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過既明 061
家宴
接下來的兩日，周既明難得清閒，帶著林薇與在京都悠閒地逛了兩圈。
他們沒有去那些人潮湧動的熱門景點，反而尋了些隻有老京都人才熟悉的角落。
清晨在城中的一片靜湖邊散步，看老人家在岸邊遛鳥打拳；午後鑽進一條曲折的老巷，在茶館裡聽一段地道的鄉音曲藝；傍晚時分，則沿著宮牆外的河道慢慢走著，看夕陽給朱紅牆壁鍍上一層金邊。
“和你想象中的京都一樣嗎？”周既明牽著她，走在落滿銀杏葉的衚衕裡。
“比想象中更親切。”林薇與彎腰拾起一片金黃的銀杏葉，在指間輕輕轉著。
“這次時間緊，遊客也多，先委屈你了。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逛。”
這話本來平常，可他偏要壓低聲音，湊近她耳邊說。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林薇與隻覺得耳根一燙，慌忙推了他一把。
“周既明，你說話就好好說話。”
她平日裡看似大方，卻也經不住周既明這樣刻意的靠近和撩撥。
說完便小跑了幾步，一下子和他拉開了三四步的距離。
周既明也不追，隻是站在那裡，望著她，眼裡滿是寵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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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太太的壽宴如期而至。
雖說是家宴，但周家這樣的家庭，即便是小範圍聚會，廳堂裡也聚齊了不少至親好友，氣氛溫馨而不失隆重。
林薇與今天穿了一件質感上乘的米白色針織長裙，款式簡約大方，配以一枚潤澤的珍珠胸針，既不失禮數，又恰到好處地融入了這份家宴的溫馨。
她一出現，便吸引了不少目光——有長輩式的好奇與審視，也有同輩善意的打量。
作為周家長孫周既明正式帶回家的姑娘，這份關注裡自然多了幾分不言而喻的意味。
主位上的周老太太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好孩子，到這兒來。”
她剛走近，就被老太太親熱地拉著手坐在身旁。這一舉動如同一個無聲的訊號，幾位親近的女眷也都含笑圍攏過來，言語中，氣氛和樂卻也無形中織成了一張溫柔的網。
“這位就是既明的女朋友了吧？”一位麵容和善的婦人笑著問。
“薇薇，這是表姑，旁邊這幾位也都是家裡的姑姑嬸嬸，你隨意些，不用太拘禮。”沈苓音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溫和。
“各位長輩好，叫我薇薇就好。”
“哎呀，這南方口音，溫溫軟軟的，聽著真舒服。”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林薇與始終保持著淺笑，姿態舒展得體，每當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便柔聲應答。
隻是在這麼多雙含笑目光的注視下，耳根還是悄悄泛起了淡粉——到底是個年輕姑娘，再從容也難免會生出幾分羞怯。
趁著間隙，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抬眼便望見周既明站在不遠處的窗邊，正與幾位叔伯兄弟相談甚歡。
午後的秋光透過長窗，恰好籠在他周身。他身姿筆挺如鬆，肩線平展，合身的深色西裝更襯出幾分清雋利落。
明明隻是隨意的站姿，但那份從容沉穩的氣度卻已卓然於眾人之間，教人一眼便能望見。
她正悄悄望著，裙擺卻被人輕輕拉了拉。
低頭一看，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仰著圓嘟嘟的臉蛋，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用清脆的童音說道：“姐姐在偷看大伯呢！”
這話被身旁的表姑捕捉個正著，立刻引來一陣善意的低笑，她抱起自己的小孫女：“快瞧瞧，這才一會兒沒見呢。”
“既明，還不快過來？有人在這兒望眼欲穿啦！”
一句話引得眾女眷都笑起來，林薇與臉頰頓時飛紅，正不知如何接話，周既明已聞聲走了過來。
