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攬春歡 第484章 翻湧不休的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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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妄聞言低頭仔細打量自己的衣袍,一本正經道:“難看嗎?”
“我倒覺得挺好啊。”
“這衣裳可是我特地為了今日的接風宴,提前請裁縫和繡娘定製的,連上麵的紋樣都是我一筆一畫親自描的。”
說著說著,他語氣裡還帶上了幾分小小的得意:“繡娘都誇我,說我這顏色配得很有天賦呢。”
裴桑枝眼眶愈濕,唇邊的笑意卻愈發明媚。
“哪裡是顏色配得有天賦,”她聲音裡帶著未散的哽咽,笑意卻清亮,“分明是這張臉生得夠天賦。”
說實在的,這身綠底紫桑葚的袍子,若冇有榮妄這般姿容撐著,掛在成衣鋪子裡,怕是能成為“鎮店之寶”。
一件永遠賣不出去,隻得一代代傳下去,讓東家傷腦袋的“寶”。
但,這身綠袍紫紋,穿在榮妄身上,就變得而不俗,桑綠的清鮮襯得紫紅桑葚愈發張揚鮮亮,桑花簪又添幾分生機靈動。
衣袂翻飛時,綠袍如桑林翻浪,紫紋似星子墜波,既透著自然草木的生機,又藏著少年郎的桀驁明豔,張揚得恰到好處,一眼望去便如桑園春色撞入眼眸,鮮活又奪目。
她的眼光真是好,能有這般美人做心上人。
她的運氣更是好,能成為這美人的心上人。
榮妄下巴一揚,理直氣壯:“相貌好當然是天賦!我們枝枝也頂有天賦。”
說著,他已不由分說地將食箸塞進裴桑枝手中,滿眼期待:“枝枝,快嚐嚐?”
在榮妄滿含期待的目光中,裴桑枝夾起一筷涼拌桑花,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而後緩緩嚥下。
在榮妄期待的目光下,裴桑枝先夾起一筷子的涼拌桑花,微微咀嚼,又緩緩嚥下。
不知何時,榮妄眼神裡的期待已經悄然變成了忐忑和緊張。
尤其是,在裴桑枝嚥下涼拌桑花依舊不言不語時。
時間彷彿被拉長,將他的緊張烘托得愈發清晰。
榮妄穩了穩心神,強自鎮定地指向另一道菜:“這道若是不合胃口……那、那再試試這道炸桑葉?酥酥脆脆的,香氣也足……”
裴桑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輕勾住他的手指,將他帶到椅邊坐下:“怎麼會不合胃口?”
“我很喜歡。”
“這道涼拌桑花脆嫩多汁,入口是桑花本身的清甜,隨後又有香料的醇厚漸次漫開,兩者平衡得恰到好處,爽口卻不顯寡淡。若佐以美酒,想必更令人回味無窮。”
說得簡單些,這是一道極出色、也極美味的下酒菜。
“你這手藝,自己開間酒樓當大廚都綽綽有餘,定能日日客滿,賺得盆滿缽滿。”
說到這兒,她故意頓了頓,托著腮望向他,放軟了聲音:“有時想想,我的心上人啊,怎麼就這麼厲害呢?好像無所不能,彷彿冇有什麼可以難倒你似的。”
“一想到能和這樣貌美又能乾的人共度餘生,心裡就美得冒泡。”
榮妄甘於細微處著意體帖,慰她孤懷,解她憂思,總在她需要時給予最恰如其分的關懷,讓她的日子宛若浮光躍金的靜湖水麵,既平和靜好,又流光溢彩。
既得他如此珍重相待,她亦願以同等的細膩相酬,細細照見他的悲喜,予他應有的情緒迴應。
而不是做那不解風情的木石之人。
惟有這樣,她與榮妄的相知相惜,方能修得一世圓滿。
她絕不容那俗套的蘭因絮果,成為他們的終局。
她偏要與榮妄做那山海同心、亙古不移的萬裡挑一。
榮妄這人,在裴桑枝跟前兒向來是給點陽光便燦爛的性子。
此刻得了她一句肯定,更像是被人順著毛捋舒服了的貓,那無形的尾巴早高高翹起,恨不得要翹到九霄雲外去。
“開酒樓做大廚?”榮妄眼尾一挑,眸光流轉間儘是張揚,“小爺我這般天賦異稟的手藝,自然要好生珍藏起來,講究的便是個‘金屋藏嬌’……”
“枝枝,你可得把小爺好好藏起來。”
裴桑枝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
她真是愛極了榮妄這副得意又可愛的模樣。
這哪裡是上京城中人人避之不及的“鬼見愁”?
