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齋異聞錄 第十六章 是非隻為多開口
宋雪凝和柳青正在琢磨著趙靈芸的失蹤，忘憂齋門外傳來一聲怒吼。
“妖女！你還我女兒。你把我靈芸還回來。”
忘憂齋已經被憤怒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為首之人正是狀若瘋虎的趙員外。
短短數日，這位曾經富態體麵的員外，已經瘦成皮包骨。
他指著宋雪凝的鼻子破口大罵。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這個蛇蠍毒婦，見事情敗露，便殺人滅口。將我女兒藏起來了！”
在他身後，跟著趙府的家丁和一大群被煽動的街坊。
他們對著書齋指指點點。
各種難聽的咒罵聲，不絕於耳。
“就是她。先毀容，後害命！”
“京兆府怎麼還不抓人啊。留著這種妖女過年嗎？”
“砸了她的店。把她浸豬籠！”
宋雪凝看到這場麵，沒控製住，氣笑了。
此時一個熟悉又令人厭惡的身影，搖著摺扇，施施然地擠開人群，走了進來。
正是王衙內。
他對著趙員外拱了拱手，唉聲歎氣道：“趙員外，節哀順變，令愛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會有事的。”
隨即，他目光輕蔑地落在了宋雪凝身上。
“宋姑娘，你看，事情哄到這個地步，總是不好收場啊。”
他慢悠悠地走到宋雪凝麵前，壓低聲音說道：
“不過嘛，本少爺也不是不講情麵的人。隻要你現在，當著大家夥兒的麵，給我磕頭認個錯，承認之前是你不知好歹，衝撞了我。本少爺呢，就大人有大量，發動我爹的關係，幫你把這事兒擺平。不止如此，我還能幫你平息外麵的流言，甚至幫你找到趙小姐的下落。怎麼樣？這筆買賣，劃算吧？你是聰明人，肯定能算清楚這筆賬。”
他試圖用摺扇輕輕挑宋雪凝的下巴，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與羞辱。
宋雪凝心中怒火中燒，一把拍開他的扇子，冷冷地看著他：“王衙內，你就不怕玩火**嗎？”
看著王衙內那副有恃無恐的嘴臉，宋雪凝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趙靈芸的失蹤，真的與他有關？
她迅速在心中盤算。
以王衙內的歹毒心腸，為了報複自己，將事情哄大，擄走趙靈芸栽贓陷害，並非沒有可能。
但……她又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
王衙內雖然囂張，卻並不愚蠢。
如今紅顏劫一案是京城上下關注的焦點，趙靈芸更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
王衙內在這種時候動她，無異於引火燒身。
趙員外雖然隻是個商人，但家資钜富，在官場上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盛怒的趙員外，絕不是好惹的。
王衙內不是敢於正麵硬撼猛虎的豺狼。
他此番前來，不過是想趁火打劫，享受將自己踩在腳下的快感罷了。
那麼，擄走趙靈芸的，隻可能是一個人，殷娘。
宋雪凝的心猛地一沉。
她腦中飛速運轉。
殷娘為何要帶走趙靈芸？
需要用趙靈芸祭祀麼？
還是有彆的目的？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必須立刻去殷娘那裡確認。
可是此時被這麼多人堵著，寸步難行。
要想辦法把他們趕走。
此時王衙內張嘴，打算說更難聽的話，宋雪凝忽然抬起了頭。
“王衙內，令尊王大人乃刑部左侍郎，掌天下刑事。你身為其子，不思為父分憂，卻在此對一個正在追查真凶的女子落井下石，煽動民憤。這等行徑，究竟是蠢，還是壞？亦或是，你與此案真凶，本就有所勾結，才急於混淆視聽？”
她一連串的發問，字字清晰，邏輯分明，瞬間讓喧鬨的人群安靜了幾分。
王衙內被她這番犀利的言辭噎得滿臉通紅，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宋雪凝又對趙員外道：“靈芸失蹤，當務之急是找到她。多一個人找她，就多一份力量多一份希望。在之前的青鳥鏡一案中，我的所作所為，想必大家有目共睹。”
此時刑部右侍郎李繼堯的千金李婉兒和宋雪凝的好友王若蘭等人過來。
李婉兒正是青鳥鏡一案中的受害者。
她立刻站出來替宋雪凝說話。
趙員外怒火熄滅，傷心上湧，黯然離開。
李婉兒、王若蘭、柳青等人和宋雪凝一起去找趙靈芸。
可惜一無所獲。
夜，再次降臨。
宋雪凝避開所有人的注意，先是來到胭脂語花圃觀察，又憑借記憶中的路線悄然來到魏府舊宅的圍牆外邊。
她鋪開畫紙，準備再次化貓。
然而，當指尖即將觸碰到冰冷的紙麵時，她想起了古籍《化形誌》中的嚴厲告誡。
此術有違天道，每施展一次，都會對身體造成損傷，耗損施術者的精血。
輕則失血，導致臉色蒼白，黑眼圈加重，元氣受損。
若使用過於頻繁，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不僅可能導致大出血，還會漸漸變得半人半貓，臉上長出貓的胡須。
最終徹底失去人形，難以從貓變回人。
但一想到趙靈芸如今身陷險境，宋雪凝便心中不安。
為了朋友，為了阻止更大的悲劇，也為了還自己一個清白，她彆無選擇。
唯有以身涉險。
她再次施展化貓之術，變成黑貓，靈巧地越過高牆。
院內還有一座繡樓，繡樓裡有一盞燈光。
燈光映出一個女人的影子。
難道那是殷娘？
正好趁殷娘不在，她直奔那座格外詭異的暖房。
暖房之內，無數醉綺羅正妖異地盛開著。
而失蹤的趙靈芸，赫然站在花叢中央。
不過，趙靈芸並沒有像宋雪凝想象中那樣被捆綁囚禁，反而穿著一身乾淨的衣裙。
趙靈芸神情專注，極為虔誠，但是四肢身軀是自由的。
她捧著一個陶罐，將裡麵的蟲繭，輕輕地放置在醉綺羅的花蕊之上。
那些蟲繭，一接觸到花蕊，便立刻開始孵化。
一隻隻帶著詭異花紋的枯骨蝶，破繭而出，貪婪地吸食著花蜜。
而趙靈芸的臉上，那些被枯骨蝶啃噬過的傷痕依舊交錯可怖。
但她的眼神裡，卻沒有絲毫痛苦或恐懼。
她一邊培育著那些害得自己毀容的毒物，一邊喃喃自語：
“快，快長大……”
“快去找到那些看不起我、嘲笑我的賤人……”
“把她們的臉，也全都吃掉。全都吃掉。讓她們也嘗嘗，我所受過的痛苦。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淒厲而瘋狂。
毛骨悚然。
她瘋了！
宋雪凝暗想，她可能被殷娘洗腦了。
所以為虎作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