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對他很是嫌棄 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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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怕他知道自己的不適,蕭雁南不敢再靠近,“撒開。”一手去扶住闌乾,一手將他推開。他堅持,不鬆開。委實不敢久待,更不敢明目張膽去看他的眼睛,蕭雁南低頭,“你撒開,我要下來。這模樣,叫人瞧見不好。”
話落,那箍在後腰的雙手,更為用力,隨即,又驀地放開。
動作迅速,仿若那突然的用力一緊,是她的錯覺。
他呆愣著不動,既不推開,也不上前,一時叫蕭雁南手足無措,恍然是自己說錯了話。說錯什麼呢,她想不明白。
眼下這等境況,委實尷尬,他話少,不說話也就罷了,蕭雁南也不言語。二人相對而立,沉默半晌,蕭雁南耐不住僵持的氣氛,
“我來,想問問王爺上好了冇?”
蕭雁南恨不得扇自己巴掌。問過好幾遍了,傻子都能看出自己有病。
不妥不妥,趕緊找補找補。
“就這個,冇彆的。”
哎呀,更差了。
“我……”
“你來,僅此而已?”
二人的話音同時響起,蕭雁南因著不知該說什麼,行至一半頓住聽他說話。好生奇怪,他無端帶上幾分怒氣。
她好容易入城來看他,他不開心,反倒是難過,生氣。
好冇道理!
“王爺這是什麼話。我來,自然是有要事。”
“哦,不知幾月不入城的蕭大姑娘,今日這般,為何?”
又換她“蕭大姑娘”,氣死了氣死了,就冇彆的稱呼麼!
蕭雁南不開心,哼哼唧唧於窗牖旁坐下,“我來,自然有我的事,不勞煩王爺掛懷。”
她離開燕王好些距離,胸腔那突突跳躍的混亂,驟然不見。適才的心悸,全是她一時心慌氣短。她撫摸心口,還好,還好,病得不重。
待回去,好生將養,再尋先生要幾貼膏藥。
小娘子走遠,懷中的馨香霎時不見,燕王佇立原地,看向她刻意避開的背影,努力定下心神,方纔說一句,
“我都好,這幾個月,也都好。”
蕭雁南聞聲回頭,哼了一聲,騙鬼去吧。現如今,怕是榆北城的小孩兒都知道,殿下受了欺負,為人拖累。他可倒好,說這樣小兒都騙不過的話,當她蕭雁南是個蠢貨麼。
“既然王爺冇事,我也不好多留。天色不早,也該回去了。”
捂著心口起身離開,王爺突然上前,立在她眼前。這人高大魁梧,蕭雁南而言,好似一座山,將她整個籠罩,不留一點空隙。
堪堪平息的心跳,複又起來。
躍動更甚,要跳出嗓子眼兒。
蕭雁南害怕,心悸啊,要命的毛病啊。
“王爺,我真的該回去了……”
“正院……”
二人的話音再度同時響起,蕭雁南一門心思在心悸不心悸上,丁點兒未注意到他說什麼。待自己的話音儘數落下之後,她才輕聲疑問,“王爺,什麼?”
男子不答話,深深閉眼,斂去一切神色。許久,緩緩張開。
“路途遙遠,可要遣人送你?”
“不用不用,師兄尚在角門等我。”
她扒拉開燕王,埋頭急匆匆去了。絲毫不見,男子回頭凝視她的背影,眸色幽深,眼中全是她的影子。
忒為害怕,擔心小命不保的蕭雁南,三兩步回到馬車上,頭也不擡地使喚孫旭,“師兄,師兄,快走,快走,我怕是要死了。”
孫旭瞬間雙目寒光,掃視蕭雁南身後之路。風平浪靜,枯枝未顫。孫旭轉而想到,莫不是王爺對小師妹說了要緊的話。
他緊張道:“小師妹,王爺欺負你?”
“趕緊走,趕緊走,師兄,上路了再說。”
孫旭打馬前行,及至過了阜成門,將榆北城遠遠甩在身後,孫旭再問。
蕭雁南緩過勁兒來,大口喘氣,“我怕是要死了,王爺冇欺負我,他們對我,都挺好的。”
孫旭心中一緊,“那為何?”
“師兄可還記得,先生從前說過,有一種病,名曰心悸,病症若是厲害,要死人的。年生日久,我記不太清了,師兄可有印象?”
孫旭腦子不好使,“心悸?誰?”
“哎呀,是我啊,是我啊。適才,我一靠近他,我就心跳得厲害,離開他,又變好,這不是心悸,能是什麼?”
師兄不說話,師兄很難過。
男子打馬前行,心中暗道:小師妹,你這般模樣,我想要勸自己放手,委實艱難。
“師兄,你怎麼不說話?你也不記得了麼?”
“這可如何是好?”
蕭雁南急切,自言自語。
深覺孫旭也是個靠不住的,蕭雁南掀開馬車簾子,翹首問道:“先生遊學,走到淮安縣?”
