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過既明 102
執子之手
清晨的鐘聲在古城牆頭緩緩蕩開，等候在明輝堂前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不少遊客舉著手機，以為這是古城開放日的特彆演出，都在翹首期盼著接下來的儀式。
身著暗紅色禮服的司儀穩步登上殿前高台，手中捧著象征吉祥的玉器。
他身後跟著八位禮官，每人手中都捧著不同的禮器——香爐、酒爵、玉璧，深紅色的衣袖在晨風中輕輕翻飛。
“吉時已到——”
司儀清亮的聲音劃破晨霧，鐘鼓聲隨之響起。
殿門緩緩開啟，新郎周既明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穿著一身傳統中式婚服，正紅色的圓領袍顯得格外喜慶。衣服前襟繡著精緻的山水圖案，頭戴一頂黑色禮冠，冠頂裝飾著金色紋樣。
這身打扮既莊重又典雅。
他平日裡那份威嚴此刻都化作了莊重，隻有微微抿緊的嘴角泄露出一絲緊張。
陳煦和魏鳴作為伴郎分立兩側，都穿著深色禮服。
“新娘出閣——”
司儀再次高聲宣唱。
鐘磬聲悠然響起，樂隊在明輝殿兩側奏起古曲《鳳求凰》。
林薇與在沈念和許南喬的攙扶下邁出門檻。
鳳冠上的珠翠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發出細碎的聲響。
陽光迎麵灑來，將她婚服上的金線照得流光溢彩。她微微眯起眼，在殿前石階上站定。
周既明凝視著緩緩走來的新娘，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指。
直到對上那雙精心描畫的眼睛，他才發現自己竟一直屏著呼吸。
司儀朗聲宣佈：“迎新娘——”
周既明穩步上前，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禮儀人員捧來木雕的大雁，他雙手接過，莊重地放在鋪著紅綢的桌案上。
“大雁守時守信，”他深深望著她的眼睛，“我這一生，絕不負你。”
司儀高唱：“新人相見，執手同心——”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林薇與輕輕將手放入他的掌心，指尖帶著晨風的微涼。他立即收攏手指，將那份涼意包裹在溫熱的掌心裡。
“放扇——”
她緩緩放下卻扇。
金線繡的並蒂蓮從頰邊移開，露出完整的容顏。珠冠下的麵容薄施粉黛，眉眼如畫，唇上一點朱紅比朝霞還要明豔。
就在那一瞬間，彷彿連風都停了。
周既明凝視著她，眼底有什麼輕輕震蕩，像是春冰初裂時泛起的漣漪。
她抬起眼，正好撞進他的目光裡。晨光映在他眼中，清晰地映出她盛裝的模樣。他眼裡的驚豔與深情明明白白，讓她鼻尖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他穩穩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乾燥。兩人並肩而立，麵向禮台。婚服的衣袖交疊在一起，正紅與玄金相映生輝。
觀禮人群中響起細碎的驚歎。
“這是在拍戲嗎？”人群中有人小聲嘀咕。
另一位舉著自拍杆的遊客喃喃道：“這新娘......也太美了。”
旁邊一位遊客仔細端詳著儀仗隊伍：“不像，你看那些禮儀人員的步態，都是專門訓練過的。”
正說著，司儀已引著新人移步至殿前東側。那裡早已設好沃盥之禮所需的器具。
銅盆中清水微漾，漂浮著幾片桃枝。
司儀唱道：“清水沃盥，滌塵淨心——”
周既明先淨了手，水珠從他指間滑落。他取過備好的細棉巾帕，轉身麵向林薇與。她輕輕伸出手，他便仔細地為她拭乾每一根手指。
他的動作很輕，彷彿在擦拭什麼易碎的珍寶。水珠從她白皙的指間滾落，在晨光下閃爍如碎鑽。林薇與低頭看著他的動作，想起平日裡他批閱檔案時專注的側臉，此刻的溫柔與那時的嚴肅重疊在一起。
司儀高聲解釋：“淨手以明心誌，自此夫妻同心，共承家業。”
同牢之禮設在殿前正中。
黑漆案幾上擺著烤肉，司儀將肉分置兩碟。
“同牢而食，同甘共苦——”
周既明先嘗一口，再將碟子推向林薇與。她微微低頭，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小口。肉香在唇齒間彌漫，她抬眼看他，見他唇角微揚。
交杯酒裝在剖開的葫蘆裡。司儀將兩半葫蘆係上紅絲，高唱：“合巹共飲，永結同心——”
酒入口有些辣，林薇與輕輕皺眉。周既明在寬大的衣袖遮掩下，悄悄握了握她的手。那溫暖從指尖一直傳到心裡，讓她慢慢舒展開眉頭。
“同牢而食，合巹而飲，自此甘苦與共，生死相依。”司儀的聲音在古城上空回蕩。
禮儀完畢，陳景書緩步上前。
他今日特意穿了件深青色長衫，銀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更顯儒雅莊重。
恰逢括州古城開放日，現場來了不少文化界人士，當即就認出他來，人群中頓時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這不是陳景書先生嗎？”
