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典當行 婚紗下的未說出口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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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紗下的未說出口
四
深秋的風捲著桂花香鑽進典當行,沈硯正踮腳整理貨架上的舊物。檀木匣裡躺著半枚修複好的玉佩,金漆並蒂蓮在陽光下泛著暖光——那是她用母親的遺物和蘇晴的殘魂重塑的。
\"沈老闆?\"
林小滿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抱著個褪色的布偶熊,髮梢沾著桂花瓣,手腕上的銀鐲子閃著溫潤的光。周明宇跟在她身後,手裡提著保溫桶,桶口飄出茉莉花茶的香氣。
\"小滿,不是說今天不用來?\"沈硯跳下梯子,拍了拍裙角的木屑。
林小滿晃了晃布偶熊:\"我給爸爸打電話了,他說他說想來看看你。\"她吸了吸鼻子,\"還有,周哥哥說,蘇晴阿姨的墓碑要刻新字了。\"
周明宇把保溫桶放在櫃檯上,掀開蓋子,裡麵是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蘇晴說,她想嚐嚐你煮的圓子。\"
沈硯的手指頓了頓。她想起三天前在公墓,蘇晴的墓碑前擺著束滿天星,墓碑上隻刻著\"蘇晴之墓\"。此刻周明宇說\"要刻新字\",她突然明白——那是蘇晴的遺願,她想在碑上刻\"明宇的愛人蘇晴\",而不是\"周明宇之妻\"。
\"好。\"她應了聲,轉身去廚房煮圓子。
廚房的玻璃上蒙著層白霧,沈硯攪著鍋裡的圓子,思緒飄回二十年前。那時她也是這樣,蹲在灶前煮圓子,母親坐在門檻上咳嗽,說:\"小硯,等你長大,要替媽媽記住,媽媽有多愛你。\"
\"沈姐姐,圓子要溢位來了!\"林小滿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沈硯手忙腳亂地關小火,抬頭正看見周明宇站在門口,手裡舉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裡是蘇晴和周明宇的婚禮,她穿著那件繡滿天星的婚紗,笑得像個孩子。
\"沈老闆,\"周明宇的聲音啞得像砂紙,\"我想再典當一次。\"
沈硯擦了擦手,轉身時圍裙上沾著糯米粉:\"典當什麼?\"
周明宇把照片放在櫃檯上,指尖撫過蘇晴的臉:\"我想典當'婚禮上冇說出口的那句話'。\"
\"什麼話?\"
\"我本來想在交換戒指時說,'蘇晴,我後悔冇早點娶你'。\"周明宇的眼眶紅了,\"可我太緊張,說成了'我會讓你幸福'。後來她生病,我總想著'等她好了,一定補上',可\"
沈硯的手指輕輕碰了碰照片邊緣。她想起蘇晴在典當行裡說的話:\"明宇,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有多愛我。\"
\"她知道。\"沈硯說。
周明宇搖頭:\"可我想讓她知道,我比她知道的更愛她。\"
典當行的燈籠在暮色裡晃出半聲清響。
新的當客是在黃昏時來的。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懷裡抱著個鐵盒,盒蓋上刻著\"林記裁縫鋪\"的字樣——和陳蘭布包上的並蒂蓮暗紋,一模一樣。
\"沈老闆,\"她的聲音帶著江浙口音的軟糯,\"我想典當'和女兒最後相處的三天'。\"
沈硯接過鐵盒,指尖觸到盒身的凹痕——像是被反覆摩挲過千百遍。她打開盒蓋,裡麵躺著條藍布裙子,裙角繡著朵小茉莉,和林小滿日記本上的畫,分毫不差。
\"這是小滿的裙子?\"
女人點頭:\"我女兒叫林小滿,三年前走的。\"她的手指撫過裙角的茉莉,\"她走那天,我給她穿了這條裙子。她說'媽媽,我像不像朵小茉莉?'我我冇說話。\"
沈硯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她想起林小滿在典當行裡說的話:\"媽媽說爸爸不愛我們,可我知道,爸爸隻是不敢回家。\"
\"你為什麼現在來典當?\"
女人擦了擦眼角:\"昨天我收拾老房子,在床底找到個日記本。\"她從口袋裡掏出本舊本子,封皮是硬殼的,邊角磨得發毛,\"裡麵夾著張照片,是小滿十歲生日。她舉著蛋糕,說'媽媽,等我長大,要給你買金鐲子'。\"
沈硯接過日記本。翻到最後一頁,字跡是林小滿的:\"媽媽,我知道你恨爸爸,可我想他。我想告訴他,我冇怪他,我很想他。\"
\"我想典當這三天。\"女人的聲音發抖,\"我想再給她梳次頭,再給她煮碗酒釀圓子,再聽她喊我'媽媽'。\"
沈硯的手指在櫃檯下微微收緊。她想起陳蘭在典當行裡說的話:\"我布包上的並蒂蓮,和你玉佩上的紋路一樣。\"此刻女人懷裡的鐵盒、日記本上的字跡,像根線,把所有當客的故事串成了一串。
\"好。\"她說,\"但這次,我要加個條件。\"
深夜的典當行飄著酒釀香。
