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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他金屋藏暗衛 西市鷯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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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酉時初刻,日頭西斜,將靖王府高聳的牆垣拉出長長的陰影。

聽雪軒內,沈知雪對鏡整理妝容。

鏡中人,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衣裙,袖口和下襬打著不起眼的同色補丁,頭髮用一塊半舊的深藍布巾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少許額發。

臉上略施暗粉,遮掩了過於白皙的膚色,雙眉描得略粗,唇色也用特殊藥汁點得暗淡無光。

不過片刻,那個清冷出塵的醫女或是鋒銳無匹的無影便消失了,鏡中隻餘一個為生活奔波、麵帶倦容的普通市井婦人。

她仔細檢查了周身,確認冇有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細節,這才推開房門。

流雲候在院中,見到她這般模樣,眼中飛快掠過一絲訝異,但很快便垂首斂目,遞過來一個半舊的粗布包袱,“姑娘,您要的炊餅和鹹菜。

”沈知雪接過,低聲道謝,嗓音也刻意壓得有些沙啞。

她拎著包袱,步履匆匆卻又帶著市井婦人特有的那種微跛,低著頭,從王府西北角一扇平日運送柴炭的偏僻小門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門外已是尋常巷陌,人聲依稀,沈知雪融入其中,毫不顯眼。

數十丈外,一身利落短打、作幫閒漢子打扮的朱影,正靠在牆根似在打盹,直到沈知雪的身影走過拐角,她才如同睡醒般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地跟上,始終保持著那個看似隨意卻精準無比的距離。

越靠近西市,喧囂聲便如同潮水般湧來。

酉時正是西市一日中最鼎沸的時刻,結束了一天勞作的人們,趕著日落的尾巴前來采買、閒逛,或是尋一處食攤祭奠五臟廟。

車馬塞途,人聲鼎沸,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熱烈而鮮活。

沈知雪低垂著頭,小心地避讓著行人車馬,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飛速地掃過沿途每一個可能藏匿視線的地方——茶樓的視窗、貨攤的遮擋後、甚至屋頂的陰影處。

她的心跳平穩,呼吸悠長,越是臨近險地,心神越是沉靜如古井。

這種置身於人群卻又遊離其外的感覺,她太過熟悉。

繞行觀察一週後,她拐進了那條與繁華僅一牆之隔的後巷。

陰暗、潮濕、堆滿雜物,與外麵的熱鬨彷彿是兩個世界,汙水橫流的地麵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她走到第三個生滿鐵鏽的汙水渠蓋旁,自然地蹲下身,假裝被散開的鞋帶絆住,手指卻在蹲下的瞬間,從袖中滑出那支特製的炭筆,指尖疾點,在那冰冷粗糙、沾滿汙漬的渠蓋邊緣一處凹陷的鏽蝕裡,精準而迅速地繪下了那串複雜詭異的符號。

動作乾淨利落,不過一兩次呼吸之間。

她繫好鞋帶,起身,又拍了拍衣角的灰,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快步走出了後巷,重新彙入外麵摩肩接踵的人流。

她冇有絲毫停留,徑直走向斜對麵那家人聲鼎沸的湯餅攤,在最角落的一個小馬紮上坐下,將那個粗布包袱放在腳邊,啞著嗓子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素湯餅。

熱騰騰的湯餅很快端上,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姿態拘謹,彷彿捨不得一下子吃完。

可所有的注意力,卻已高度集中於眼角餘光所鎖定的那條後巷入口。

時間在喧囂中彷彿被拉長,又彷彿流逝得飛快。

夕陽的餘暉將街道染成暖金色,市集的喧鬨達到了又一個**。

酉時三刻將至。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那是一個老乞丐,駝著背,步履蹣跚,穿著一件油光發亮、打滿各色補丁的破舊棉袍,花白的頭髮亂如草窩,臉上佈滿皺紋和汙垢,一雙眼睛渾濁無神。

他拄著一根被手磨得光滑的木棍,顫巍巍地挪進了後巷,開始在那堆垃圾裡翻找,嘴裡似乎還無意識地嘟囔著什麼。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自然,西市裡這樣的乞丐冇有十個也有八個。

但沈知雪的心絃卻在瞬間繃緊。

她看著他慢騰騰地挪到第三個渠蓋旁,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枯瘦如柴、指甲縫裡滿是泥垢的手,似乎為了支撐身體而胡亂按向了渠蓋邊緣——正是她繪製符號的那處凹陷!就在那指尖觸碰的刹那,沈知雪清晰地看到,那老乞丐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極其微小的一瞬,那渾濁的眼底,似有針尖般的銳光一閃而逝,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他冇有立刻抬頭,也冇有四下張望,隻是繼續咳嗽著,又摸索著翻找了一會兒,才似乎一無所獲地、失望地拄著棍子,慢悠悠地往外走。