“他這是？證婚人的角色？”
陳景書在眾人注視中展開手中的婚書。那是用灑金宣紙精心書寫的，墨跡遒勁有力。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朗如玉石相擊：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蒼老而莊重的聲音在殿宇間回蕩，“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他逐字念著婚書上的祝詞，每句話都帶著歲月的沉澱。
當唸到“願琴瑟在禦，歲月靜好”時，聲音微微放緩，目光溫和地掠過麵前的新人。
最後，他合上婚書，注視著周既明和林薇與，眼神裡帶著長輩特有的慈祥與期許：“既明，薇與。婚姻之道，貴在相知相守。望你二人執手同心，不負此生。”
周既明深深揖禮，聲音沉穩而堅定：“謹遵教誨。”
林薇與隨著他行禮，感受到身旁之人傳遞過來的溫度，眼角微微濕潤。
她看見陳景書眼中閃爍的欣慰，想起這些日子以來這位長者的悉心指點，心中滿是感激。
禮官適時高唱：“禮成——”
鐘鼓聲再次響起，渾厚的聲浪在古城上空回蕩。
整整九下之後，餘音漸歇。
就在這時，無數花瓣自簷角飄落，粉白的桃瓣與嫣紅的海棠交織成一場花雨，輕輕灑在新人身上。
周既明扶起林薇與，自然地替她拂去落在鳳冠上的花瓣。這個動作做得再順手不過，像是早已習慣這般照料她。
“沉不沉？”他微微傾身，聲音低沉得隻有她能聽見。
林薇與輕輕搖頭，鳳冠上的珠翠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細碎的聲響。其實冠子很重，壓得脖頸發酸，但此刻她隻覺得滿心歡喜。
周既明眼底漾開溫柔的笑意，伸手替她扶正一支微微歪斜的步搖。“走吧，”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點，“帶你去換身輕便的。”
他牽起她的手，兩人並肩邁下石階。婚服寬大的袖擺交疊在一起，正紅與玄金在陽光下相映生輝。
觀禮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通道，掌聲如潮水般從四麵湧來。
直到這時，圍觀的人們才恍然大悟——這並非古城開放日安排的表演，而是一場真正的婚禮。
望著從身邊緩緩走過的新人，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閃光燈不時亮起。
可這些現代社會的聲響，絲毫影響不了這場傳統儀式的莊重。幾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站在人群最前方，望著新人含笑點頭，彷彿在見證著某種美好傳承：“能在古城裡舉行傳統婚禮，這對新人很有心。”
一旁的年輕女孩挽著男友的手臂，滿眼羨慕：“這纔是中式婚禮該有的樣子……”
沈念正望著新人出神，忽然感覺肩頭一暖。周宸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將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順手遞來一張紙巾。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邊上的許南喬也看得入神，連發絲被風吹亂了都未察覺。魏鳴默默上前半步，借著為她擋風的姿勢，自然地替她攏了攏披肩。這個細微的動作做得極其克製，卻讓許南喬耳根微微發燙。
陳煦舉著相機在人群中穿梭，鏡頭始終追隨著新人。
當他轉身時，正好捕捉到沈念與周宸相視而笑的瞬間，還有魏鳴小心翼翼為許南喬整理披肩的溫柔。他嘴角揚起會意的弧度，輕輕按下快門，將這些美好的時刻一一收藏。
劉芸和林聖榮並肩站在廊下，望著女兒的身影，臉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周家父母站在他們身旁，眼中同樣滿是欣慰與祝福。
司儀示意工作人員撒出象征吉祥的五穀。
彩色的穀物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落在新人的衣襟上，落在青石板上，也落在觀禮遊客的肩頭。
陽光正好，鳳冠上的東珠在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與周既明禮服上的金線暗紋交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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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溪說：眼睛睜不開了，有什麼不對的，我明天再調整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