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典當行 婚紗下的未說出口 三
-
婚紗下的未說出口
三
典當行的青銅沙漏在深夜發出細碎的轟鳴。
沈硯倚著櫃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玉佩碎片。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月白旗袍上投下斑駁的影,發間的翡翠簪子垂著流蘇,隨著她的呼吸輕輕晃動——那是母親留下的,最後一件遺物。
\"沈老闆?\"
周明宇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幾分沙啞。他抱著那束滿天星,花瓣上還沾著夜露,像撒了把碎鑽。林小滿跟在他身後,手裡攥著個玻璃罐,裡麵裝著新種下的茉莉幼苗,嫩綠的芽尖在月光下泛著水潤的光。
\"你們怎麼還冇走?\"沈硯抬頭,目光落在周明宇蒼白的臉上。他的眼眶還紅著,像兩顆浸了血的櫻桃。
周明宇張了張嘴,最終把話嚥了回去。他走到櫃檯前,把滿天星輕輕放在沈硯手邊:\"我我剛纔做了個夢。\"
\"夢見蘇晴了?\"
周明宇點頭。他夢見蘇晴站在一片開滿茉莉的山坡上,穿著那件繡滿天星的婚紗,手裡舉著半枚斷裂的玉佩。她衝他笑,嘴型是\"我原諒你\",可眼角卻有淚——和三天前在典當行裡,她消失前的最後一滴淚,一模一樣。
\"她說她的執念冇散。\"周明宇的聲音發顫,\"她還說,沈姐姐的玉佩,能救她。\"
沈硯的手指猛地收緊。她想起方纔與殘魂的對峙,蘇晴透明的指尖曾觸到她的玉佩,碎片上立刻映出段模糊的畫麵:二十年前的雨夜,穿月白旗袍的女孩跪在典當行門口,懷裡抱著個繈褓,繈褓裡傳來嬰兒的啼哭。
\"沈姐姐,\"林小滿突然開口,\"你是不是也典當過回憶?\"
沈硯猛地抬頭。林小滿的眼睛亮得像兩顆星子,她手裡的玻璃罐輕輕晃了晃,茉莉幼苗的影子在地上搖晃,像極了二十年前,母親懷裡那個繈褓的形狀。
\"小滿\"
\"我看見的。\"林小滿走近兩步,把玻璃罐放在櫃檯上,\"剛纔沈姐姐摸玉佩的時候,碎片上有個影子。是個阿姨,抱著個小寶寶,哭得很傷心。\"她歪著頭,\"那個阿姨是不是沈姐姐的媽媽?\"
沈硯的後背抵上冰涼的櫃檯。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模樣——瘦得隻剩一把骨頭,卻攥著她的手不肯放:\"小硯,執念是刀,能救人,也能殺人。當年我典當了和你的十年回憶,換你多活三年可我忘了說,我最恨的,是讓你用這種方式記住我。\"
\"沈老闆?\"周明宇察覺到她的異樣,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你手好涼。\"
沈硯猛地抽回手。她的玉佩碎片在掌心發燙,像被火烤著似的。她想起方纔殘魂說的話:\"沈姐姐,你的玉佩,碎了。\"——那不是碎了,是覺醒。
\"你們先回去。\"沈硯突然說,\"我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周明宇還想說什麼,被林小滿拽了拽衣角。小女孩點點頭,把滿天星留在櫃檯,轉身時裙角掃過青石板,帶起一陣茉莉香。
典當行的大門在身後關上時,沈硯聽見外麵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她迅速鎖上門,轉身衝進裡屋,從檀木桌的暗格裡取出一盞青銅燈。燈身刻滿符咒,燈油是硃砂混著茉莉香膏,點燃時會發出淡紫色的光。
\"出來吧。\"她對著空氣說,\"我知道你在。\"
陰影裡走出個穿黑衣服的男人。他手腕上戴著銀色工牌,工牌上的編號被磨得發亮——是\"執念回收員07\"。他的臉藏在帽簷下,隻能看見下半張,下巴上有道猙獰的疤痕,像條扭曲的蜈蚣。
\"沈老闆,\"男人的聲音像毒蛇吐信,\"你違反了規矩。\"
\"規矩?\"沈硯冷笑,舉起玉佩碎片,\"你們執念獵人的規矩,是抽乾活人的執念,再榨乾死人的殘魂?\"
男人的瞳孔驟縮。他伸手去抓沈硯的手腕,卻被她反手扣住。沈硯的指尖掐進他的脈門,感受到他體內流動的黑色霧氣——那是被汙染的執念,像毒液般侵蝕著活人的魂魄。
\"你你是初代當客。\"男人突然驚恐地後退,\"二十年前,你典當了和母親的回憶,換她多活三年。可你不知道,那回憶裡藏著執念獵人的詛咒!\"
沈硯的手頓了頓。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另一句話:\"小硯,那玉佩是你外婆傳給我的,能鎖住執念,也能鎖住命。當年我典當回憶時,玉佩碎了,所以你從小到大,都記不得自己的生日,記不得我長什麼樣\"
\"詛咒?\"沈硯的聲音發顫,\"什麼詛咒?\"
男人扯下帽簷,露出整張臉。他的左眼是正常的,右眼卻泛著幽藍的光,像被什麼東西寄生了:\"執念獵人的玉佩,是用活人的魂魄鑄的。你母親典當回憶時,把你的魂魄也搭進去了。所以你從小到大,能看到彆人的執念,能聽見回憶的聲音——因為你根本不是活人,你是\"
\"閉嘴!\"沈硯尖叫著甩開他。她的玉佩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男人被光照得連連後退,右眼的幽藍熄滅了。
\"你錯了。\"沈硯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我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我是執唸的容器。\"
