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對他很是嫌棄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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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翌日,蕭雁南因為宿醉,早早醒來。她一睜眼,就見身旁躺著個龐然大物,
一聲驚呼,“來人啊!登徒子!”
話音已然出口,她纔看清眼前之人是誰,燕王黑臉如鍋底,她乾笑兩聲,“王爺,妾,我,錯了,王爺懲罰妾吧。”
燕王麵色沉著,不說話,蕭雁南嚇得心驚肉跳,“王爺,妾昨日胡鬨,不是有心的。”
哪知道,燕王麵色更為難看。
蕭雁南不明所以,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呀呀兩聲,“妾昨日傷心胡鬨,委實不該。王爺大老遠回來,本該是妾前去伺候,不想勞動王爺至此,都是妾的不是,還望王爺體諒。”
最末一句,她半坐起身,一手撫上心口,偏頭覷一眼燕王神色。亮晶晶的眸子,像是知道燕王定然不會怪罪她一般,星星點點的亮光,從眼角迸發。
燕王心道:果真是個淘氣的。
男子點點頭。
蕭雁南登時笑顏如花,“大善,王爺真好。妾這就起來,伺候王爺早膳。”至於更衣,蕭雁南默認他不需要。
她歡喜一蹦起身,起到一半驀地頓住,王爺還在床沿,她不敢過去。乾咳兩聲,複又乾笑,“王爺,”正臉看他不說話,盼望燕王慧眼如炬,懂她的難言,主動相讓。
鬼機靈的丫頭,什麼好事都要落到她身上。
燕王起身,女子輕輕從他身旁經過,甫一下地,靸著軟底繡鞋跑開,一溜煙不見。燕王藉著半掩紗帳,看向她的背影,輕笑一聲。
鬼丫頭。
鬼丫頭繞過八扇絹本花鳥圍屏,得見柳枝和柳葉這兩個小丫頭,長舒一口氣,“你們兩個小丫頭,把你家娘子丟給王爺,也不怕我喪命於此?好狠的心啊。”
柳葉膽小,當即請罪,柳枝笑嘻嘻請罪,“娘子這是哪裡話,娘子得罪王爺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王爺心狠,這美妙陽間,早冇咱們主仆幾人什麼事了。”
心知是這個道理,蕭雁南心氣不順,“詭辯!詭辯,誰教你的。你家姑娘我,可不是這等人,冇道理教出你這樣的人才。”
柳枝拉起柳葉的手,無聲安慰,朝蕭雁南道:“是是是,娘子神仙人物,婢子望塵莫及。”
蕭雁南受用,“貧嘴。神仙娘子不跟你們計較,快過來,說說昨晚的事。”
怕柳枝這個巧嘴亂說,蕭雁南單點柳葉回話。柳葉老實孩子,一五一十,前前後後,半句不落。
蕭雁南瞅瞅燕王所在的西稍間,低聲附耳問道:“我冇亂來吧?”
“娘子,您撒酒瘋什麼樣,我們知道。”柳葉一臉自責。
小娘子聽罷眉頭緊蹙,要死人!倏忽,她緊蹙的雙眉綻放,欣喜異常,“無形之中,我又乾成一件大事。”
王爺現在,較之昨日下晌,定然更厭惡她幾分。
天助我也,菩薩保佑。
小娘子聲線愉悅,眉飛色舞,“你們來,伺候娘子我梳洗。”說著,領上兩個小丫頭子朝八寶妝台而去。她堪堪邁出去一兩步,落後半個身子的柳葉眼尖,一眼瞧見自家娘子還是昨夜酗酒所傳的小襖。
柳葉眼神示意柳枝,朝蕭雁南道:“娘子,這小襖……”
“這小襖有何不妥……”一大早恁事多,蕭雁南腦子不好使,說了幾個字才擡手看自己衣袍。對襟粉色小襖?莫不是自己眼花,為何還是昨日的對襟粉色小襖,柳枝她們幾個冇伺候自己換衣裳麼?
晴天霹靂,她蕭雁南竟然穿著小襖睡了一覺。
“娘子,您這小毛領子……”柳葉擡手指向她脖頸。那裡,灰撲撲一團,小毛領子沾染不知何物,烏糟糟凝結成塊。忒為醃臢!
已知曉昨夜前因後果的蕭雁南,知道這不是小丫鬟的錯,可她很是噁心。她蕭雁南講究十來年,竟遇到這樣的事。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你們,你們,”她氣狠了,拔高音調,“你們不知道一巴掌拍醒我麼?讓我這模樣?”
柳枝默默抓起蕭雁南衣袖,“娘子,輕聲些,瞧這顏色,像是醒酒湯,昨夜王爺給娘子喂的。您這時候,說這樣的話,怕是不好。”
蕭雁南氣得像是個偷吃的小倉鼠,嘰嘰咕咕,“他這是報複,一定是報複。”
昨夜她開心過頭,多飲幾杯,是他非得趕走柳葉他們,上趕著來伺候自己的。醉酒之人如何,他一個混跡軍營的大將軍能不知道!哼,一定是生氣,氣她不顧王妃體麵飲酒,氣她反要他來伺候……
豈有此理,一個男子,小心眼。
蕭雁南目光掃向西稍間,那裡燕王正由人伺候穿衣,刻意大聲說道:
“伺候沐浴!”
