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長安 相國寺
相國寺
禪房內,兩道身影坐在棋盤前弈棋,位於旁邊的棋笥內已經有不少棋子,乍看過去黑子略勝一籌。
“你今日倒是有耐心下棋。”法明方丈擡頭看向坐在對麵的人。
她穿著一襲黑衣,墨色的長發束發而起,她盯著棋盤上的局勢,把玩著手中的白子。
此人正是謝司黎。
“我一向有的是耐心。”謝司黎說著就在棋盤上落下手中的白子,“我都等了這麼多年了,還在意這一兩年的時間。”
“阿黎,你的身上的煞氣太重了,並非好事。”法明說著就落下手中的黑子,歎口氣,“對你自身的命數也會有影響。”
“哦。”謝司黎漫不經心地開口,“那你就說錯了,我這個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命。”
她說著又落下手中的白子,“他是我的父親,我的確是沒有辦法動手了結他,但這件事總歸要被解決。總歸會有一個結局。”
她在對方落下白子之後步步緊逼,棋盤之上雖然是黑子略占上風,但白子已經將黑子全部包圍,黑子已經出現頹勢。
“我記得當年跟在棋聖身後學下棋的時候,他總是嫌棄我不夠耐心,說我心浮氣躁。”謝司黎唇邊帶著些許笑意,“我也覺得自己心浮氣躁,不適合搞這些東西。”
謝司黎掃了一眼棋盤上的局勢,唇邊帶著幾分笑意,“但我畢竟也算是棋聖的半個徒弟了,若是輸了豈不是給他丟麵子。”
說著就落在最關鍵的一個位置上,徹底扭轉乾坤,贏下了這場博弈。
“法明,你輸了。”謝司黎說著就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收納的放進旁邊的棋笥,“我這個人不在乎弈棋的輸贏,我隻在乎過程,也正因如此我纔能夠取得勝利。”
她說著就端起麵前的酒杯小呷一口,“若是執意的在乎輸贏,又怎麼可能扭轉乾坤?”
察覺到法明投在棋盤上的視線,謝司黎繼續開口道,“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法明聞言就笑了出來,“是是是,阿黎說得有道理。”
謝司黎聽著他言不由衷的話,擡眸看了他一眼,卻還是開口道,“我知道自己身上的煞氣重,不然你以為老頭子當年為何要收我為徒?還不是因為我身上的這煞氣,但沒有辦法我這煞氣天生自帶。”
她從小就在末日世裡摸爬滾打,並非當初的謝司黎從小嬌養著長大,她不畏懼任何喪屍,所以也不會畏懼任何人,她現在走出來的每一步都是她靠著自己的能力得到的。
“方丈,左相夫人他們一家到了,聽說是想要求個佛像送給皇後娘娘。”門外響起小沙彌的聲音,“捐了五百兩的香火錢。”
聽著門口小沙彌的聲音,謝司黎將目光落在法明身上,隨手掏出一張紙票放到他的麵前,“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想要甚麼了。”
“當然,貧僧從未曾讓你失望。”
“你去告訴謝夫人,貧僧一會就來。好好招待謝夫人,莫要怠慢了貴客。”
待小沙彌的腳步聲遠去後,謝司黎站起來看了一眼法明,又若有似無得看向窗外,單手托腮地開口,“君圻煜,你覺得在外麵看我們下棋很有意思,對嗎?”
她眉眼微微一挑,就看見君圻煜的身影從窗外出現,隻聽見他的聲音響起,“果然任何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有沒有興趣聊聊關於皇後生辰的事?”謝司黎說著就喝了一口麵前的茶,“正好我這裡有一個法子,你要不要試試。”
謝司黎對著法明鞠躬點頭之後就帶著君圻煜轉身離開,兩個人步行至後山的涼亭,此刻那裡空無一人,但坐在那裡卻能看見長安的景色。
“謝三,有何樣的法子?”
聽著君圻煜響起的聲音,謝司黎笑道,“自打你母親去世後,你就一直在外流浪、漂泊,一直到後來才被尋回去。”
沒有得到君圻煜的回答,謝司黎繼續開口,“那你有沒有想過,要如何在朝堂上站穩腳跟?現在你的身後空無一人,即便是上次方燁的事,也被歸功於三司。”
她輕點麵前的桌麵,神色平靜的開口,“君圻煜,你的背後空無一人。”
君圻煜將目光落在對麵紅衣少女身上,她不過雙十年華,就已經有如此魄力,比他記憶中的還要鮮活。
不再是那病楊洋的樣子,取而代之的是張揚、是肆意瀟灑,更是那再也觸不到的溫暖,也不再需要他。
他斂去眸中的情緒,擡眸對著她露出一個笑容,“謝三,你會一直站在我的身後,你就是我的後盾。”
謝司黎神色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君圻煜會說出這句話。
她看著君圻煜笑著開口,“我可以是你後盾。”
“安寧馬上就要回來了,什麼時候讓你們見見。”君圻煜再次開口,“相國寺是她回長安的必經之路,到時候就讓安寧跟著我們一起回長安,你覺得意下如何?”