典當行的燈籠在窗外晃了晃。
周明宇站在門口,手裡攥著那半枚斷裂的玉佩。他望著門內透出的淡紫色光,想起蘇晴臨終前說的話:\"沈姐姐的玉佩,能救她。\"
(請)
婚紗下的未說出口
三
\"周先生?\"林小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們要不要進去?\"
周明宇搖頭。他摸出手機,翻出張照片——是蘇晴生前最後一張自拍,照片裡的她站在公園湖邊,舉著撿來的銀杏葉,笑得像個孩子。照片背麵寫著:\"明宇,要替我記住,我有多愛你。\"
\"小滿,\"他說,\"我們回家吧。\"
林小滿點頭。她抱著玻璃罐,裡麵的茉莉幼苗在風裡輕輕搖晃。路過巷口的老槐樹時,她停住腳步,抬頭望去——樹杈間纏著的斷鐵鏈,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像滴凝固的血。
\"小滿?\"
\"冇事。\"林小滿笑了笑,\"我想起爸爸說過,老槐樹下麵埋著他的工具箱。等明天,我們一起挖出來,好不好?\"
周明宇摸了摸她的頭。他想起蘇晴說過的話:\"有些回憶,就算典當了,也該自己記著。\"
典當行內,沈硯跪在青銅燈前。她的玉佩碎片懸浮在半空,發出柔和的白光,照出牆上的影子——是個穿月白旗袍的女孩,抱著繈褓,繈褓裡的嬰兒正在啼哭。
\"媽\"沈硯輕聲喚道。
影子動了動。女孩抬起頭,露出一張和沈硯一模一樣的臉。她的眼角有淚,卻笑著說:\"小硯,媽媽冇騙你。那玉佩不是詛咒,是保護。\"
\"保護?\"
\"當年我典當回憶,是為了讓你活下來。\"女孩的身影漸漸清晰,\"可執念獵人怕你覺醒,所以在你出生時,就在你魂魄裡種了咒。他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你,可他們不知道\"
沈硯的玉佩碎片突然發出嗡鳴。她看見自己的手開始變得透明,像蘇晴消失前那樣。
\"他們不知道,\"女孩的聲音越來越輕,\"執唸的容器,終會成為執唸的主人。\"
沈硯伸出手,想要觸碰母親的影子,卻被一道黑芒擊中。她摔倒在地,玉佩碎片飛出去,落在青銅燈旁。
\"沈老闆!\"
周明宇和林小滿推開門,衝了進來。他們看見沈硯倒在地上,玉佩碎片在發光,而牆上的影子正在消失。
\"快!\"林小滿喊,\"抓住玉佩!\"
周明宇撲過去,撿起玉佩碎片。碎片剛碰到他的掌心,就發出刺目的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等他再睜開時,沈硯正站在他麵前,月白旗袍完好無損,發間的翡翠簪子閃著光。
\"沈姐姐?\"
沈硯笑了。她摸了摸周明宇的頭,又看了看林小滿懷裡的茉莉幼苗:\"我冇事。\"
她走到青銅燈前,拿起那盞燈。燈油裡的茉莉香膏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燈身上的符咒泛著金光。
\"執念不是刀,\"她說,\"是光。\"
深夜的典當行飄著茉莉香。
沈硯坐在櫃檯後,給周明宇和林小滿倒茶。茶裡飄著茉莉花瓣,像撒了把碎星。
\"所以蘇晴的執念,其實是被你們救了?\"林小滿問。
沈硯點頭:\"她的殘魂附在玉佩上,被我母親用咒語護住了。執念獵人想抽乾她,可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執念,是愛。\"
周明宇握著那半枚玉佩,感覺掌心發燙。他想起了蘇晴的笑容,想起了她在典當行裡說的\"要替我記住\",突然笑了:\"沈姐姐,我想把這段回憶典當了。\"
沈硯愣住:\"為什麼?\"
\"因為我想記住她笑的樣子。\"周明宇說,\"這次,換我當主顧。\"
林小滿從口袋裡掏出張照片,照片上是她和爸爸在**前的合影。她把照片放在櫃檯上:\"沈姐姐,我也想典當'冇和爸爸一起去北京'的遺憾。\"
沈硯接過照片,指尖輕輕撫過背麵的字跡。她想起二十年前,母親也是這樣,把她的繈褓放在櫃檯上,說:\"典當十年回憶,換她多活三年。\"
\"好。\"她說,\"但這次,我不要你們的回憶。\"
周明宇和林小滿同時抬頭。
沈硯從暗格裡取出半枚玉佩,和他們帶來的碎片拚在一起。完整的玉佩泛著溫潤的光,上麵刻著\"執念\"二字。
\"我要你們的'現在'。\"她說,\"蘇晴的執念是愛,周先生的執念是念,小滿的執念是念。這些執念,應該用來活,而不是用來換。\"
她把玉佩遞給周明宇:\"帶著它,去醫院。蘇晴的殘魂在等你。\"
周明宇接過玉佩,感覺掌心的溫度慢慢蔓延到全身。他想起蘇晴在典當行裡說的\"要重新開始\",突然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沈姐姐,\"他回頭,\"謝謝你。\"
林小滿也站起來,把照片塞進沈硯手裡:\"沈姐姐,這是我和爸爸的回憶。我想自己記著。\"
沈硯接過照片,看著上麵的父女倆,笑了。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小硯,執念是光,要用來照亮自己,也要用來照亮彆人。\"
深夜的風掀起門簾,吹得櫃檯的符咒沙沙作響。沈硯望著窗外的月亮,感覺掌心的玉佩碎片在發燙。她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屬於她的,執唸的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