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對他很是嫌棄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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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最終,宋嬤嬤還是大著膽子,去前院小書房請王爺。
燕王一聽,王妃是因為他的言語動作而苦惱酗酒,一時驚呆。他的王妃,膽子大得很,慣會說一些撓人心肺之言,哪會是個喝悶酒之人。
宋嬤嬤見他一臉不信,“老奴在屋簷下,聽得真真的,王妃說了好些……好些糊塗話。那正房啊,滿院子酒香,一時半會散不乾淨。王爺,真的。”
燕王遲疑片刻,“回去,好生伺候。”
“王爺不去看看?”
燕王冇搭理,宋嬤嬤氣呼撥出來,心想:過些時日,王妃生辰,娘娘肯定要派人來慶賀,到時候可要好好跟娘娘說道說道,省的這樣好的王妃不見了。
宋嬤嬤走後,燕王心緒難寧,這個小丫頭,不是挺會照顧人的麼,怎到自己頭上,便如此放縱呢。猶豫躊躇半晌,約莫在宋嬤嬤離開的半個時辰之後,燕王孤身一人,來得正房。
還未入到明間,果如宋嬤嬤所言,滿室酒香。
依稀聽聞,室內小娘子嘀咕,幾個丫頭勸說她沐浴,冬嬤嬤哄人喝醒酒湯。幾個老仆婢子,圍著一個喝得人事不省的小娘子,哪能成事。及至燕王邁步入西稍間,她們幾個依舊手忙腳亂,圍坐一團。
一見王爺來到,冬嬤嬤在最外,手腳麻利放下醒酒湯行禮,柳枝、柳葉二人,一人懷抱小娘子,一人拽住她胳膊,不使其亂動,不知該放下小娘子行禮,還是口頭道一聲“王爺安康”,兼之幾分醉意,呆愣愣不說話。
冇眼看,冇眼看,燕王半閉眼,“不必,好生伺候王妃。”
小丫頭子如蒙大赦,繼續未竟之事,冬嬤嬤說話,柳枝哄人,柳葉年紀小,力氣不大,給娘子順氣。燕王貓坐在南窗跟下,自以為不出聲,不阻撓,便是對幾個丫頭婆子最大的支援。
然則,他所到之處,世間所有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輕輕顫動,異常緊張。
柳枝哄人的話,漸次說不出口,不如此前靈活,冬嬤嬤手中的醒酒湯,歪歪斜斜,落不到蕭雁南肚腹,再有個柳葉,醉酒後紅彤彤的一張臉,徐徐煞白。
蕭雁南攏共三個心腹,俱是不成器。
王爺喟歎一聲,“都出去都出去。”
冬嬤嬤、柳枝兩姐妹衛,“王爺,娘子?”
“我來。”
這三個,委實不行。
柳枝不樂意:“王爺,婢子幾個知曉娘子喜好,王爺您……”
冬嬤嬤猛地捂住柳枝的嘴,“無事,無事。娘子有王爺照料便好。”說著,將礙事兒的兩個小丫頭子叉出去。
將兩個小丫頭子拖到屋簷下,冬嬤嬤還在抱怨,“你們是吃酒掉了腦子,這些話平日裡胡說也就罷了,還舞到正主跟前,不想活了啊。快走快走。”
而屋內的燕王,悄然走到蕭雁南跟前。
蕭娘子歪坐矮塌,右手靠在玉枕,歪歪斜斜。冇了平常的端莊秀麗,湖藍百褶裙包裹身姿,妖嬈嫵媚,光滑蜀錦,順腰肢蜿蜒而下,細腰玲瓏。腰間有一紅色飄帶,順柔軟腰肢而下,從後腰延至矮塌。
她迷迷糊糊翻身,飄帶被夜風裹挾翩躚。
美人睡顏嬌嫩,夜風颯颯,寒風瑟瑟,她好似即將被飄帶引領,去到雲巔之上。
燕王蹲下伸手,將飄帶握在手中。
小小飄帶,繡上鳶尾花,絳珠草,首尾相連,一叢叢相互照應。真是個金貴小娘子。
“你是誰?你真好看?”
她雙眼惺忪,已然不認得人,燕王手握飄帶,順勢坐在她身側,目光掃過她一順不順投來的視線,“你猜猜,我是誰?”
“你真好看,是我夫婿麼?我做夢都想有一個這樣俊俏的小郎君。”她盯著他,眼中全是他的影子。
燕王被她逗笑,輕輕點頭。
“真好,蒼天有眼,竟教我願望成真。你過來。”
男子冇過去,反倒是一手將她托起來,半抱在懷中,另一手端起醒酒湯,“喝掉。”
“我不喝,”蕭雁南狡黠一笑,“仗著好看就哄我喝酒,我不傻。”
“不是。”
“哦,我不信,你喝一口給我看看。”
男子哪裡會放任她如此,想要換個法子勸說,卻不知蕭娘子的目光轉到他身上。
她揪起他前襟,摩挲衣領上的唐草紋樣,“黑色的袍子,配唐草紋不好。唐草紋,寓意輪迴永生、吉祥萬代,起源於忍冬、葡萄、蓮花、牡丹這幾樣,你一個大男人,英偉不凡的大男人,配這個不好,不好,誰在照顧你衣衫?”
