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過既明 023
他的點撥與滲透
林薇與繼續低頭仔細檢查著自己的會議記錄，確保沒有遺漏重要資訊，一抬頭，卻發現周既明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率先離開會議室，而是不緊不慢地整理著桌上的檔案，似乎有意落在了後麵。
她不敢怠慢，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等到她拿起筆記本和電腦包準備離開時，周既明恰好也走到了門口，兩人很自然地變成了並肩同行。
走廊裡光線明亮，腳步聲在空曠的廊道裡回響。
林薇與心裡有些打鼓，不知道領導是不是有話要說。
果然，走出一段後，周既明低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語氣聽起來很隨意，像是閒聊：“剛才會上，反應很快，發言也不錯，資料準備得很充分。”
林薇與沒想到他會直接提起這事，心裡一緊，連忙謙遜地回應：“謝謝書記肯定。主要是您之前指出問題要害，讓我知道該怎麼深入準備，也感謝您剛才給我機會彙報這些情況。”
“嗯。”周既明應了一聲，目光平視前方，話鋒卻微微一轉，帶著一種長者對晚輩、上級對得力下屬的關切與點撥，“不過，在體製內，尤其是在這種協調場合，講話有時也需要多注意一些方式方法。直指要害、厘清事實固然重要，但有時候，稍加迂迴，給各方多留一點轉圜的餘地，效果可能會更好，阻力也會小一些。”
他這番話點得含蓄，卻切中要害。
林薇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剛才雖然基於事實成功反駁了對方的推諉，但方式確實略顯直接，可能會讓那位部門領導麵上太過難堪，反而可能為後續工作埋下不必要的芥蒂。
現在想來，雖然已經很委婉了，但還是有些急切了。
她心悅誠服，態度誠懇地點頭：“謝謝書記指點，我明白了。以後我會更注意溝通的策略和分寸。”
周既明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虛心接受，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他喜歡她這股聰明勁和一點就通的悟性。
“下次這類協調會，你還一起來參加。”他又淡淡地補充了一句，語氣自然得像是在佈置一項尋常工作。
這句話聽起來簡單，分量卻不輕。
這不僅僅是肯定了她的工作能力，意味著她將更多地參與到核心的協調事務中，獲得寶貴的學習和鍛煉機會；更深一層的意思是，他將她放在了身邊，放在了視線可及之處。
這意味著，將來再遇到類似今天這樣的場合，他能夠及時看到，也能在必要時，像今天這樣，不著痕跡地護著她，為她兜底，讓她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裡成長。
林薇與不疑有他，她隻領會到了這份安排中所包含的提攜之意。
一種混合著感激與責任感的情緒悄然湧上心頭，讓她更加堅定了踏實工作的決心。
她抬起頭，迎上他深邃而平和的目光，鄭重地點頭：“好的，書記。我會認真把握機會，努力做好工作。”
周既明幾不可察地頷首，沒再說什麼。
兩人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他回辦公室，而她則回秘書處。
“去吧。”他停下腳步，語氣恢複了平時的簡潔。
“書記再見。”林薇與微微欠身，看著周既明轉身走進辦公室，那道挺拔的背影透著令人安心的沉穩。
她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才抱著電腦包走進她的辦公室。
心裡卻不像表麵那麼平靜。
領導的肯定與指點令她倍感鼓舞，那句“下次還一起來”所傳遞的信任與重視，更讓她意識到肩上多了一份責任。
她知道，這是機遇。
她必須更快地成長，才能不辜負這份難得的看重，才能更好地在那位目光如炬的領導身邊，站穩腳跟。
-
因著崗位調整的關係，林薇與和周既明的工作接觸頻率顯著增高，不再侷限於大型會議或偶爾的走廊碰麵。
如今，她需要頻繁地前往他的辦公室送交待審的檔案。
最初幾次，她總是格外緊張，敲門聲都帶著小心翼翼。
周既明通常隻是頭也不抬地應一聲“進”，在她將檔案放在桌上指定位置時，簡短地問一兩句關鍵要點，她便需要清晰準確地回答。
他的問題往往一針見血，直指核心，讓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後來去的次數多了，她漸漸發現，他雖然要求依舊嚴格，但交代任務時的語氣，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冷硬。
他會說：“這份材料關於融資模式的部分，讓魏鳴再核實一下最新政策依據，標注清楚出處。”
或者：“下午調研點的背景資料，提煉出三個最關鍵的問題，會前拿給我。”
指令依舊清晰明確，不容置疑，但語速放緩，褪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壓迫感。
除了當麵交接，線上的溝通也漸漸多了起來。
雖然魏鳴建了一個小工作群，但一些更直接、更臨時的事務，周既明偶爾會通過簡訊直接交代給林薇與。
“林薇與，明天上午開發區座談會的背景資料，發我郵箱一份。”
“上週民生專案進度表，下班前彙總好發過來。”
“下週省裡調研行程草案，魏鳴是否已給你？抓緊梳理。”
內容無一例外，全是公務，言簡意賅，帶著他鮮明的風格。
林薇與每次收到，都會立刻回複“收到，馬上處理”或“好的，書記”，然後立刻投入工作，確保在要求時間內高質量完成。
她一開始收到周既明新增微信的訊息時，心裡還緊張了一下——微信畢竟帶著幾分私人社交的屬性。不過好在，他從未在微信上與她聊過工作。就連那個三人小群，也隻在剛建時發過幾個定位和公眾號推文，之後再無多餘動靜。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純粹公務往來的模式，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
有一次，林薇與根據他的要求，連夜整理了一份非常複雜的資料對比分析報告，第二天一早準時發到了他郵箱，並發了資訊告知：“周書記，您要的XX資料對比分析報告已發至您郵箱，請查收。”
過了一會兒，手機螢幕亮起，是他的回複，依舊簡短：“收到。”
她剛鬆了口氣，以為這事就算完了，螢幕緊接著又亮了一下，還是他，補了三個字：“辛苦了。”
林薇與看著那三個字，愣了好幾秒。
這對於普通同事而言或許隻是句客套話，但從惜字如金、要求嚴苛的周既明那裡發出來，卻顯得格外不同。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發出這三個字時，臉上可能還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之後，類似的情況偶爾會發生。
當她週末加班趕出一份緊急材料發給他後，可能會收到一句：“效率很高，謝謝。”
當她在會議上準確快速地提供他需要的資料支撐後，稍晚可能會收到一條：“今天會上提到的那個資料，整理詳細來源發我。”
當她因為連續跟了幾個調研點，腳傷有些反複，走路稍顯不便，被他注意到後，次日交代工作時，他會在正事說完後，看似隨意地加一句：“注意休息，量力而行。”
這些超出純粹工作指令之外的隻言片語，出現的頻率很低，且總是緊貼著公務結束之後，顯得自然而不刻意，彷彿隻是領導對得力下屬的一種漸生的認可與體恤。
林薇與收到的次數多了，心裡漸漸泛起一絲疑惑。
但她依舊會規規矩矩地回複：“應該的，謝謝書記關心。”
或
“好的，您也注意休息。”
她不知道，那道原本純粹、冰冷的上下級界限，正被周既明以一種複雜、難以言喻的氛圍悄然滲透。
但對林薇與而言，他仍是那個要求嚴苛、不怒自威的領導，並無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