師兄不搭理自己,蕭雁南冇好氣落下簾子。不幫忙,那她自己來。
北地的大夫不敢用,她怕訊息傳到王爺耳朵裡,怕他擔心。如此一來,唯有先生可解。算算腳程,從淮安縣回來,約莫十來日便可。
是以,這日回到十裡莊之後,蕭雁南傳信給通草先生,話裡話外,無非是自己病了,病得厲害,先生若是得空,來給她看看。
接到信件的通草先生,撚起一縷鬍子,心中疑竇叢生。
他這個關門弟子,身子骨一向好得很,如今突然絕症啦?!莫不是被人害了?數日前的戰役如何,他略有耳聞。酒囊飯袋,害了王爺還不夠,還要來害他的弟子。忍無可忍。
原本十來日的腳程,通草先生緊趕慢趕,七日就到。
先生到榆北城那日,先且入城,給王爺瞧了瞧,開上幾服藥。叮囑他注意休養。舊傷添心傷,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燕王本就佩服先生才學為人,兼之先生又是王妃師父,爽快答應。
通草先生對他三分滿意,點點頭,“既然如此,王爺打算什麼時候,將老夫那個不成器的弟子接回來。老夫可是聽說,彤彤病了好長時日。”麵露不滿。
通草先生有此言語,自然是不曾知曉孫旭的心思,更是不知曉孫旭和王爺的約定。王妃是先生弟子,孫旭也是先生弟子,王爺是個外人,不好在先生跟前,嚼舌根。
親疏有彆。
燕王誠心道:“這都是我的不是,還望先生莫要見怪。京都局勢複雜,我,自身難保,王妃在城外,總好過跟著我受苦。”
通草先生冷哼。彤彤可不是那等人,福禍與共,夫妻之道,她都知道。
先生麵色不快,“我那弟子雖說不成器,可是大道理還是知道的,你這樣瞞著她,悄悄行事,不怕她跟你鬨?”
燕王似乎想不到更好的法子,無話可說。
通草先生不滿道:“老夫年紀大了,不瞭解年輕人的心思。橫豎現如今這樣,你們……自己過吧。”
先生內心不滿,冇能發泄出去。他已是糟老頭子,絲毫不在意身份,當即冷眼道:“彤彤病了,受人迫害,不定是受你牽連,你可知道?”
你瞧瞧,你瞧瞧,和你分開,彤彤還是叫人給害了。
燕王起身朝外走,卻是頭昏目眩,不辨四方,一腳踢在矮幾上。哐當哐當,矮幾上的高腳花瓶,鬆柏盆景,齊刷刷倒地。那高腳粉彩花瓶,摔個粉碎,碎裂開來的瓷片,稀裡嘩啦,滾落。
通草先生嚎叫,“你急什麼!我還在這呢,要去,一道去啊。我的弟子,你還能比我著急……”不妥,他們兩個夫妻呢,且是比自己這個師徒親近,“你等我,我會治病,你自己去了,你會麼。”
先生快步跟隨,奈何燕王腿長,三兩句話功夫,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通草先生看著仆從小廝往來伺候的院子:誰人給我牽馬去啊。
騎馬七天,周身各處痠軟的通草先生,認命似的快馬跟上。
遂這日午後,榆北出城道路上,可見一素衣老者,形容瘦削,長鬚飄飄,仙風道骨,恍若誰家得道仙人,即將升任某地神仙洞府。可細細一瞧,又見他口中嘀嘀咕咕,罵罵咧咧。若是耳尖,便能聽聞“狗東西,那麼快……”,“有小賊攆他啊……”。
定睛再一瞧,哪裡還能得見此前的羽化登仙之態。
待通草先生姍姍來遲,轉過十裡莊內寶月門,燕王和蕭雁南一左一右,悍然站立。那模樣,像是龜縮不前的小娘子,遭遇悍匪強攻,二人僵持。終究是小娘子麪皮薄,脾氣大,生氣起來。悍匪不敵,又不會說話,呆愣愣站著,傻傻的。
不知怎的,大半輩子無妻無妾的通草先生得見這一幕,突然一笑。
他嘴角抽抽,差點兒裂開。好在是蕭雁南狠狠回他一眼,這才止住。先生佯裝坦然,來得小娘子跟前,“怎麼了?”
小娘子暴怒,“先生,他欺負我。”
這還了得。先生才教訓王爺,半刻鐘不到。這是要反了天了。
先生安慰:“莫怕莫怕,王爺一個粗人,咱們不去理會,”轉頭看看王爺,眼神問道:怎麼回事?
王爺嘴笨,隻會說:“王妃說她好著呢,無事。”
通草先生摸摸鬍鬚,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小聲問蕭雁南,“你不想他知道啊?”
被人戳中心思,蕭雁南怕王爺擔心,不利養傷。再者,她心悸這個毛病,必得在王爺跟前方能顯露,委實怪異。無論出於何種原因,蕭雁南俱是不想燕王知道。
小娘子點點頭。
她氣鼓鼓的,眼圈紅紅的,像是生氣的小倉鼠。通草先生挑眉,還是他那個可愛的小弟子。轉而朝燕王道:“王爺,對不住了。此事是老夫多嘴,希望王爺就當冇聽過。”
王爺,回去吧。他們師徒兩人,要說真心話了。
燕王臉黑,黑得像是烤焦的鍋貼。
通草先生笑嗬嗬,滿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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