林小滿趴在櫃檯上打盹,周明宇坐在她旁邊,手裡捧著本舊日記。沈硯在裡屋翻找東西,玉佩在她掌心發燙。
(請)
婚紗下的未說出口
四
\"沈姐姐,\"林小滿突然抬頭,\"那個阿姨是誰?\"
沈硯從裡屋出來,手裡捧著個檀木匣。匣裡躺著條金鐲子,鐲身刻著\"小滿\"二字,和鐵盒裡的照片、日記本上的字跡,嚴絲合縫。
\"這是你媽媽的。\"她把鐲子放在林小滿手心,\"她典當了和你的最後三天,換你多活三年。\"
林小滿的手指撫過鐲子上的刻字,眼淚砸在上麵:\"媽媽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她怕。\"沈硯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她怕你覺得她不夠愛你,怕你怪她冇陪你長大。\"
周明宇合上日記本,走到林小滿身邊:\"小滿,你媽媽很愛你。\"
林小滿吸了吸鼻子,把鐲子戴在手腕上。金鐲子和銀鐲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極了三年前,陳蘭給她梳頭時,銀鐲子碰在木梳上的聲音。
典當行的門突然被推開。
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門口,手腕上戴著銀色工牌,工牌上的編號是\"07\"。他的臉藏在帽簷下,手裡攥著半枚斷裂的玉佩,和沈硯掌心的碎片,嚴絲合縫。
\"沈老闆,\"男人的聲音像毒蛇吐信,\"你又違反了規矩。\"
沈硯的手指在櫃檯下摸到那把匕首。她想起母親的遺言:\"小硯,執念是刀,能救人,也能殺人。\"
\"規矩?\"她冷笑,舉起玉佩碎片,\"你們執念獵人的規矩,是抽乾活人的執念,再榨乾死人的殘魂?\"
男人的瞳孔驟縮。他伸手去抓沈硯的手腕,卻被她反手扣住。沈硯的指尖掐進他的脈門,感受到他體內流動的黑色霧氣——那是被汙染的執念,像毒液般侵蝕著活人的魂魄。
\"你你是初代當客。\"男人驚恐地後退,\"二十年前,你典當了和母親的回憶,換她多活三年。可你不知道,那回憶裡藏著執念獵人的詛咒!\"
沈硯的手頓了頓。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另一句話:\"小硯,那玉佩是你外婆傳給我的,能鎖住執念,也能鎖住命。當年我典當回憶時,玉佩碎了,所以你從小到大,都記不得自己的生日,記不得我長什麼樣\"
\"詛咒?\"沈硯的聲音發顫,\"什麼詛咒?\"
男人扯下帽簷,露出整張臉。他的左眼是正常的,右眼卻泛著幽藍的光,像被什麼東西寄生了:\"執念獵人的玉佩,是用活人的魂魄鑄的。你母親典當回憶時,把你的魂魄也搭進去了。所以你從小到大,能看到彆人的執念,能聽見回憶的聲音——因為你根本不是活人,你是\"
\"閉嘴!\"沈硯尖叫著甩開他。她的玉佩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男人被光照得連連後退,右眼的幽藍熄滅了。
\"你錯了。\"沈硯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我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我是執唸的容器。\"
典當行的燈籠在窗外晃了晃。
周明宇和林小滿站在門口,望著門內的白光。林小滿握著金鐲子,周明宇攥著半枚玉佩,兩人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沈姐姐,\"林小滿輕聲說,\"她是不是又要消失了?\"
周明宇搖頭:\"不會的。\"他想起了蘇晴在典當行裡說的話:\"有些回憶,就算典當了,也該自己記著。\"
門突然開了。沈硯站在光裡,月白旗袍完好無損,發間的翡翠簪子閃著光。她手裡捧著個檀木匣,匣裡躺著條金鐲子,和半枚修複好的玉佩。
\"我冇事。\"她笑了,\"執念不是刀,是光。\"
深秋的風捲著桂花香鑽進典當行,沈硯把檀木匣放在櫃檯上。林小滿和周明宇湊過去,看見匣裡還躺著張照片——是二十年前的雨夜,穿月白旗袍的女孩跪在典當行門口,懷裡抱著個繈褓,繈褓裡的嬰兒正在啼哭。
\"那是我媽媽。\"沈硯輕聲說,\"她典當了和我的最後十年回憶,換我多活三年。\"
林小滿摸了摸鐲子上的刻字:\"那你現在是不是自由了?\"
沈硯看向窗外的月亮,玉佩在掌心發燙。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小硯,執念是光,要用來照亮自己,也要用來照亮彆人。\"
\"嗯。\"她笑了,\"現在,我要用這光,照亮更多人。\"
深夜的風掀起門簾,吹得櫃檯的符咒沙沙作響。沈硯望著窗外的月亮,感覺掌心的玉佩碎片在發燙。她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屬於她的,執唸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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