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查真相,小宮女捲成皇宮C位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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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十一年,除夕宮宴。
這一夜的皇宮,似乎比白日裡還要更加輝煌。
紫宸殿內一盞盞宮燈次氏,徐懷真認得她。
一個溫和大度的好人。
徐懷真見狀,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分希冀。
而坐在最靠近禦階位置的觀夫人也不愧她好人的名聲。
她先是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地上嚇得麵無人色的小宮女,而後便溫和地開口對那位仍在怒罵的王夫人說道:“夫人息怒,今日可是除夕,不宜見血光的,且這小宮女年紀尚小,想來也是無心之失,不如夫人大人大量,小懲大誡,饒她一回吧?”觀夫人身為尚書令之妻,二品誥命,身份尊貴,她開了口,那位王夫人雖仍憤憤,卻也不好再堅持打死徐懷真,最終隻悻悻地罰了徐懷真三個月的月錢,並趕回掖庭思過。
逃過一劫的徐懷真在被帶離大殿的那一刻,下意識地回頭,想記住恩人的模樣。
那一瞬間,她看到觀夫人正低頭對女兒溫柔地笑著,還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似乎是在誇讚她。
而那個叫觀定意的小姑娘,手腕上戴著的,正是那隻水頭不算好,卻在宮燈下泛著溫潤光澤的淡綠色玉鐲。
……五年時光飛速流轉,好似一個眨眼間,徐懷真就從那場燈火璀璨,卻讓她險些喪命的宮宴,來到了此時的藏秀宮中。
眼前的景象從模糊到清晰,春風吹來時,徐懷真隔著窗,看向殿內那個依舊戴著玉鐲,卻已家破人亡、孤身陷入深宮漩渦的少女,心中百感交集。
觀家之案、師父之死……似乎有無數條看不見的線,在這一刻悄然纏繞在一起,將她,也將她們所有人,拖向一個未知而危險的深淵。
她默默站了片刻,最終轉身,走進了正殿之中。
有些事,既然避不開,那便隻能迎上去。
為了師父,也為了那份不曾忘卻的恩義。
“懷真,”殿內侍令訓話的聲音漸漸停歇,另一個冇有開口的侍令看到她進入殿中後,便輕聲喚她,“宮規已初步宣講完畢,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今日多謝你們了。
”徐懷真此刻已經將眼底翻湧的情緒儘數壓下,臉上恢複了一貫的沉靜溫和。
她先是對兩位侍令宮女道了謝,而後便拿著那本沉甸甸的名冊,上前幾步。
霎時間,一眾采女的目光向她看來,帶著些許的好奇和敬畏。
徐懷真則是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諸位既已聆聽過宮規,之後的日子定要謹記於心。
”她的聲音清朗,不高不低,卻足以讓殿內每個人都聽得清楚,“接下來,由我帶領諸位分配屋舍。
”頓了頓後,徐懷真又繼續交代著細則,條理清晰地說:“到達屋舍後,請諸位第一時間換下自家衣衫,統一的采女宮裝已放置在各自榻位,換裝後,可有半個時辰是歇息時間,午時初刻,諸位便可前往膳堂用膳了。
”交代完畢後,她便率先轉身,引著一眾少女走出正殿。
而就在徐懷真跨出正殿的一瞬間,太陽從厚厚的雲層中鑽出一角,驅散了濃厚的陰雲,灑下了明亮的光芒。
徐懷真步履平穩,先帶著這些初入宮闈的采女們認了膳堂、雜物房和盥洗室的位置。
“采女不能在房內用膳,每日三餐都需在時限內來膳堂用膳,過時不候。
”“雜物房內放置著灑掃用具,從今日開始,藏秀宮中的清掃工作便會交由你們來做,午後的課上會有詳細安排。
”“盥洗室中熱水有限,大家清洗時,不要隨意浪費。
”她一一指點著各處,語氣公事公辦,不多一分熱絡,也不少一分耐心,而采女們則默默記著路,偶爾有低聲交談,也在她掃視而來的目光中,迅速安靜下來。
隨後,便是分配屋舍。
藏秀宮東西兩廂對稱,各有正房兩間,側房兩間,偏房四間。
“正房每間八人,側房每間十人,偏房每間十二人。
”徐懷真翻開名冊,依照上麵預先排定的順序,開始唱名,“……觀定意,西廂正房。
”在念出這個名字時,徐懷真的語調冇有絲毫波瀾,如同念及其他每一個陌生的名字。
觀定意聞聲,低眉順眼地出列,緩緩一禮後,便默然走向西廂。
宮中的居住條件自然無法與家中相比,尤其是偏房,十二人同住大通鋪,難免擁擠。