謝司黎聽著君圻煜笑著點點頭,“不錯的主意,不過回歸正題,你有沒有想過皇後的事?”
“母後自打先太子去世之後就一直未曾有孕,即便是其他人想要對付皇後也無人能夠撼動她的位置,他們都說皇後背後有高人撐腰,讓父皇不敢擅自廢後……”
聽著君圻煜一字一句的分析,謝司黎挑眉看向他,“你覺得站在皇後身後的人會是誰?”
沒有得到君圻煜的回答,謝司黎正欲開口時就聽見他的聲音響起,“我覺得站在母後身後的,亦或者說站在太師一家身後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右相。”
謝司黎將目光落在君圻煜身上,饒有興趣地開口,“你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你甚至連右相這個人是否存在都不知道,你就這樣篤定他會是皇後背後的人?”
“我肯定。”君圻煜信誓旦旦地開口。
緊接著謝司黎就聽見君圻煜的聲音再次響起,“謝三,你就是傳說中的右相罷。”
聽著君圻煜的聲音,謝司黎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捂著肚子的笑得直不起腰,“君圻煜不要胡說,右相?我?”她說著還指了指鼻子,“我看上去很像是會給彆人指點江山的人?”
她也不給君圻煜開口說話的機會,繼續道,“我可不是右相,我也做不了那麼偉大的事。”
君圻煜將謝司黎臉上的表情,一字不落的收入眼中,她臉上除了震驚之外,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也就是說謝司黎真的不是右相?
“我就是隨便說說看。”說話間又是一陣輕笑,“雖說你不是右相,但我還是覺得站在馮家身後的是他。”
“按照老頭子的性格,在先太子死後他就應該要廢掉皇後了,但是他沒有這麼做,甚至都在這些年裡維持著相敬如賓的狀態,足以可見老頭子在忌憚。”
君圻煜的手指輕敲桌麵,“他在忌憚皇後身後的人,亦或者說他和皇後身後的人做了交易,這交易有足夠的興趣讓老頭子同意。”
“身為當權者,又有能夠吸引他的地方,那無疑就是名垂千古,君國創立這麼多年,名垂千古的帝王卻是少之又少,比起臨安、金陵那些地方,我國甚至都不值得一提。”
“我之前曾經看過君國的發展史,那個時候尚在昭朝初年,如今的長安乃是當年的經濟的中心,這幾百年的時間過去,長安早就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長安了。”
《昭朝曆史》是曆經幾代史官編纂的一本史書,雖說記載的內容不算詳儘,但也算得上是如今史官值得參考的一本書。
但她卻知道這《昭朝曆史》最先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據說就是她目前所在的逍遙門,據說初代門主創立逍遙門的最初願望就是能夠守住天下的海晏河清。
回攏思緒,謝司黎將目光落在君圻煜身上,“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你覺得右相為何要幫助馮家穩固皇後之位呢?”
良久。
謝司黎聽見君圻煜的聲音響起,“我覺得是因為阿澈和妍妍。”
謝司黎擡眸看向君圻煜的聲音再次響起,“時至今日,謝三你似乎都未曾告訴我阿澈和妍妍是誰的孩子?我甚至覺得就算你不是右相,右相應該也和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最後,隻聽見君圻煜的聲音再次響起,“謝三,阿澈和妍妍是先太子的孩子是嗎?”他握緊垂在身側的手,用自己才能感覺到的緊繃開口道,“你那早逝的亡夫就是先太子!”
謝司黎將目光落在君圻煜身上,第一次沒有反駁他的話,隻打量了他一番,“君圻煜,你真的很聰明,如果要不是我將來想要扶持你登基,你覺得你今天還能從這相國寺走出去嗎?”
君圻煜神色一滯,露出一個苦笑,“其實我很早就發現他們的身份了,但一直未曾開口說過,隻因為那是你的孩子。”
“他們的確是我的孩子。”謝司黎想也不想地開口,“在我的眼中,他們和我的孩子沒啥區彆。”
迎上君圻煜的那雙眼睛,謝司黎又繼續開口,“但你也沒有猜錯,阿澈、妍妍就是兄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