他極其自然地站到林薇與身側，手臂輕輕護在她身後，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笑著接過話頭：“姑嬸們可彆打趣她了，她臉皮薄。”
說著，還伸手颳了刮表姑懷裡那小丫頭的鼻子。
他語氣坦蕩，維護之意卻清晰可見，恰到好處地化解了她的窘境，也引得眾人會心一笑。
接下來的時間，周既明自然全程陪在她身側，寸步不離。
他在周家平輩中素有威信，此刻這般體貼嗬護的姿態，更讓眾人對林薇與高看一眼。
他不必多說什麼，隻一個眼神，表弟妹們便收斂了打量的目光，換上親切的笑容；隻需輕輕一帶，長輩們便領會了他對這份感情的認真。
他不時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將周家這個龐大親族網路的脈絡，一點點為她理清。
“這是二姑奶奶，小時候最疼我。”
“這位是表叔一家，就住在西城，我小時候常去他家蹭飯。”
“二叔一家，你已經見過了。”
在他的介紹下，她落落大方地向眾人一一問候。每當有人看似隨意地問起她的工作或家庭，周既明總會不著痕跡地將話接過去，三言兩語間既全了禮數，又將她護得周全，不讓她感到半分窘迫。
行走在這觥籌交錯、笑語寒暄之間，林薇與第一次真切見識到何為世家大族待人接物的一貫作風——親切裡藏著尺度，熱絡中自帶分寸。
每一個微笑、每一句問候似乎都遵循著某種看不見的韻律。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母親。
想起周既明曾問起母親是京都人這件事，她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可來了京都，連周晟遠那樣身份的長輩也特意問起，這其中蘊含的深意，就不得不讓她多想了。
再聯想到那晚——當她告知母親自己與周既明在一起時，母親眼中那份欲言又止的憂慮……
一個隱約的念頭如漣漪般在她心中漾開：
難道母親當年，也曾置身於這樣環環相扣的人情往來之中，甚至……深陷其中？
此時家宴已過，眾人三三兩兩的在廳堂裡圍著聊天說笑，林薇與正和周以恩幾個姑孃家聊著假期裡的所見所聞，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
管家步履輕捷地走進廳內，俯身在周晟遠耳邊低語了幾句。
周晟遠神色微凝，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林薇與的方向。
也正在這時，陳煦陪著一位氣質儒雅的長者緩步走了進來。
那人年紀與周晟遠相仿，眉宇間與陳煦依稀相似，周身沉澱著一種從容、靜定的氣度。
周晟遠迎上前去，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景書，你怎麼得空過來了？”
陳景書笑容溫煦，目光卻已不經意地掃過周既明身側：“今天是老太太壽辰，又聽說既明帶了女朋友回來，我怎麼說也得過來看看，道聲喜。”
周既明在林薇與耳邊輕聲解釋：“這位是陳煦的叔叔，和父親是多年的摯友。”
待陳景書向主位的周老太太致完祝詞，周既明便自然地牽起林薇與上前。她依著禮數，在周既明打過招呼後，隨著他乖巧地喚了一聲：“陳叔叔好。”
就在這一聲落下的瞬間，陳景書抬眼看了過來，下一秒，臉上的笑意驟然凝結。
他怔在原地，目光牢牢鎖在林薇與的臉上，那眼神裡翻湧著難以置信的驚愕，以及一種深埋多年、驟然相見的複雜情愫。
客廳裡流動的空氣彷彿也隨之停滯，彌漫開一種無聲的微妙。
“你……”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這位……姑娘……”
林薇與被這位長者過於激動的反應弄得有些茫然，下意識地望向周既明。
周晟遠立刻上前，輕輕攬過老友的臂彎，語氣沉穩卻不容置喙：“景書，走，我們書房說話。”
眾人目送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客廳內一時鴉雀無聲。
陳煦適時地走到林薇與身邊，用舒緩的語調輕聲解釋，彷彿要驅散這突如其來的尷尬：“我本想勸住他，可他執意要來，沒事，我叔叔他……大概是看你有些麵善，想起了一位很久以前的故人。”
他對林薇與的熟悉感，是在他回京後，於叔叔書房談話時，瞥見案頭相框的那一刻才豁然明朗——那相中人眉眼間的神韻，竟與林薇與那般相似。
而林薇與聽完卻更加疑惑。
故人？