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長安 鷸蚌爭
鷸蚌爭
謝司黎從琴瑟居離開後直接前往秦氏與謝淩所在的院子。
她剛走進院子就聽見秦氏和謝淩的對話聲。
他們商談的中心都是她,大抵上都在把她身體的抱恙歸咎到黃氏身上。
她來自末世,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爺爺奶奶更是從未見過,父母給她留下來的唯一財富就是書籍。
她獨自一人在末世裡求生,從未感受過太多的親情,對於這些也從來都是可有可無,但從他們眸中流露出來的殷切關心還是會讓她為之動容。
“雖說阿黎丫頭不用嫁給燕王殿下,可若是萬一到時候再黃氏的安排下嫁得更不好怎麼辦?”秦氏說到此處輕聲歎口氣,“阿澈、妍妍都是孩子,雖說如今也有保護阿黎丫頭的能力,可他們終究還是個孩子。”
“老爺,要不等到年後我們還是回渝州城去,省得在這裡看著老大他們一家添堵。”秦氏說到此處話語中透著幾分歡愉,“阿黎丫頭也有些許日子不曾回渝州城,此番回去定然要好好看看。”
“那些孩子們啊,都想念得緊,還有諸葛先生也時常詢問阿黎丫頭的事。”秦氏說到這裡語氣微微一頓,“老爺,你說阿黎丫頭怎麼會認識諸葛先生啊,我瞧著諸葛先生那樣子,似乎和阿黎丫頭乃是忘年交啊。”
謝淩聽著秦氏的話,腦海中不知想到哪些事,又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們確是忘年交,聽諸葛先生說乃是被老頭子救了一命,醒來以後受了些許恩惠。”
謝司黎如何識得諸葛先生的緣由,謝淩也不太清楚,但他始終覺得能被諸葛先生那樣信賴之人卻沒有幾個,當年的先太子算是一人,如今的謝司黎恐怕是第一個。
不僅深得諸葛先生的喜歡,甚至還將她收為關門弟子,就連謝景澈、謝景妍都因此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這些東西他的長子謝諄卻看不見。
他隻能看見麵前的利益,卻無法看見長久的利益,不然又怎會不在意謝司黎這樣優秀的孩子。
“老爺,司園那邊真的能住了?”秦氏再次開口,“渝州城的那個司園住得就舒心得很,院內還有各種各樣的風景,瞧著那些風景就覺得歡喜。”
“放心,長安城司園也是阿黎丫頭親自監督的,差不了多少。”謝淩看著秦氏聲音變得柔和些。
謝司黎推開院子的門時就看見謝淩和秦氏二人麵對麵地坐著。
謝淩看向秦氏的眉眼間皆是寵溺與溫柔,她的二叔謝譯骨子裡就帶著這種溫潤儒雅,看向楊氏的目光也滿是柔情,卻不似謝諄那樣陰險狡詐、滿腹算計。
“阿黎丫頭來了啊。”
聽著秦氏傳來的聲音,謝司黎走到他們的身邊坐下來,“你們收拾東西作甚,司園那邊應有儘有,天氣好時都打掃清理一遍。”
察覺到秦氏和謝淩的目光,謝司黎眉眼間染上笑意,“祖父、祖母,你們因我纔回長安,自然要讓你們舒心些。”她說著就拿起旁邊的水果遞到秦氏的手中。
“你啊……”秦氏在點了點她的腦門。
“祖母你要是去了,我該怎麼辦啊!”謝司黎的尾音染上一絲撒嬌的意味,“我可是最喜歡祖母,阿澈、妍妍最愛的曾祖母。”
她的話剛落音就察覺到秦氏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等搬到司園後,把阿澈、妍妍也接回來大家好好吃頓飯,也讓司園熱鬨一番。”
謝司黎依偎在秦氏懷中,“影一、暗一、司一他們那小隊的人都過來了,雲諫先生也過來了。”她說起這些事聲音不由得放低,“指不定雲諫先生又研究出新的菜式來給大家品嘗呢。”
“好好好!雲諫是個好孩子。”秦氏臉上露出慈祥地笑容,“對了,你之前不是和老二出去了嗎?怎麼如今你回來了,老二卻不曾回來?”
