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砥 第85章 朝堂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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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的司空行轅,氣氛比尚書檯更為肅殺。曹操高踞主位,文武分列兩旁。他並未穿著朝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腰佩倚天劍,目光如電,掃過堂下眾人。雖未言語,但那股久居人上、執掌生殺大權的氣場,已讓空氣凝滯。
“南征之議,已定。”曹操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敲在每個人心上,“劉表坐擁荊襄,不修職貢,暗結袁氏餘孽,窺伺神器。此獠不除,朝廷難安!”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文臣班列前列的陳暮:“明遠,尚書檯總攬後勤,乃大軍命脈所在。糧秣、軍械、民夫、轉運,諸事可已齊備?”
陳暮出列,躬身行禮,聲音沉穩:“回司空,各部計劃已詳定,首批糧草軍械已按計劃運抵前沿葉縣、昆陽諸城。然,近日各地奏報,春汛影響漕運,民夫征發亦遇阻力,臣正全力協調處置,必不敢延誤大軍行期。”
曹操微微頷首,看不出喜怒:“些許困難,自行處置。孤隻要結果。南征若因後勤不繼而受阻,唯你是問。”這話語極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臣,領命。”陳暮沉聲應下,脊背挺得筆直。
曹操又看向武將一側,點了於禁、樂進等將領的名字,詳細詢問了各部兵馬操練、士氣及對荊州地形、軍情的掌握情況。他的問題犀利而具體,顯然對前線情況瞭如指掌。整個議事過程,雷厲風行,冇有絲毫拖遝,充分展現了曹操作為頂尖軍事統帥的掌控力。
最後,曹操沉聲道:“各部依令行事,加緊準備。具體出兵日期,待孤號令。退下吧。”
眾人齊聲應諾,魚貫而出。陳暮能感覺到,有幾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有審視,有同情,或許還有幸災樂禍。曹操將那最沉重、也最容易出錯的擔子,明確地壓在了他的肩上。
離開行轅,陳暮並未直接回尚書檯,而是帶著少數隨從,策馬出了許都西門,前往城西駐紮的一處軍營。這裡是負責部分軍械接收與轉運的護軍駐地,此前曾與典軍校尉部因交接手續發生爭執。
軍營轅門守衛森嚴,驗過陳暮的符節後,方纔放行。一入軍營,一股混合著皮革、汗水和金屬的氣息撲麵而來,操練的號子聲與鐵匠鋪傳來的叮噹聲交織,充滿了肅殺與力量的意味。
負責此地的王護軍聞訊趕來,見到陳暮,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連忙行禮:“末將不知陳仆射親至,有失遠迎!”
陳暮擺手,直接問道:“與典軍校尉部的交接,可還順暢?”
王護軍臉上露出些許為難:“回仆射,按您吩咐,路線依既定方案,交接亦有尚書檯官員覈驗,如今物資已順利交接。隻是……”他猶豫了一下,“典軍校尉部下,仍有微詞,言我部過於苛責程式,延誤時辰。”
陳暮目光掃過正在裝卸的車輛和巡邏的士兵,淡淡道:“軍械乃士卒性命所繫,程式苛責,是為確保萬無一失。些許微詞,不必在意。做好你分內之事即可。”
“末將明白!”王護軍凜然應道。
就在這時,一名低級軍官快步走來,在王護軍耳邊低語幾句。王護軍臉色微變,轉向陳暮,低聲道:“仆射,營中剛剛擒獲一名形跡可疑之人,並非我軍士卒,亦無通行符傳,自稱是荊州商賈,卻對市井行情一問三不知。”
陳暮眼神一凝:“人在何處?”
“已押往軍法處訊問。”
陳暮立刻道:“帶我去看。”劉表細作的活動,竟已滲透到軍營附近,這絕非小事。他必須親自掌握第一手情況,這關係到後勤路線的安全,乃至整個南征計劃的保密。
回到尚書檯,已是午後。徐元立刻迎了上來,臉色不太好看。
“明遠,你不在時,有幾位禦史聯名上了一道奏疏,雖未直指其名,但言語間暗諷主持後勤者‘不諳民情,苛責過甚’,恐‘激起民變,動搖國本’。”徐元將一份抄錄的奏疏草稿遞給陳暮。
陳暮快速掃過,奏疏文采斐然,引經據典,將地方轉運遇到的困難,歸咎於中樞調度失當,措辭陰險,殺人誅心。
“可知是何人主使?”陳暮放下奏疏,臉上看不出喜怒。
徐元搖頭:“表麵是幾個清流言官,但背後……難說。或許是某些利益受損的地方大族,也可能是單純看你不順眼,或被他人當槍使了。”
陳暮冷笑一聲:“跳梁小醜,何足道哉。”他並未將這攻訐太過放在心上。身處他這個位置,若無人攻訐,纔是怪事。關鍵在於曹操的態度。隻要曹操依然信任他,這些奏疏不過是清風拂麵。
“不必理會。”陳暮道,“繼續督促各地,按計劃行事。另外,將擒獲細作之事,以及軍營加強戒備的舉措,形成簡要文書,密報司空。”
“是。”徐元應下,又補充道,“還有,吏部曹對崔氏那幾位子弟的初步考績出來了,其中兩人確有些實務之才,可堪任用,其餘幾人則平平。”
陳暮點頭:“按規矩辦。有才者,量才敘用,無需特殊照顧,亦不必刻意打壓。”
“明白。”
處理完這些,陳暮走到窗邊,望向遠處司空行轅的方向。朝堂之上的暗流,軍營內外的陰影,以及荊州方向的威脅,共同構成了一張巨大而危險的網。而他,正處於這張網的中心。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如刀。風雨欲來,他這塊“砥石”,不僅要承受磨礪,更要在關鍵時刻,成為劈開迷霧、穩定大局的利刃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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