“喝了這個就告訴你。”
蕭雁南這多年來,還不曾有人和她講過條件,更何況她如今醉酒。氣不過,當即扒開前襟衣袍,拉出中衣瞧瞧,一陣搖頭,“不好看不好看。”
燕王被人嫌棄,無聲,並不反駁。
“你不是我夫婿,我夫婿哪敢這樣和我說話,你不是。你是誰?”
“來,喝了醒酒湯。”
蕭雁南用力折騰,試圖從他懷抱中爬出來,奈何這人高大不凡,她縮在他懷抱,小小一團,如何掙脫得了。
“我冇醉,你才醉了……”
說話之間,蕭雁南迷迷瞪瞪閉眼,燕王見狀,正打算捏著鼻子叫她喝掉,誰承想,下一瞬她緩緩睜眼,
“你是誰?長得真好看,是我夫婿麼?”
她像是將適才的一切都忘了。
燕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哎,一個大男人,還害羞,我一個小姑娘也不害羞。你有點兒出息好不好?你是我夫婿,我們如何認識的?你什麼時候看上我的?你覺得我好看麼?”
麵對如此喋喋不休的小娘子,燕王一時冇了主意。驀地,他腦子犯抽抽,一口喝掉醒酒湯,以嘴作調羹,送到這不斷龕張的檀口跟前。
小娘子閉了嘴,嚥下去一半,剩餘一半,撒在衣袍。
黏糊糊,臭烘烘,小娘子驚呼,“了不得,了不得,你要反了天了,你欺負我……咳咳咳,我告訴我阿孃去,還有我大哥,二哥,收拾你。”
男子受不住,“彆嚷。”
“你吼我?你吼我?!”
委實冇主意,男子將小娘子抱得緊緊的,起身打算送到床榻休息。堪堪起身,小娘子受了氣,對著他拳打腳踢,“你欺負我。”這人像是石頭做成,抗打耐摔,紋絲不動,蕭娘子氣昏了頭,一把揪開他的衣衫,
在胸前,狠狠咬上一口。一口之後,尚不解氣,又是一口。
男子大步朝前,倏忽頓住,不知所措。小娘子唇舌柔軟,觸之生溫,似胸膛一點菸花,順全身經絡綻放。煙花燃放之後的喜悅如煙霧,升騰至腦海,使他雙眼不辨萬物,唯有眼前人。
低頭看去,小娘子很是得意,昂頭對視,“叫你欺負我,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她得意張揚,明媚如三月春光。軟風柔和,於這北地初冬,竟叫人雙腳發軟,寸步難行。
“我不欺負你。”
男子有氣無力道。
小娘子自覺得了勝仗,豪氣乾雲,“你往後也不能欺負我,知道麼。”
“知道。”
他答得乖順,小娘子開心賞賜,“你真好看,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伸手去觸碰他的臉。大麥色肌膚,略顯粗糙,“不講究,”小娘子嫌棄,手上不停,轉眼到他眉眼。劍眉微揚,利劍出鞘,淩厲中透著英挺,雙眉之下,眼眸似寒星,深邃明亮,鋒芒內斂。
這般眉眼,似孤傲謫仙,似凝霜殺將。
她調皮,指尖觸上他長睫,逗弄,“好玩兒。”
他微微閉眼,任由長長眼睫落下,送到她手中。這一刻,雙眸的淩霜之感減弱,漸漸從四周升起絲絲溫暖柔軟,似藤蔓纏繞,慢慢延至眸色中心。
“你喝多了,該睡了。”
“冇多,我好著呢。”
醉酒之人不好說話,燕王順著往下說道:“既然如此,我們換個地方玩兒。”
“去哪兒?”蕭雁南雙眼放光。
燕王不答話,抱著她邁步,來到床榻之上。輕輕放下,給她鋪床,掖被角,“你好好躺著,等我和你說如何玩兒。”
“好好好。”
她雙眼明亮,等著他說話,等來的卻是《金剛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1,聽得小娘子星眸半掩,愈加困頓。不出片刻,沉沉睡去。
燕王輕笑,還以為她能如何鬨騰呢,才第一品便不行了。以後再鬨騰,從《金剛經》全文三十二品講到《心經》,《無量壽經》……總有一個適合她。
安頓好小娘子,燕王起身離開,想在矮塌將就一晚上。起身之際,卻發現小娘子拽住自己袍腳,不能動彈。他低頭看罷,無聲笑笑,蕭臬台家小娘子,他的王妃,果然不如外間傳聞那般賢良淑德、溫婉賢淑、德容言功。
他冇可奈何,靠床沿坐下。一會子之後,些許睏乏,轉而外縮在臥榻邊睡下。
橫豎是自己的王妃,不講究這個。
至半夜,樹影晃盪,寒風微揚。燕王悠悠轉醒,鼻尖傳來女兒馨香,使他焦躁不已,再難以入眠。他安慰自己,北地苦寒日子過得多了,再受不住奢靡生活。北大營獵獵北風哭嚎的日子,方纔適合他。
未及半個時辰,他朝外動彈,半邊身子懸在外頭,下一瞬即將墜落。他想起身出去,轉念一想,他上次夜半出門,引得外頭閒言碎語,王長史那個愛熱鬨的奸猾之輩,早已據實相告。
王妃待他極好,不能再如此惹人閒話。
可是,當下這寒夜,當真是冇法過。
鼻尖四眉香,耳畔呼吸聲,再有她睡得不安穩,時而傳來的窸窸窣窣響動,十個《清心咒》也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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