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長安 當下擇
當下擇
謝司黎的話剛落音就被謝景妍、謝景澈二人抱個滿懷。
他們二人埋在謝司黎的懷中久久沒有起身。
謝司黎見此，擡手撫上他們二人的腦袋，柔聲道，“怎麼了？”
“我們雖從未見過娘親，但對我們而言，姑姑就是我們的娘親。”謝景澈擡頭看向她，一雙眼睛滿是誠摯的感情。
“我們從小就在姑姑的膝下長大，姑姑就是我們的娘親。”謝景妍說著還抱著她的手臂蹭了蹭。
“雖然我們現在還不能保護姑姑，但我相信總有一天能保護姑姑。”謝景澈說著就握住她的手腕。
“姑姑，我們現在還小，所以姑姑能等一等我們嗎？”謝景妍仰頭看向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謝司黎聽著他們的話，擡手撫上他們的腦袋。
她的腦海中驀地想起當年嫂嫂產下孩子得知丈夫身死的模樣。
她咬著牙紅著眼拚命地生下這對雙生子，最後又以血崩的方式死去。
臨終托孤時，嫂嫂握著她的手，千叮嚀萬囑咐，隻希望這對孩子好好長大，平安順遂。
思及此，她閉上眼睛後又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腦袋。
珞梅見此看向謝司黎懷中的謝景妍和謝景澈。
二人擡頭看向閉眼小憩的謝司黎在她的臉上落下一個吻後就跟著珞梅一起走出房間。
謝司黎看著他們攜手離開的身影，唇邊的笑意加深。
“姑娘這是打算在相府安家了？”
聽著傳來的聲音，謝司黎眯著眼睛，“司園如今尚未修葺完成，我若是不呆在相府，還能去何處？”
“書院如何？”聲音再次響起。
“相府事情未了，不著急。”謝司黎隨意地翻著之前尚未看完的《鬼穀子》。
“小公子和小小姐的出現讓謝諄和黃氏頗為生氣，縱然有了燕王殿下的保證，可誰知他們會不會用其他的手段來對付姑娘。”
“無妨。”謝司黎瞥了一眼隱藏在暗處的身影，“相爺也好、黃氏也罷，既來之，則安之。”
房間內安靜的翻書聲，和外麵的歡聲笑語形成鮮明對比。
“小公子和小小姐這次來長安是為了陪著姑娘，”珞梅看著他們二人眉眼間染上笑意。
“珞梅姐姐，姑姑的情況還好嗎？”謝景妍拉著珞梅的衣袖。
“我瞧著姑姑的身體比之前差了很多。”謝景澈的聲音透著擔憂，“珞梅姐姐，姑姑她……”
“姑孃的身體很好，你們不用擔心。”珞梅安撫地拍了拍他們的腦袋，“她的身體一向如此。”
“對了，諸葛先生讓我帶來了推薦信，說是讓我入讀長安的書院。”謝景澈說著就從寬大的袖子裡拿出推薦信，“諸葛先生說我和妹妹都可以入讀。”
珞梅看著謝景澈手中的東西，又讓他放回去，“等一會，你直接交給姑娘。”
謝景澈點點頭，又有些不確定地開口，“珞梅姐姐，姑姑她真的會嫁給燕王殿下嗎？”
珞梅聽著他的話，將目光落在窗戶上，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另外一邊，黃氏和謝諄從杜大夫的口中得知，謝司黎命不久矣。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能活一天是一天，不然指不定哪天去了都不知道，省得到時候抱憾終生。
難過傷心對謝諄、黃氏來說不可能，他們最初讓謝司黎回府的目的就是讓她嫁給君圻煜。
如今讓他們開心的是，君圻煜對謝司黎上心，難過的是不知道謝司黎能不能等到被君圻煜迎娶的那一天。
“老爺，你說這該如何是好？”黃氏將目光落在謝諄身上眉眼間染上愁緒，“難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瑤姐兒嫁給燕王殿下嗎？”
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老爺，我們的女兒豈能嫁給那樣一個人。”她的嗓音沙啞著梨花帶雨地看向謝諄。