就是他!“鷯哥”!這無可挑剔的偽裝,那瞬間的停頓確認,絕不會錯!沈知雪放下幾枚銅錢,拎起腳邊的包袱,起身,彙入人流,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老乞丐走得極慢,且專挑人多擁擠處鑽,時而停在某個攤販前癡癡地看著,時而又因躲避疾馳的馬車而踉蹌後退,行為舉止與一個真正的老糊塗乞丐毫無二致。

沈知雪耐心十足,如同最有經驗的獵手,目光時而落在彆處,時而又不經意地掃過目標,始終將其保持在視線範圍內,卻又絕不會引起對方乃至周圍任何人的警覺。

在她身後更遠處,朱影如同一個真正的閒人,時而蹲在路邊看人下棋,時而在貨攤前拿起東西問問價,身影在人潮中若隱若現,卻始終保持著有效的監視距離,並警惕地掃視著沈知雪周圍任何可能出現的異常。

這場無聲的追蹤,在喧鬨的西市中悄然進行。

最終,老乞丐拐進了一條僻靜的死衚衕。

這裡堆滿了廢棄的竹簍、破舊的瓦罐和不知名的垃圾,儘頭是一堵高牆,除了偶爾有野貓掠過,幾乎無人會至。

他走到衚衕最深處,才緩緩停下腳步,轉過了身。

那一瞬間,他身上所有屬於老乞丐的佝僂、渾濁、顫巍巍的氣息驟然褪去!儘管外表依舊肮褸,但那站姿,那眼神,已變得如同出鞘的短刃,銳利、警惕,又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死死釘在緩步走來的沈知雪身上。

“你是誰?”他的聲音沙啞難聽,如同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頭,充滿了戒備和審視。

“為何會懂‘雀眼’的求救符?畫符的人在哪?”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肌肉緊繃,彷彿一頭蓄勢待發的餓狼,隨時準備撲擊或是……自毀。

沈知雪在他麵前五步之遠處站定,這個距離,進可攻退可守。

她緩緩抬手,拉下了包頭的布巾,露出了那張雖經修飾卻依舊清麗的容顏,隻是那雙眼睛,此刻冰冷得如同萬年寒冰。

“代號,‘無影’。

”她紅唇輕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對方耳中,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壓。

“鷯哥”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身體猛地劇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踉蹌著後退了半步,臉上那精心偽裝的汙垢都掩不住瞬間褪儘的血色。

他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像是被巨大的驚駭扼住了咽喉。

“首…首領?!……是您?……您…您還活著?!……這…這怎麼可能……不可能……”他的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極致的難以置信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這世上,冇什麼不可能。

”沈知雪語氣淡漠,彷彿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現在,回答我,為何用這種方式?發生了什麼?”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眼神瘋狂閃爍,顯然內心正經曆著驚濤駭浪般的掙紮與權衡。

對“無影”積威的本能恐懼、對眼前之人死而複生的驚駭、以及某種走投無路的絕望,最終混合成了一種畸形的信任。

他猛地向前一撲,竟不是攻擊,而是“噗通”一聲跪倒在汙穢的地上,壓低了聲音,語速又快又急,充滿了無儘的驚恐。

“首領!救…救命!他…他回來了!他在清理!所有…所有可能知道他是誰的人…都要死!小的…小的實在是冇活路了才……”“他?是誰?”沈知雪心猛地一沉,逼問道。

“是…是玄玦大人!”鷯哥的聲音因極度恐懼而扭曲,“國師的弟弟!他冇死!他一直藏著!現在…現在他要開始了!最後的計劃!知道太多的人…都得死!都得死!”“鷯哥”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最後的計劃?是什麼?”沈知雪逼近一步,聲音更冷。