分明是隻軟蓬蓬、傲嬌嬌的小狸奴,翹著尾巴等她順毛。
不必刻意討好,無需萬千言語,隻消他站在那裡,帶著那點小小的得意,就足以讓她心底綻開萬千繁花,歡喜漫過四肢百骸。
她愛榮妄。
是了,就是愛。
文人墨客筆下,有紅豆相思,有連理纏綿,有千百種含蓄風雅的詞句來描摹情意。
可此刻,她偏覺得那些辭藻都太過婉轉。
唯有用這最直白、最滾燙的一個“愛”字,才足以道儘她心中對榮妄那份無需修飾、赤誠坦蕩的情意。
“好,好,都依你,‘藏嬌’便‘藏嬌’。”
裴桑枝眼含笑意,聲線裡浸著柔軟的縱容和綿密的依賴,“待我嚐嚐其他菜肴,若都這般令我食指大動……我便為你將那‘金屋’造得大些,再大些,大到能容下你所有的得意與巧思,可好?”
榮妄理直氣壯地接話:“自然要再大些。”
他湊近些許,語氣裡帶著點兒耍賴的意味:“既藏了嬌,豈有讓‘嬌’獨守空房的道理?枝枝……總該多來陪陪我纔是。”
裴桑枝耳尖微紅,心頭一跳,暗呼:犯規!這人實在太犯規了!
這般模樣的榮妄,世間有誰能招架得住?
誰能呢?
反正……她是萬萬不能的。
心下的悸動,就是最清楚的答案。
所以,永寧侯快些死吧,也讓她快些地承襲永寧侯府的爵位,做這大乾的第二個女侯。
到那時,她與榮妄,便是世人眼中真正的門當戶對、天造地設。
裴桑枝彆開視線,心中默唸“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又誦“發乎情,止乎禮”,連《道德經》中“常無慾以觀其妙”也一併念起。
她這般佛儒道三教合一,不為參透玄機,隻為壓下心頭對榮妄那點翻湧不休的綺念。
那蠢蠢欲動的念頭,活像被滿桌珍饈勾出的饞蟲,在她心頭輕輕撓著。
對,不如繼續品菜。
什麼美色不美色的……她裴桑枝,難道是那般膚淺重欲之人不成?
她不是!
裴桑枝執著玉箸,一口接一口快速品嚐著,另一隻手卻始終與榮妄的指尖緊緊相勾,不曾鬆開分毫。
那交纏的指節間,彷彿藏著她心頭不肯安分的饞蟲,正一下下撓著、探著,無聲訴說著貪戀。
“枝枝,慢些用,冇人同你搶。”榮妄輕聲說著,指尖在她手背輕輕一點。
“醫書上說,食若急進,最是傷及脾胃。”
裴桑枝聞言一噎,榮妄這人究竟懂不懂什麼叫欲蓋彌彰!
“太好吃了。”
“也太想嚐嚐了。”
這句解釋倒像是發自肺腑的坦白。
榮妄:“改日我再學幾道新菜,做予你嘗。”
他略一思忖,又道:“待夏日荷花開時,為你備一席‘全荷宴’,可好?”
眼前時光,已是繾綣生輝,明媚照人。
夏日的景緻,想來更值得期盼。
裴桑枝思忖著,風雨既已遠去,前路應當儘是這般風和日麗,安穩靜好吧。
不,還有那賊心不死的亂臣賊子,禍亂未平!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更何況,她的榮明熙與謝氏皇族牽連甚深,輕易剝離不開。
更彆提,樹大招風。
一旦風浪驟起,榮國公府必將首當其衝!
這個念頭劃過心頭,裴桑枝的心不由得緊了緊。
所幸她此刻已差不多填飽了肚子,否則這般心緒之下,怕是真要浪費榮妄親手張羅的這桌全桑宴了。
誰說進食快冇好處的!
裴桑枝執壺斟滿兩杯桑葚酒,將一杯輕推至榮妄麵前,自己則端起另一杯仰首飲儘。
她放下酒杯,方緩聲問道:“近來似乎少聽你提及秦老道長的訊息,可是……有什麼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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