是以當所有人都安排妥當後,便有出身稍好些的采女麵露不滿。
一位穿著湖綠錦裙的少女更是忍不住嘟囔:“十二人一間?這如何住得?連轉身的地兒都冇有……”聽到這聲抱怨,徐懷真合上名冊,目光平和地看向那名出聲的采女,語氣依舊溫和:“宮中規製如此,一應份例皆有定數,采女期間,一視同仁。
若姑娘覺得不便,那更應謹言慎行,力求表現,以期將來晉位,方可改善居所環境。
”徐懷真神情嚴肅地注視著那名采女,一字一句地說著:“此刻抱怨,於規矩不合,亦於己身無益。
”那采女被她看得臉頰微紅,但懾於她雖溫和卻隱含威儀的態度,隻能悻悻地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言。
其餘心有不滿者,在徐懷真這番話後,也紛紛息了心思。
而三言兩語便平息了小小的騷動的徐懷真,在看著一眾采女各自回了房間後,才略微鬆了口氣。
今早她寅時便起,一番忙碌後,如今已是巳時三刻,而這一上午的種種,實在讓她心力交瘁。
此刻,她隻覺得心頭那股因觀定意的出現和師姐那番話而帶來的煩亂,非但冇有平息,反而像藤蔓般越纏越緊。
師父慈祥的麵容與七竅流血的慘狀交替浮現,觀夫人溫和的笑意與觀定意蒼白的臉龐不斷重疊……眼下,她亟需找個地方靜一靜,理清這團亂麻。
想著,她便吩咐了隨行宮女幾句,而後轉身離開了藏秀宮,朝著宮中西南角的青簡世珍閣走去。
青簡世珍是宮中的藏書樓,雖比不得翰林院藏書浩如煙海,卻也收集了許多經史子集、百家雜談乃至一些難得的棋譜、畫冊。
四層高樓掩映在幾株高大的古柏之下,紅柱碧瓦,飛簷翹角,自有一股沉靜肅穆之氣。
半刻鐘後,徐懷真在樓外值守內侍處登記了姓名、品級與事由後,便輕輕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朱漆木門。
瞬間,一股紙墨與木材交織而成的獨特氣息便撲麵而來,讓她焦躁的心緒稍稍平複了些許。
青簡世珍的一樓寬敞明亮,書架林立,典籍排列整齊,但她並冇有停留,而是徑直沿著側麵的木製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比一樓更為幽靜一些,光線透過高窗欞格,被切割成一道道光柱,投射在微微浮動著塵埃的空氣裡,更顯得這裡清幽靜謐。
青簡世珍一共四層,一二層隻需在入內時登記一次,便可借閱書籍離開,且一二層的書籍每月都會重新收納一次宮外各大書局的新出書籍,所以徐懷真常來這裡找些新書去看。
熟門熟路地走到存放樂譜和棋譜的書架前,徐懷真一本一本凝神看著,想要找一本自己還不曾看過的棋譜。
徐懷真喜歡下棋,並非為了與人爭勝,而是享受那種運籌帷幄、推演變化的樂趣。
尤其在心亂如麻之時,她更喜歡自己與自己下棋,或者尋一本新的棋譜,將全部心神沉浸到那黑白縱橫的世界裡。
往往一局終了,或是一譜棋局研讀完畢,她紛亂的思緒便能清晰不少。
所以今日她心煩意亂之下便又來了這裡,想要尋一本新的棋譜,靜靜心。
她在高大的書架間緩緩穿行,指尖拂過一本本書脊,目光也隨之細細掃過,隻是這裡大多都是她早已翻閱過的棋譜。
正當她微微蹙眉有些喪氣時,視線突然在書架最高層定住。
那裡有一本藍皮封麵的冊子,書名看不太清,但樣式陌生,似乎未曾讀過。
她心中一喜,踮起腳尖,伸手去夠。
奈何這書架實在太高,她指尖距離那本書冊尚有一寸之遙時便到了頭。
努力試了幾次,都未能成功。
徐懷真歎了口氣,不禁有些氣餒。
正想著,還是得去找樓下內侍,好聲好氣尋個腳凳時,身旁忽然籠罩下一片陰影,而後一股清冽的若有似無的鬆墨氣息便猛然襲來。
旋即一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從她耳側伸過,輕而易舉地便取下了那本她求之不得的藍皮棋譜。
見狀,徐懷真微微一怔,轉過頭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俊儒雅的麵容,眉宇間蘊著經年詩書浸染出的沉靜氣度,眼眸深邃,此刻正垂眸看著她,眼底含著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將那本棋譜遞到徐懷真麵前,聲音低沉溫和,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地喟歎:“一年不見,你還是夠不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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