“夫人莫急。”謝諄說著就抱住黃氏，“既然殿下對老三上心，那就讓他娶了她便是。”他言之鑿鑿，“殿下不是非她不娶。”
黃氏仰頭咬唇看著謝諄一言不發。
“夫人，既然殿下都已經坐實這個訊息，那為何我們不讓這個訊息來的更猛烈一些呢？”謝諄看著黃氏眼底透著算計，“依我看，殿下對老三不是心血來潮。”
“黎姐兒堪稱天香國色，若是從小一直養在長安，哪裡還有瑤姐兒的事。”黃氏輕聲歎口氣，“能夠被殿下看上也是她的福氣，不然若是黎姐兒真的有兩個孩子，她以後都無法再次出嫁。”
黃氏刻意提到兩個孩子的事，讓謝諄蹙著眉頭。
“老爺，你也莫要生氣，我想著那應當不是黎姐兒的孩子。”黃氏看著謝諄柔聲道，“黎姐兒如今不過雙十年華，可那兩個孩子瞧著十歲有餘，十年前黎姐兒不過十歲，又怎麼可能與彆人有孩子？”她說著就拍了拍謝諄的後背，“依我看，應該是父親給她找的鰥夫。”
“鰥夫”一詞讓謝諄的腦海中想起之前謝司黎說過的話。
是為了衝喜才讓她嫁人，而且之後這個鰥夫又死了。
也就是說如今除了命不久矣這個難題之外，謝司黎完全能夠嫁給君圻煜。
“依夫人之言，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謝諄看向身邊的黃氏低聲詢問。
“如今黎姐兒已經知曉我們的心思，那就乾脆也不要掩飾，讓殿下與黎姐兒多多培養感情如何……”黃氏看著謝諄說了體己話。
謝諄覺得黃氏言之有理，又和她商量一些其他事情後才神色愜意地離開琴瑟居。
黃氏洗漱好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銅鏡中不甚清楚的身影，又將目光落在白芷身上，“白芷，你覺得二公子待我如何？”
“二公子待夫人親如母親，又因之前的‘割肉救子’一事對夫人感恩戴德，就算現在夫人讓二公子去殺人放火，奴婢覺得他都是願意的。”白芷上前一步神色恭敬。
“雖說謝司黎已經不足為懼，可若是兄妹兩反目成仇，豈不是更好？”黃氏說著眉眼間帶著盈盈笑意，可說出來的話卻陰險狠毒。
“二公子這些年養在我的膝下，我也的確收到了想要的效果。”黃氏唇邊的笑意加深，“隻可惜一直沒能下手殺了他，為了我兒隻能毀了他的未來。”
“夫人，這事說來也怪，明明夫人好幾次下命令，可為何二公子一直好好活著。”白芷小聲開口，“難不成真的是二公子有福氣？”
“傻人有傻福。”黃氏說著就冷笑一聲，“隻要他乖乖地為我所用，就算留著他的性命，也未嘗不可，權當自己養了一條狗。”
“夫人說的是。”白芷拿起旁邊的梳子給黃氏梳頭發上妝。
她看向銅鏡中的黃氏，擡手給她畫眉，“夫人，奴婢覺得既然想要兄妹二人反目成仇，眼下就是大好機會。”
黃氏擡眸看向她就聽見她的聲音傳來。
“夫人，覺得如何？”白芷小心翼翼。
良久，隻聽見黃氏的聲音響起，“白薇，你去把二公子找來，就說我與他有些體己話要說。”
在白芷的幫助下，黃氏此刻麵色憔悴、雙眼通紅地斜靠在床上。
一炷香的時間內，黃氏見到趕來的謝司楠，瞧著他的模樣，黃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沉迷美色、喜歡鬥雞走馬的人如何承擔相府的未來？
縱然是原配陸氏所出的嫡子又如何？還不是被她的兒子踩在腳下，還不是愚蠢地任由她擺布。
“母親發生何事？”
瞧著謝司楠的模樣，黃氏看著他聲音極低，“楠哥兒，你也知道黎姐兒並非在我膝下長大，如今她成親一事我並不知曉，你說若是瑤姐兒嫁給殿下該如何是好？”
“母親的意思是謝司黎有了孩子？”謝司楠看著黃氏透著震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豈能乾出這樣的事！”他沒有多想的就與黃氏站到同一條陣線上。