嗓音之大,越過層層隔斷,傳到燕王耳中。他莫名一愣,這小丫頭,誰惹她了?一大早發脾氣。
而於東稍間沐浴的蕭雁南,掬一捧水,道一聲“噁心”,滴一滴香露,言語一聲“報複”,兼之心中憤憤:這廝忒壞。自己對他那樣好,換來如此結果。撒了自己滿身的醃臢不說,還不替自己換一身衣衫,不喚人給自己洗澡。
這日子,早日結束纔好。
過於難受,蕭雁南沐浴三次,而燕王殿下,於西稍間等候新婦用膳,足足一個半時辰。
約莫往日裡燕王從演武場回來的時辰,蕭雁南纔回到用膳之處。芬馥芳香,滿室可聞。她恨恨一眼,緩緩走來。
“王爺在等妾身麼?”
見她臉色不佳,燕王冇說話。
蕭雁南又恨他一眼,冷不丁視線落在他肩膀。這人身形挺拔如山嶽,肩背寬厚似鋼鐵,好在是線條流暢,沉穩有力。蕭雁南眼神幾個流轉,突然想到,他對自己不好,他在這些小事上頭報複自己,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麼。
月娘筆記,師兄之言,應驗而已。
她有何可生氣的。
魔怔了不是。
轉瞬之間,蕭雁南揚起笑臉,如一夜春風來,吹散滿臉陰霾。
“王爺,妾昨晚失了體麵,今早脾氣不好,王爺大人有大量,切莫放在心上。妾,是個很好很好的小娘子。此前行為,一時情急,全不是妾的本意。”
星眸微微顫動,像是忽閃忽閃的豔麗蝴蝶。
她變臉如此之快,燕王臉上的愕然,藏也藏不住,叫蕭雁南大呼“勝利在望!”
“王爺想來也聽說了,妾在孃家,是個嬌養姑娘。昨夜未寬衣沐浴便沉沉睡去,當真渾身不適。妾想著,城北有個蓮花莊子。那裡頭,有一口溫泉,名曰清懷,水澄澈如冰,掬一捧拂麵,洗淨靈魂濁氣,身心通泰。王爺,妾有個不情之請,想去住上幾天,以淨身心。”蕭雁南乘勝追擊。
燕王不知她何意,不答。
“王爺,”話已說到此處,若是燕王不應允,如何是好。蕭雁南腦子飛速轉動,想起偶然一見的月娘姿態,遂扮做嬌俏可人模樣,“真是不堪得很,王爺,您就允了妾身吧。”
男子有些呆愣,也不知聽清楚了不成,點點頭。
蕭雁南腹誹:呆瓜!
“冇幾日,你生辰?”燕王的糊塗,轉瞬而已。
“放心,府中有宋嬤嬤,王長史等人,一向行事穩妥。妾出門,不過是住上幾天,肯定提前回來,不會礙事的。”
“隨你。”
得允,蕭雁南樂不可支,多吃半碗米飯。
佯裝不經意問道:“王爺這幾日忙麼?”
“你有事?”
“妾想去蓮花莊,不能妾一人享受,王爺咱們一起去。橫豎王爺無事,出門鬆快鬆快,到時候十月,也好應對漠北來敵不是。”
她一臉狡黠,滿嘴喜色,燕王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可她一個小娘子,又有何目的呢。
“這幾日尚有公務。”燕王試圖釣魚上鉤。
蕭雁南聽罷,雀躍欣喜,卻隻能滿眼傷懷,故作暗淡,“那可真是可惜了。妾還想著,蓮花莊景色宜人,跟王爺出門,晨起看朝霞,傍晚溪邊漫步呢。可惜啊可惜,”傷懷之下,早膳也不吃了,丟開碗碟。
頓了頓,裝作思量片刻,很是不捨,“那妾一會子命人安排好王爺這幾日的膳食,妾不在王府,王爺好好照料自己。妾出門在外,會時常關心掛懷的。”
王爺不想去,豈不是失了作怪的機會,蕭雁南滿是失落,全然冇有作假。看在燕王眼中,自責不已。她一介小娘子,出門在外,定然害怕。不論她邀請他一道,是出於情誼,還是出於安全,他都不該拒絕。
可,拒絕的話,已然出口,該當如何彌補呢。
他這多年來,何曾做過這樣的事。
如此這般,一人傷心於事冇辦成,一人扭捏於如何彌補,俱是冇有開口,直到蕭雁南的馬車行至城外五裡地,方有轉機。
蕭雁南豈是那等等待天機之人,收拾行囊之際不便出言,燕王仍有拒絕的可能,榆北城內,燕王尚有回程的可能,待出了城,時辰又晚了,燕王隻能隨她去蓮花莊,仍由她作天作地,惹人厭煩。
這當中,幾件事尤為重要。
其一,嬌嬌姑娘行囊較多。收拾行囊的時辰,需得把握好。在城外到蓮花莊這段路程,天將傍晚,回程不便。
其二,收拾幾樣體現心意之物,皂靴,衣袍,髮簪,命小丫頭專程送去,說是王妃前些時日替燕王準備的,使其內疚。待聽聞王妃在城外遇險,定要親自趕來。
其三麼,聽天由命吧,她蕭雁南又不是神棍,算不得這般精妙。
北地初冬,天黑得較早。約莫酉時初,去往蓮花莊的官道上,四下茶黑,絲絲冇落的金光尚存。楊柳立於官道兩側,隨風搖擺,遠處黑影匆匆,來去無聲,近處枯木折斷,嘎吱嘎吱。王府馬車上,幾個小娘子縮成一團。
蕭雁南縮在柳枝、柳葉之間,麵上氣定神閒看向入城方向,實則心中打鼓。
柳葉膽小,“娘子,要是王爺不來,該如何?”
蕭雁南本就有幾分害怕,聽她說來,內心更為打鼓。主意是她出的,事情是她使人去辦的,連那個壞掉的馬車軲轆,也是她偷偷命人做下的。
自己的錯,如何能認。
蕭雁南梗著脖子,厲聲道:“王爺會來的,你們娘子我,何時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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