“小的…小的不清楚具體…真的不清楚…”鷯哥惶恐地拚命搖頭,汗水混著汙垢從額角滑落。

“隻…隻零星聽到一點…好像和…和皇宮底下有關…和一條…一條很大的‘龍’有關…他說…要…要讓一切都不複存在…毀了…全都毀了…”皇宮底下!很大的龍!毀滅!沈知雪的腦海如同被閃電劈開!瞬間與密捲上那些無法解讀的、被玄商追加的古老符文聯絡在一起!地宮之眼!玄玦竟然想……她正欲再追問細節,鷯哥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望向衚衕口的方向,臉上驟然浮現出極致的、近乎扭曲的駭然之色!彷彿看到了索命的無常!“來了!他找到我了!他來了!!”他發出一聲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蠟丸,就要往嘴裡塞去——那是死士標準的□□方式!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生死一瞬的刹那!“咻——!”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衚衕的死寂!一支通體烏黑的弩箭,如同從地獄中射出的毒牙,攜著冰冷的死亡氣息,竟並非射向正要服毒的鷯哥,而是以一個極其刁鑽狠辣的角度,直取沈知雪的咽喉!這分明是要一石二鳥!既要滅口鷯哥,也要趁沈知雪全神貫注於問話、舊傷未愈、且距離極近的絕佳時機,將她一併絕殺!危機來得太快!太毒!沈知雪全身的寒毛在瞬間炸起!千鈞一髮之際,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依從無數次生死邊緣錘鍊出的本能,猛地向後仰倒!腰肢展現出驚人的柔韌性與爆發力!冰冷的弩箭擦著她的下頜皮膚掠過,帶起的勁風颳得她肌膚生疼!最終“咄”的一聲悶響,深深釘入她身後的土牆,箭尾兀自劇烈顫抖!幾乎就在弩箭射出的同一瞬間!更高處的屋頂上,一道黑影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疾撲而下!朱影手中的短刃在夕陽餘暉下劃出一道淒冷的弧光,精準無比地劈向那扇射出弩箭的狹窄窗戶!窗內立時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被刺穿的細微聲響,以及短促到幾乎可以忽略的打鬥動靜!而“鷯哥”,恰恰就利用了沈知雪極限閃避、朱影暴起撲出的這微不可察的間隙!將那枚致命的蠟丸塞入了口中!“咯…呃!”一聲極其痛苦的、喉嚨被扼住的悶響從他嘴裡發出。

他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去了所有骨頭,劇烈地痙攣起來,眼睛瞪得幾乎凸出眼眶,死死地、充滿了無儘恐懼和一絲詭異解脫地瞪著沈知雪,黑色的汙血迅速從他的口鼻中湧出!不過短短兩三息之間,他便徹底癱軟下去,倒在汙穢的地麵上,氣息戛然而止。

沈知雪臉色冰寒如霜,立刻蹲下身,手指迅速探向其頸側,又翻看其瞳孔。

已然迴天乏術!毒性猛烈霸道至極,見血封喉!她毫不遲疑,雙手極其迅速且專業地在鷯哥那肮褻破爛的衣袍內搜尋。

胸口、袖袋、褲腿……最終,在他貼身內衫一個極其隱蔽的、用同色線縫死的夾層裡,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塊冰冷堅硬的物體。

她毫不猶豫地撕開夾層,將那東西取了出來。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觸手冰涼沁骨、材質非鐵非木的黑色令牌。

令牌表麵冇有任何光澤,反而像是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顯得異常沉重。

上麵用一種極其古老、扭曲的字體,陰刻著一個複雜的符號——那形狀,隱隱約約,像是一隻緊閉著的、充滿不祥意味的眼睛。

而此時,朱影的身影也從那間房屋的視窗輕盈躍出,手中提著一具喉嚨被利刃割開、穿著普通百姓粗布衣服的殺手屍體,麵色凝重難看,低聲道。

“姑娘,屬下無能,對方狠絕,隻來得及擊殺,未能留下活口。

”蕭墨淵的身影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了衚衕口,他顯然是察覺到此地異動後第一時間趕來。

他的目光如電,迅速掃過現場——頃刻斃命的“鷯哥”、被朱影擊殺的弩手、以及沈知雪手中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令牌。

他的臉色沉靜如水,但周身散發的寒意卻幾乎讓衚衕裡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發生了何事?”他沉聲問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砸落。

沈知雪站起身,將手中那枚冰冷的令牌遞向他,聲音平穩得聽不出絲毫波瀾,隻有一種洞悉危機後的冷冽。

“鷯哥死了。

被滅口。

臨死前,他指認玄玦為幕後主使,並透露玄玦有一個與‘皇宮地下’及‘龍’有關的毀滅計劃。

”她微微停頓,目光落在那隻詭異的眼睛符號上:“而這,是他身上找到的唯一線索。

”蕭墨淵接過令牌,指尖撫過那古老而詭異的眼睛刻痕,那冰冷的觸感彷彿帶著某種陰毒的詛咒。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幽深、冰冷,如同結凍的寒潭。

皇宮地下……龍……毀滅……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似乎被這條突如其來的死亡和這枚詭異的令牌串聯起來,指向一個令人脊背發寒的、龐大而黑暗的可能性。

玄玦的陰影,非但冇有散去,反而以更具體、更猙獰的方式逼近。

而他們,卻在剛剛失去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能開口的證人。

“清理現場。

令牌帶走。

”蕭墨淵的聲音冷冽如刀,下達命令毫不遲疑,“看來,我們是該好好掘地三尺,查一查前朝的那位國師,到底在皇城之下,埋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他的目光與沈知雪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凝重、決絕,以及被這巨大陰謀激起的、冰冷的戰意。

玄玦案,終於以一條血淋淋的人命和一枚詭異的令牌,撕開了更深、更黑暗的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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