斷地倒灌進來的濃煙:“三個通風口都駕著歪把子,你當東洋赤佬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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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紗布箱攀上水塔狹窄的樓梯時,不知道為什麼,蘊薇眼跟前總是盤桓著那個少年兵王二小的長命辮,每走一步,那條辮子便在眼跟前晃一下,忽然聽見“嗚嗚”的哭聲,她詫異,停下腳步回頭望去,煤油燈黯淡的光線底下,隔了幾個傷兵,看到一張怪異的麵孔,明明是成年人的樣貌,神情卻是孩子的,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額角凝著一長條乾了的血跡,像條黑色的長蟲。

就聽一個傷兵揶揄地道:“遊戲輸了,沈阿弟又要哭鼻子哭半天了。”

張素雲下了幾截樓梯到他身邊,從口袋裡拿出顆糖塞進他嘴裡:“阿弟乖,這趟輸了不要緊,下趟一定贏。”

沈阿弟抽抽噎噎地含著糖,果然止了哭。

終於攀到頂層,傷兵們在鏽蝕的鐵皮地板上席地坐下,張素雲跪坐下來開啟了醫藥箱。

蘊薇握著石灰水瓶的手在抖,張素雲在邊上說:“澆上去,彆怕。我也是赤腳護士,前兩日現學起來的。”石灰水順著豁口鐵皮罐的邊沿澆下去時,傷員因為疼痛立即抽搐起來,她本能要縮手,又被張素雲按住:“沒事。忍過三秒就好。”

最後一名傷員包紮完畢,張素雲放下醫藥箱,從隨身背囊裡拿出一本厚厚的硬皮簿子,封麵上“市民地方維持會戰地服務組”幾個燙金字已經斑駁。

她一頁頁向後翻,上頭密密麻麻的,已登記了好多名字。蘊薇看著她在最新一頁的空白紙上用自來水筆寫上“王二小,安徽蒙城,1917

5

3
日——1932

2

3
日。”

她將簿子塞回背囊,手指突然頓了頓:“對了。你想沒想好將來要進哪所大學?”

蘊薇老實答:“還沒想好。”

張素雲點點頭:“我還記得去年讀書會你交上來的那篇評論。將來或許可以考慮新聞或者社會學。”

蘊薇麵孔一紅,還沒來得及回,就聽塔外傳來卡車輪胎碾壓碎玻璃的聲響。

兩個人同時撲向瞭望孔,透過碗口大的圓孔,隻見三輛日本軍用卡車正碾過月台的碎玻璃碴。

車鬥裡跳下十餘名日本兵,這是蘊薇第一回近距離看清楚這群侵略者的麵容,並沒生著她小時候臆想中的青麵獠牙,除去軍裝與刺刀,就和尋常人無異,都是兩隻眼睛一個嘴。

他們動作機械,如同搬運築巢材料的工蟻,一邊將成捆的紡織廢料堆在通風口,一邊拿了長柄舀鬥,將黏稠的液體一遍遍澆在紡織廢料上。更遠處,還有幾個人正在架設機槍。

“是瀝青混合重油,”張素雲的手在瞭望台欄杆上扣緊了,“他們想用築路材料延長燃燒時間。”

話剛落,一簇裹著油布的燃燒棒被擲進了廢料堆。火舌瞬間騰起五尺高,濃煙順著鑄鐵通風管倒灌而下。

蘊薇盯著那團煙霧,不知怎麼想起了被困在閘北廢棄工廠裡,從火裡逃生的那一晚。

她屏著呼吸,心口劇烈搏動起來,突然一把抓住了張素雲的手腕,還不及開口,就緊張得幾乎要把對方的麵板都摳破。

畫麵感好強!

懵了一下,我都忘記我前麵寫了什麼畫麵了

誰幫我的作品點點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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