謝司黎看著秦氏歎口氣,“憐兒死了。”
“什麼?發生何事?”謝淩和秦氏的目光同時看向她。
“憐兒一心想要揭開嫡母的真麵目,就自殺了。”她麵露惋惜之色,“不過祖父、祖母也不必憂傷,畢竟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阿黎丫頭,你和老二是不是相認了,之前餐桌上看見你們關係似乎還不錯。”謝淩看著她低聲詢問道,“老二接近你是不是彆有用心,雖說是你親生兄長,可畢竟養在黃氏膝下那麼多年。”
謝淩不相信謝司楠在他的意料之中,雖說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嫡孫有些感情,可到底不如從小養在膝下的謝司黎感情深厚些。
聽著謝淩的話,謝司黎笑而不語,“祖父到時候就知道。”
謝司黎陪著秦氏他們說些體己話就回黎居。
黎居裡的東西都已經通過密道運回司園,兩邊互通的密道隻有這個院子裡的人知曉。
她目前並不想要搬離相府,她總覺得陸氏當年死得蹊蹺,想要調查當年的真相,但她心中很清楚這麼多年即便有證據,大概也被磨滅得差不多。
尤其是當年淹死謝司年的那個池塘。
據說當年那個池塘淹死謝司年之後,謝淩就吩咐人填了池塘,黃氏大概在五年前又重開池塘,裡麵還養了不少魚。
謝司黎對謝司年的並沒有記憶,而她更不用說,更不瞭解書中都沒有提到過的角色。
她通過黎居的密道前往司園。
雖說尚未到天寒地凍之時,可司園的地龍還是燒了起來,她的書房裡更是被烘得更暖和,彷彿進入空調房一般。
“姑娘可要看看錢伯。”管家上前一步看著她笑眯眯地開口,“不愧是從方府出來的人,之前帶著他是能知道很多東西,真可惜方燁是個人渣。”他說著話語裡都染上一絲慍怒。
“他最近可還好?”謝司黎說著就將目光落在寧一身上,“我之前聽說那位姑娘也找來了。”
“那位姑娘名喚理理,去找過你。”寧一麵色恭敬,“接待之後,還說一定要親自見一麵姑娘才行。”
她看著寧一點點頭,隨後就跟在他的身後前去尋找錢伯。
錢伯就是之前受方府一家的受害者,她曾經答應過錢伯會給他養老送終。
司園那麼大,給他安排一個好的差事沒多大問題,更何況他還曾是方府的管家,跟著協助管理司園亦是可行。
渝州城的司園有一個大總管,還有四個小管家,他們五人專門負責司園所有一切大小事務。
寧一便是司園的大總管,也是她相當信賴之人,不僅管理著司園,就連她名下的各種產業也基本上都是他在打理,在她身邊的地位相當於影一他們幾人。
“錢伯精通財帛之事,我就吩咐他掌管長安城的名下產業,經過這些日子的學習,也著實掌握不少,查出裡麵不少漏洞。”寧一眯著眼睛看著她,唇邊帶著些許笑意。
“有何漏洞?”謝司黎一針見血。
“姑娘……”寧一歎口氣,“那是我謄抄修改後的本子,故意考察錢伯。”他的臉上帶著幾分無奈,“難不成在姑娘眼中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謝司黎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他們在司園裡有專門的執務室,走進執務室時就看見錢伯坐在那裡撥弄算盤,算盤珠子叮咚作響。
許是察覺到他們的腳步聲,他擡頭看來時,就感覺到他眼神裡透露出來的驚喜。
“姑娘,你來了。”錢伯說著就走上來趕緊對著她就想要磕頭。
謝司黎看了一眼身邊的寧一,寧一趕緊伸手扶住錢伯。
“姑娘,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他的聲音哽咽,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若非姑娘,我們一家之事又豈能沉冤昭雪。”他說完就拿著袖子擦擦眼淚,“姑娘你就是活菩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啊。”
“這都是力所能及之事。”謝司黎看著錢伯露出一個笑容,“錢伯不必放在心上,以後留在司園有人給你養老送終。”
“過些日子,我們搬進來,園子裡還會熱鬨些,到時候可就有的錢伯忙了。”謝司黎笑著打趣。
“姑娘說的哪裡話,熱鬨些纔好哩,我就喜歡熱鬨,大家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多好。”他說著又用袖子擦擦眼淚。
和錢伯說過話後,她又去了雲諫所在的院子,聽說雲諫在廚房後她又前往尋找。
廚房內,雲諫正在忙碌著,他忙著嘗試新研究出來的菜肴,麵前大大小小地擺了差不多二十幾道菜,看上去品相、色澤都不錯。
“雲諫,你說這菜配上杜康的酒會不會更好?”