“楠哥兒，瑤姐兒是我唯一的女兒，也是你的妹妹，為人父母者並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那樣一個紈絝，你從小看著瑤姐兒長大，定然也是不願意的……”黃氏說著紅了眼眶，聲音哽咽得無法說話。
“母親放心，我定然會讓謝司黎嫁給燕王殿下，這相府除了她無人能夠嫁給燕王殿下。”謝司楠看著黃氏信誓旦旦地開口，“母親，這件事交給我。”
等不及黃氏開口，謝司楠就已經離開，那模樣似乎抱著想要和謝司黎同歸於儘的想法。
“到底是從小養在夫人膝下。”白芷奉承著開口，“隻要夫人提點一句，二公子就明白夫人心中所想。”
黃氏看了一眼白芷笑而不語。
她的女兒自然不可能嫁給燕王，縱然是當今他是唯一的王爺，可那又如何，說得難聽一點就是當今陛下放棄的人，流連風月場所，耽於美色之人，又如何能掀起風浪？
“隻要謝司黎能夠嫁給燕王殿下，就無人能夠阻擋我兒的錦繡前程。”黃氏說著眉眼間染上笑意，“瑤姐兒富貴榮華加身，禹哥兒亦會成為相府唯一的繼承人，到時候就一直能把陸氏子女踩在腳下。”黃氏說著就哈哈大笑起來。
“夫人說的是。”白芷奉承著，“聽說陸氏來曆不明，有幸被老爺看中娶為正妻，隻可惜紅顏薄命，無福享受老爺的官運亨通。”
白芷的奉承讓黃氏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黃氏正欲開口就聽見白薇的聲音傳來，“夫人，六姑娘來了。”
白薇的話剛落音就看見謝司瑤推開門走進來，她的眉眼間帶著些許擔憂走到黃氏身邊坐下來，“娘，你怎麼了？”
“娘沒事。”黃氏看著謝司瑤擡手撫上她的臉頰，“又是誰在你麵前亂嚼舌根，仔細她的皮。”
“是我在來的路上遇見二哥，他說你身體不舒服。”謝司瑤說著就趴到黃氏懷中。
“還不是因為謝司黎那個死丫頭。”黃氏的言語中染上戾氣，“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兩個孩子，讓燕王殿下不虞。”
“三姐姐的孩子？”謝司瑤驚訝地捂住嘴巴，“三姐姐不過雙十年華，怎麼會有孩子？該不會是三姐姐未婚先孕……”剩下的話謝司瑤沒有說出口，唯有那雙眼睛裡透著幾分訝異。
“娘，三姐姐從小跟隨祖父母他們生活在渝州城，說不定這是祖父安排。”謝司瑤思及此又將目光落在黃氏身上，“三姐姐弱不禁風，身體孱弱不堪……”
“你就是太心善了。”黃氏說著就敲了一下謝司瑤的腦袋，“難不成你想要嫁給燕王？”她看著謝司瑤反問一句。
“世人誰不知當今燕王殿下乃是紈絝，縱然頂著唯一王爺的身份，可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他是扶不起的阿鬥，就連其他三個皇子都沒有把他放在眼中，你覺得這樣的人會有何樣的未來？”
黃氏執起謝司瑤的手拍了拍，“瑤姐兒，你是孃的心肝肉，娘又怎麼會害你。”她說著就把謝司瑤攬入懷中。
“娘，我隻是覺得，姐姐病成這樣，燕王殿下真的會娶她嗎？”謝司瑤說出顧慮，“燕王殿下雖說心悅姐姐，可……”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口，隻那樣看著黃氏。
“你放心，有了你二哥的幫助，謝司黎一定會嫁給燕王殿下。”黃氏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彆怕，屬於你的誰也奪不走。”
謝司瑤看著黃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黃氏低下頭，眼中閃過一道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