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齋異聞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山窮水儘處,忽聞馬蹄聲
快馬在太傅府門前勒住。一名身著玄甲的軍士翻身下馬。周景明!宋雪凝頓時大喜過望。此人是周太傅的長子,周景運的長兄!這位鎮守邊關的大將軍,與他那在朝堂之上長袖善舞的弟弟不同,為人向來剛正不阿,治軍嚴明,最是痛恨歪門邪道。
原來周景明將軍聽聞父親奇跡康複,心中雖喜,卻也存了一絲軍人特有的警惕與疑慮。因為他聽說了肉太歲救命的奇跡,還聽說了侄子侄女病重之事。
他曾經攻打過南疆,知道那裡有許多邪門歪道。周大將軍直接去後宅。四條大漢前來阻攔。但是周將軍久經沙場,出手狠辣,瞬間就打暈了四條大漢。
此時周景運和周太傅不在家裡,無人趕來阻攔。他走進了林芳和孩子的臥室。看到兩個孩子形容枯槁,老年斑觸目驚心。這位在屍山血海中闖蕩過來的鐵血漢子,當場便變了臉色。
將軍收到的信說的是侄子侄女生病,可眼下明顯不是病,這是中了歹毒邪術。“大伯……”
林氏看到這位不怒自威的大哥,終於看到了希望,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兒女有救了。
接著她泣不成聲。她撲倒在地,將所有的真相與委屈,和盤托出。“大伯,要為你的侄子侄女做做主啊。”
哭聲淒慘。周大將軍氣得鋼牙咬碎,虎目含淚。
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拔出佩刀,將軟禁林芳的大門砍了個稀碎。……
周景運正在吏部的公房內,與幾位同僚談笑風生。一名小吏突然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
周景運怒了:“何事慌張,成何體統。”
“侍郎大人,鎮北大將軍回京了!”小吏小聲說道。周景運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抖。兄長回京,為何不曾提前知會?
難道他聽到風聲了?周景運在這朝堂之中誰都不怕,就怕他這個從不講情麵的大哥。而大哥向來隻聽皇上的話,其實父親的話他也當耳邊風。
周景運匆匆趕回府中,還未踏入大門,便看到院中立著一道山嶽般的身影。周景明一身風塵仆仆的戎裝,未卸盔甲,手中按著腰間的佩刀,
那張殺氣四溢的臉上,滿是化不開的寒霜。
“大哥,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早知道我就給你設宴接風了。”周景運強壓下心中的慌亂,擠出一個笑容。“老三,你恐怕是巴不得我不回來吧。
”
“大哥真會開玩笑。”
“我若不早點回來,這個家,怕是就要被你給毀了!”
“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
”
周景明猛地轉過頭,聲音裡壓抑著雷霆般的怒火。他盯著周景運。周景運嚇得連連退後兩步。他知道,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老三,你跟我過來!”
周景明一聲怒吼,周府所有的下人都低著頭,不敢直視。一間密室之內,兄弟二人,相對而立。沒有外人,周景明不再壓抑自己的怒火。
“周景運!”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那堅硬的紅木方桌,竟被他砸出了一道裂痕。“你還有沒有人性!那兩個孩子,是你的親生骨肉,是我的親侄兒!
你竟敢用他們的命,去行那等傷天害理的續命邪術!你是飽讀詩書之人,從小聽聖人言教誨。可是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周景運被他吼得臉色發白,但依舊梗著脖子,寸步不讓。
“大哥!你常年鎮守邊關,不懂朝堂之險惡!”他同樣拔高了聲音,眼中閃爍著偏執的光,
“哦,朝堂險惡,那你跟我說說,有什麼險惡?
難道比真刀真槍,萬箭齊發更凶險?”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父親是周家的天!隻要父親在,我們周家就能屹立不倒!我這個吏部侍郎的位置,才能坐得穩!
你鎮北大將軍的軍餉糧草,才能按時足額地發下去!”
“這與你殘害親子,有何關係!”周景明怒不可遏。“當然有關係!”周景運嘶吼道,“沒有他們,父親就會去世。
他根本活不了幾天。他一死,樹倒猢猻散。你鎮北大將軍的軍餉糧草,還想按時發放?彆的地方都欠餉好幾個月,為何你這裡總是按時發,就是因為父親在。
父親一旦沒了,你和你的將士都會成為一群乞丐。本朝有九邊,八邊都窮得叮當響。隻有你這邊糧草豐足。這就是父親的能量。這是父親的意思!
是父親,為了這個家,做出的犧牲!孩子們還小,他們不懂。但將來,他們會明白,他們的犧牲,是榮耀的,是值得的!是為了整個家族的興衰!
”
“放屁!”周景明再也忍不住,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狠狠地抵在牆上。“家族興衰?我周家的榮耀,是我父兄,是我周家滿門男兒,在戰場上用鮮血和白骨換來的!
什麼時候,需要靠吸食自己子孫的精血來維持了?!你這是在玷汙我周家的門楣!是在給我們周家的列祖列宗臉上抹黑!我鎮守邊疆,北方敵國不敢上前一步,這是我一刀一槍打出來的。
他們敢扣我糧草?北方的鐵騎就會長驅而入,那些戴烏紗帽的人,個個都會成為奴隸。我的糧草之所以豐足,是因為我能打。而不是因為父親的官大。
天子聖明,你若是乾得好,朝廷自然會升你的官。如果你碌碌無為,父親的官再大也保不住你。”
他那雙虎目之中,迸發出駭人的殺氣。
“周景運,亡羊補牢,猶時未晚,現在我的侄子侄女還沒有到最後一步。我最後問你一次。收不收手?”
周景運被他掐得幾乎窒息,但臉上卻沒有絲毫懼色,反而露出了一絲瘋狂的笑容。
“大哥,你殺了我吧。你若不殺我,這件事,便絕無可能停下。”
“你!”
周景明氣得渾身發抖。他可以一刀斬下敵人的頭顱,卻無法對自己這個喪心病狂的親弟弟,痛下殺手。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個蒼老而又威嚴的聲音,從門外緩緩傳來。“夠了。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