她的話剛落音就看見雲諫擡頭看來的目光。
她正欲開口就聽見雲諫的聲音響起,“姑娘,你怎麼來了?我還想著研究出來的新的菜式,送過去給你嘗嘗看呢。”他說著就用放在手邊的抹布擦擦手,還細心地抽出一雙銀箸遞到她的手中。
“雲諫,你再繼續這樣下去,我可就直接稱呼你雲先生了。”謝司黎擡眸略帶抱怨地開口,“我之前就說過,你與他們都不一樣,你我乃是朋友,你這聲姑娘我可不愛聽。”
“是是是。黎丫頭。”雲諫說著就拿出一個小盤子遞到她的麵前,“有些菜肴是根據你給的食譜做的改良,你嘗嘗看。”
謝司黎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酒葫蘆給他們二人倒上一碗酒,把酒葫蘆放在一邊。
“黎丫頭……”雲諫無奈的聲音響起,“切記貪杯。”
“杜康不在不礙事。”謝司黎夾起麵前小盤子裡的菜肴放進口中。
“口味不錯,不愧是雲諫。”她端起麵前的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要是那些人都在就好了,隻可惜山高路遠,一個都不願意過來。”
“幾位先生都說等到過年來投奔黎丫頭呢。”雲諫看著她眼底帶著幾分寵溺,“他們幾個人賴在渝州城纏著杜康,讓杜康給他們釀酒。”提起這些事,他的眉眼間染上些許笑意,“幾個人聯合釀酒,說是等到過年帶過來給你嘗嘗。”
“有趣、有趣。”謝司黎笑了出來,“好啊~好啊~奈何他們誌不在朝堂,而在原野之上。”
她之前有幸結識過一群文人雅士,他們和曆史那些有名的文人雅士不同,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因為愛好相同而聚集到一起,飲酒作詩、好不開心。
詩聖、琴聖、棋聖、書聖有幸能夠以酒會友認識這些人,也算是她的人生一大幸事,而她無非就是在他們吟詩作對時給他們提供場所以及佳釀。
他們遊曆天下見過太多的百姓苦難,雖然偶爾也會有滿腔熱血想要報效國家,奈何報國無門,即便有人從中推薦也因看不慣朝廷上的一些人而遭遇貶謫。
渝州城便成為他們人生的歸宿。
“黎丫頭何時準備搬進來?”雲諫再次詢問道,“到時候是否邀請相府上門。”
聽著雲諫的話,她搖搖頭,“不要,等到幾位先生來了以後再熱鬨一下,隻可惜諸葛先生上了年紀,不適合舟車勞頓,不然我可真的想要請諸葛先生到司園坐一坐,若是再題字相贈,那可是最美妙之事。”
“諸葛先生會來。”雲諫看著她伸手撫上她的腦袋,“諸葛先生說了,到時候帶著黎丫頭一起回渝州城,長安哪裡有渝州城舒服。”
謝司黎聽著雲諫的話,端著酒喝了起來。
也許謝司黎的人生是不幸的,父親不疼、繼母不慈,姐妹偽善;
可她司黎的人生卻還算幸運,友人相伴,親密無間。
至少也不枉這人世間走一遭。
“姑娘,你怎麼又在這裡喝酒?”
聽著傳來的熟悉聲音,謝司黎擡頭望去就看見綠竹的身影站在門口。
她唇邊噙著些許笑意,“難得雲諫準備了一桌子菜肴,美酒佳肴方纔是上乘!”她看著伸手過來的綠竹,將碗轉個方向後將剩下的酒一飲而儘。
“雲先生,你怎麼也不管管姑娘,哪有姑娘天天飲酒的。都是那幫先生帶壞了姑娘。”
“酒可是個好東西!”謝司黎看了綠竹想也不想地開口。
她迎上綠竹的眼睛眉眼間難得透著幾分笑意,“1‘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由此可見,一醉解千愁,這自然是好東西!”
她的話剛落音就聽見綠竹的聲音再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